这只乌鸦真的是来报恩的吗?他是来讨债的吧?秦绮在心里哀嚎着。
“个人能力原因,我对恐惧、愤怒、仇恨等负面情绪比较敏感,这十天里如果您有不想让我知道的小秘密的话,最好能一直保持心灵的平静。”乌鸦声音中恶作剧的成分越来越浓了,“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既然这么恨他们,甚至想过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为什么在有机会能够干掉他们的时候却退缩了呢?”
秦绮今天受到的惊吓是一个胜过一个,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
她确实有过跟父母弟弟同归于尽的想法,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无所有还每天遭受亲人的欺辱,因此各种疯狂的念头是层出不穷。但是这么多年奋斗下来,她现在可是惜命得很。美好的人生正在向她展开,她不愿意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乌鸦在她心中轻笑,再次重复道:“不会有风险,我会向您证明的。”
秦绮实在是忍不住了:“这种窥探他人想法的行为真的很不礼貌。”
“好吧,我会尽量克制些的。”乌鸦遗憾地说,“差点忘记了,有些扫尾的工作需要处理。”
三秒后,放在房间墙角处的纸箱子里面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秦绮扑过去,动作飞快地打开箱子上面盖着的纸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神灯造型的摆件化为了粉末。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轻风将这些粉尘扬起到半空中,裹着它们消失不见了。
“这样就好多了。”乌鸦叹息般地说。
秦绮瞪着自己左手掌心处新添的乌鸦纹身,随着“神灯”的破碎,纹身图案的线条颜色也愈发鲜艳,似乎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皮肤里层。
轻笑声再次在她耳侧响起,隐隐在房间里回荡着。
…………
县城里的消息果然是传的飞快。
黄老师的葬礼当天,黄思思向来访的亲友们宣布了将带着母亲搬到外地住的消息。之后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访黄家母女俩,或是道恼,或是道别。
秦绮敏锐地发现所有客人都会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眼光看她。当然了,嘴碎的毕竟是少数,因此目光里好奇的意味占了大头。毕竟秦绮这种跟父母家人十几年不见面,却为了中学老师的葬礼大老远赶回老家的怪人还是不多见的。
秦绮对这种状况很满意,有客人来访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躲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地任别人打量,反而让顺路来看稀奇的人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有遇到嘴贱客人的时候。这天下午,黄思思出去忙墓地的事情,秦绮留在家里陪师母说话,结果来的客人就是个不着调地。
这位客人先是笑眯眯地跟何颖打探秦绮的身份,然后又追问秦绮的年纪,得到二十九岁的回复后假装关切地问秦绮道:“这么大年纪了,肯定结婚了吧?孩子今年多大了,快上小学没有?”
秦绮顾忌着这位是师母的客人,强压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语气不那么生硬地说:“阿姨,我今年刚跟男朋友订婚。”
来访者脸上装出了一幅夸张的惊讶表情,语气浮夸地说:“居然还没结婚呢?那可太晚了,一定是你太挑剔了。唉,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不懂事。女人家过了三十岁才生孩子,对小孩可不好。你看我儿媳妇……”然后就开始宣扬儿媳妇三年抱俩的丰功伟绩了。
秦绮受不了了,想要刺眼前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太婆几句,没想到被师母何颖打断了。
何颖笑道:“我家老黄一向鼓励孩子们年轻的时候去拼拼事业,有了一定物质基础后再成家。现在年轻人们养小孩可不像是我们那时候一样容易了,没有点家底怎么能给子女好的教育条件呢?”
被何颖驳了面子,客人想找补点回来:“穷有穷的过法,难道要做女强人吗?那可就真嫁不出去了。女人还是温柔点才好。”
没接对方的话茬,何颖继续夸耀秦绮在事业上的成就,轻描淡写地提到她在一线城市购置了多套房产的事情。
“秦绮这个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若没她帮忙,我家思思在省会的那套房子也买不下来。”何颖说,“对了,我记得上个月咱们闲聊的时候,你说你儿子儿媳在省会还是租房住?唉,租房住容易被房东赶来赶去的,小孩子受得了吗?”
