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实证明,是沈若轻想多了。因为这群刺客居然是太子亲自带人抓住的。
沈若轻站在营帐前,远远望着正面无表情站在刺客跟前的太子,觉得自己实在是琢磨不透这个人了。还是说,这次指使人陷害秦峥的不是皇后?所以太子才能这么大义凛然地把人揪出来?
第62章
沈若轻怀着疑惑,又放飞了小蝴蝶, 让它出去打探情况, 而她自己, 则躲在马车里看直播。
一大早御林军就开始拔营了, 那群刺客被押着一个个用绳索捆着窜成粗粗的一条,被御林军驱赶着吊在队伍最后头。
小蝴蝶跟着太子,迎着冷风飞进了皇后的营帐当中, 停在帐篷中一根木杆子上。
营帐中除了皇后,还有一名身着靛青色长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这就是定武侯严齐。
沈若轻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三人密谋怎么陷害秦峥的套路,没想到自己看见一出撕逼戏码。
皇后、定武侯两人一起怼太子,大概意思就是他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帮着秦峥这个外人对付他们这些亲人。
然后太子的回复真是绝了,他说秦峥是他的兄弟,他们是亲人,定武侯才是隔了一层的外人。
把皇后气得脸上的粉都掉了,指着太子说不出话来。
定武侯也气得很,但他不敢像皇后一样指着太子骂,而是活像刚刚吞了两斤粪, 整张脸都是臭的。
之后定武侯就说了, 如今皇帝有了易储的心思, 甚至最近许多事务也不交给太子打理了,他们才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是太子想要上位必须倚靠的臂膀, 太子亲自带人去抓那些刺客,就是自动臂膀自寻死路。
太子就说这条臂膀他老是不听话,不如换条新的。定武侯应该庆幸他只是削掉他一层皮,没有直接把这条早就不听话的臂膀直接砍断。还说,现在舅舅暗中培养的最后一点武装力量也没了,想必以后就可以很安分不会出来拖他后腿了。
当然太子没说得这么直白,但是沈若轻一听就知道太子话里是这个意思啊!
她最服的就是太子怼人的那个劲儿,全程负手而立,表情冷漠眼神睥睨,看着皇后和定武侯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们这两个垃圾。
“哈哈哈哈哈!”沈若轻仗着开了屏蔽器,直接在马车里笑翻了,她跟小A道:“我没想到太子是这样的啊!太有意思了!他果然是基因突变了吧,跟他舅舅和他妈就不像是一路人。”
和皇后两人说完话后,太子就离开了,小蝴蝶依然追着他,沈若轻到这里就打算叫小蝴蝶回来了,却见小蝴蝶翅膀一扇,录到了太子忽然变得有些落寞的表情,然而这个表情也只存在了那么一瞬间,如果不是沈若轻表演出身,捕捉人情绪的能力极强,恐怕还会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她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暗暗想,看来太子过得也不容易啊,劝阻不了亲妈和亲舅舅,又不能跑到皇帝跟前告发,只能直接把舅舅和亲妈的臂膀卸掉,避免他们再出来捣乱给他拖后腿。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太子舅舅有一点说得没错,他舅舅毕竟是太子的舅舅,肯定是站在他那边的,太子如今和亲妈舅舅离心,就不怕以后这两人不帮着他夺位?毕竟听定武侯说,皇帝似乎并不想太子继位啊!难道太子并不想当皇帝?”
虽然猜不透太子想干嘛,不过在发现太子是这样一个人以后,沈若轻到底放心了一些,看来就算她走了,就算以后太子继位当皇帝了,秦峥应该也不会受苦了。
想到秦峥,她便指挥着小蝴蝶去秦峥那儿飞了一圈。
此刻营地中绝大部分帐篷都拔除了,剩下的都是皇室的。
小蝴蝶飞进秦峥的营帐,沈若轻便跟着小蝴蝶的视角,看到了正坐在床上换药的秦峥。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只是眉宇间带了几分郁色。
皇帝就坐在一旁看着,期间询问了太医有关秦峥的伤情。他的脸色看着比秦峥这个伤号还要苍白一些,在秦峥换药时,他就走上前看了眼,注意到秦峥脚上的痕迹,他顿了一下,疑惑道:“那是什么?”
太医尽责地回答道:“回圣上,那是昔年冻疮留下的痕迹。”
“冻疮?”皇帝愣了一下,“何为冻疮?”