来访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何颖说的意犹未尽:“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那俩孙子不是因为在省会上不了小学,又被送回到咱们县里了吗?要我说,让你儿子再努把力把孩子接回去吧,咱们这里的教育资源跟省会来说可差远了。”
秦绮这时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被秦绮的笑声刺激到了,这位访客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狠话:“不孝顺的东西,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知道照顾。有钱又怎么样?我看你老了是个什么下场。”
秦绮站了起来,一边冲着天花板翻白眼一边说:“不劳挂心,我肯定能比你活得久。”
谈话不欢而散,对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黄老师家,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客厅里只剩下秦绮和何颖两个人。
秦绮有些不好意思,能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师母的,肯定都是些老交情。结果师母为了维护她算是彻底把这个交情给断了。
“咳咳,谢谢师母。”秦绮说。
何颖态度无所谓地道:“谢什么。我看她不顺眼也很久了。以前是顾忌着老黄和他朋友的面子才不说什么。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要跟思思一块走了,以后除了回来给老黄扫墓的时候,跟她也没有打交道的机会,还顾忌什么。”
“老黄心善,遇到这种事情多半就忍了。但忍了有什么用呢?阎王爷不会看你人好就不把你的命收回去,还不如活着的时候过得痛快点。”何颖半眯着眼睛说,“小秦,你听师母一句劝。人活在世,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不要给自己留遗憾。有什么心结,趁你这次回来都了结吧。回去跟你男朋友好好过日子。”
秦绮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谢谢师母。”
乌鸦丝滑的声音在秦绮脑海中响起:“师母说得多好啊,有没有改变主意?还有八天的时间,足够想出来折磨他们的好办法了。”
秦绮在心里默默地对乌鸦说:“不。”语气依旧坚定。
她现在对父母亲人依旧满怀元和n,但却没有送他们下地狱的打算。
乌鸦啧啧了两下:“别这么绝对,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比如说才离开的那个老女人。你很讨厌她吧?”
第32章 第二个世界07
什么意思?秦绮警觉地在心里问道, 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乌鸦却不吱声了,装起死来。
很快,秦绮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门外楼梯的方向传来尖利的惨叫声, 听起来像是两分钟前摔门而去的客人楚老太的声音。
秦绮下意识地望向师母何颖。
何颖皱着眉头说:“她又怎么了?小秦,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吧。”
秦绮快步走向房门外, 心里有了猜测。
黄老师一家人现在住的是那种九十年代建的老式板楼,因为楼层不高所以没有配备电梯, 居民进出都得爬楼梯。
秦绮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启了拍摄模式然后顺着楼梯往下走, 直至走到一二层交界处的楼梯口,发现了倒地痛呼的楚老太。
见楚老太还能喘气,秦绮松了口气。
她弯着腰探身向前:“您还好吗?摔到哪里了?头有没有被撞到?”
“我的腰!我的腰!”楚老太的手胡乱在后背摸索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上穿的米色衣服被地上积攒多年的灰尘弄得深一块浅一块的。
楚老太一直捂着腰在地上惨叫, 半点有用的消息都给不来。秦绮猜测她是把腰椎的骨头给伤到了, 不敢上前挪动她,直接拨通了120电话。
好在县医院离黄老师住的小区不远,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呼啸而至。秦绮陪着上了车, 跟着医护人员把楚老太送到医院。
前往医院的路上,楚老太在痛苦□□的间隙里不时向秦绮的方向投下怨恨的一瞥。秦绮怀疑她在楼梯上摔的这跤是乌鸦搞的鬼,不由得有些心虚, 顾不上跟她计较。到了医院确定楚老太身体没什么大碍后,秦绮就把后续的事情交给赶到的楚老太家人处理了。
忙完这一切,秦绮重新回到黄老师家里。黄思思也从公墓那边回来了,正陪着何颖说话。
秦绮把楚老太的情况向两个人解释清楚, 然后明显感觉到对面的母女两人神态轻松了不少。
黄思思拍了拍胸口说:“摔得不重就好。楚老师他们家挺难缠的。如果她真摔出了什么大毛病,难说她会不会把这事赖到我们头上。”
秦绮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我就防着她这一手呢,救护车赶到之前,我手机是全程拍摄模式。她就算真赖上来,我也不怕她。”
黄思思举起了大拇指:“你牛。”
连坐在轮椅上绷着一张脸的何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笑过之后,何颖摇了摇头说:“我认识楚秀韵好些年了,清楚她的性子。这事怕是不算完,她是没理也要说出三分理的那种人。”
“嘴巴长在她身上,随她去了。”秦绮无所谓地说。
何颖冷不丁地发问:“小秦,你准备哪天回去?你公司的事情应该不少吧?”
收起了脸上的笑,秦绮说:“我送老师入土为安后再走。”
黄思思今天下午敲定了墓地的事项。因此最晚后天,秦绮就会跟着黄家母女去送老师最后一程。之后她就会离开县城老家,将童年和少年时期的不堪回忆彻底抛在脑后。
说起黄老师,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都带上了悲伤的神色。黄思思的眼圈红了,何颖一言不发,推着轮椅转身返回了卧室。
黄思思揉了下眼睛偷偷擦去眼泪,对秦绮说了一句“我去劝劝我妈”就跟着何颖回了主卧。
秦绮估摸着母女两人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就先回到了暂住的小屋里,她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乌鸦呢。
将小屋的门关好后,乌鸦的声音就出现在了秦绮耳侧。他得意地说:“怎么样,心情是不是愉快多了?如果你下不了决心收割仇人的生命,那让他们遭受点厄运总可以吧?请放心,今天这次算是额外赠送,不算在三个愿望的份额中。”
“疼痛、绝望、无助……多么美妙的情感啊。”乌鸦唱起了咏叹调。
秦绮的嘴角抽了抽,自从年龄向三十大关迈进后,她最烦这种不熟悉的人问起她的情感状况了。更别提她现在对婚姻生活有心结,今天到访的这位退休的楚老师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不过对于这种人,秦绮觉得骂她一顿就差不多了,可没打算让她从楼梯上滚下去啊。
“不怎么愉快。我只是觉得她嘴贱而已。她如果真摔得厉害了,我用手机录视频都没有用,现在未必能从医院里回来呢。”秦绮说。
“能报复让你感到不快的人,难道不开心吗。”乌鸦困惑地说。
秦绮扶着额头无力地说:“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但也没有狠心到一言不合就要暴揍别人的地步。万一她摔断了脖子怎么办?”
乌鸦顿了顿:“可是在医院里,我能感受到你在心里偷笑。”
“你不是说你只能感受到负面情绪吗?为什么连我笑了都能感受到。”秦绮不可思议地说。
“嘲笑可不属于正面情绪。”乌鸦说。
秦绮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好吧,我承认我这个人内心阴暗,看见不喜欢的人倒霉就要幸灾乐祸。但这是我在确认那个老太婆没有大碍的时候才这样想的!”
乌鸦说:“明白了,你只是不想让他们死掉。”接着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
秦绮总觉得自己被乌鸦给套路了。
…………
县城医院的病房里。楚老太因为伤到了腰椎,此刻不得不脸朝下地趴在床上。趴的时间一长,她感觉脸都快被压扁了,但稍微一变动姿势,后背就像针扎般地疼。
她嘶嘶地吸着冷气,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口中则不停地咒骂着。
留在医院里照顾她的是楚老太的女儿。女儿听到她的呼痛声,赶紧过来撩开衣服查看她背部的伤势,嘴里埋怨着母亲:“妈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能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自己摔成这样。”
楚老太伸着脖子,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秦家那个死丫头把我给气的。老黄的爱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听她们俩是怎么一唱一和地骂我的,简直能去说对口相声了。我当时出了门是越想越生气,气过了头就没看路,这才不小心在楼梯上踩空了的。。”
女儿敷衍她说:“是是是,都是别人的错,跟您没什么关系。”
楚老太叫嚣道:“你明天上门找她们,让她们赔我医疗费,至少得付一半出来。”
她女儿彻底无语了:“您自个走路不看道,还能怪别人啊。再说了,人家就防着您玩这出呢。黄老师的那个学生,是叫秦绮吧?道别的时候特别客气地跟我说她全程录了视频,有需要的话随时发我手机上。”
楚老师顿时像是被针捅破的气球般泄了气。
安静了没多久,她又嘀咕上了:“她们把我害成这样,别想自己好过。”
楚老太扭着头对女儿说:““姓秦的死丫头今天向我炫耀说她这么多年赚了不少钱,一线城市的房子都买了几套。你说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父母,场面是不是就好看了?你不是认识她弟媳吗?快去传个话。”
女儿推脱道:“杜敏这几天女儿正病着呢,我怎么好意思拿这种事情去烦她。再说,她之前参加过黄老师的葬礼,早就见过秦绮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人已经和好了呢。”
楚老太怒了:“你不说我说,快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女儿撇了撇嘴,把母亲的手机从换下的衣物里取出来交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