太医刚要解释,却被秦峥抬手阻止了,秦峥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旧伤,已经没事了,父皇不必担心。”
皇帝闻言,略一点头,倒没再说什么。
秦峥道:“父皇感染了风寒,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我这腿伤养养就好了。”
皇帝昨天晚上先是受惊,跟着又连夜冒着风雪去找人,他身体原本就不算康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感染了风寒,听了儿子这话,他点点头,嘱咐秦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而在皇帝走后,秦峥的目光,忽然直直地投向了停在隐蔽角落的小蝴蝶上。
间接和正专注看投影的沈若轻对上了,沈若轻怔了一下,然后就看见秦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神亮亮的好像映着光,看着就格外温暖。
沈若轻被这笑容感染,也不由弯了弯眼角……
原定两天的围猎活动,一天不到就结束了,一大早,御驾就回了京城。
而因为安王这次遇刺受难,大臣们惊讶地发现皇帝竟十分看重安王,于是许多从前跟安王无甚交情的官员或者公侯世家,纷纷递上拜帖送上礼品,说是要来探望慰问安王殿下。
从前冷冷清清的安王府邸前,现今门庭若市热闹不已,赵管家看礼单看得眼睛都要花了。不过要说他心里有多高兴,倒也没有,只要一想到王爷的腿断了,明个儿还得入宫参加元宵宴,他就止不住地心疼。
沈若轻知道以后就问了。
赵管家便叹着气解释道:“原本,王爷有伤在身,不入宫也是可以的,可太后娘娘的寿辰刚好就是元宵这日,王爷幼时受娘娘照看过几个月,心里一直感念其恩德。他觉得自己只是断了腿,叫人弄个轮椅推着也就成了。这回也是多亏了郡主,要不然我家王爷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沈若轻道:“不是说元宵过后就回宁州了么?我想,王爷应该不会再有事了。”毕竟根据她偷偷了解到的太子,虽然性格有点奇怪,但为人并不算坏,还念着兄弟之情,连定武侯暗中培养的最后那点杀手也给端了,若不是定武侯太过谨慎,只怕现在他已经被抄家了。
这个太子,对自己人也真是够狠的啊!
且定武侯现在已经被绑死在了太子的船上,除了太子,他也指望不了别人了。
次日,宫里办了元宵宴。
沈若轻也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入宫,只不过上一次陪着她踩点烟花绽放的人,这一次被人用轿子一路抬了进去,左腿绑着绷带支棱着,瞧着有点可怜。
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这一回沈若轻和秦峥坐在了一处。
太子则坐在皇帝下首,冲他们遥遥敬了杯酒。
沈若轻侧头看了秦峥一眼,他的面色有些复杂,并没有回应太子。
沈若轻原本还想告诉他太子那天怼皇后和定武侯的事,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咽了回去。算了,她不说,让秦峥保持着对太子的警惕心也好,毕竟太子身边有皇后和定武侯这样随时想弄死秦峥的人,谁知道两人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正想着,余光忽然瞧见周围很多人齐齐朝一个方向站了起来,连坐在旁边的秦峥也拄着拐杖要站起来行礼,心道:应该是传说中的太后出场了。
她看了秦峥一眼,见他左腿虽然断了,但是行动力却没有减退多少,于是放下心来,也朝着那边望了一眼。
就见到一名身着缃色华服、满身雍容华贵之气的老妇人,在帝后二人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沈若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觉得不愧是这个国家身份地位最高的女人,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气质非常好,神态也很慈祥温和,不像皇后,眼神里就藏着刻薄。
她又侧头看了秦峥一眼,发现他在望向太后时,眼神果然温和了些。
今天晚上沈若轻已经转过头看了秦峥好几眼了,见她又看过来,秦峥微微垂下眼睑问道:“你看什么?”
如果沈若轻此刻的人设是一个小家碧玉,那么她会假装羞怯地缩回视线,然后垂着头小声且带着一点磕巴道:“没、没看什么。”
如果沈若轻此刻的人设是一个浪荡公子哥,那么她会伸手抬起秦峥的下巴,在秦峥躲闪的视线中痞痞道:“爷看的就是你,咋地?不给看啊?”
但她此刻背着的人设是不同俗世的月神啊,于是她只能遗憾地放弃脑子里那些觉得会很好玩的桥段,直视着秦峥的脸,理所当然道:“我看你好看啊。”
在大殿中灯光的映衬下,秦峥的脸庞红得仿佛一只熟了的虾子,嘴唇嗫嚅了一下,不说话了。
沈若轻:……
诶诶诶?这样好像也挺好玩的。
沈若轻眼珠子转了转,在调戏与不调戏之间纠结的时候,忽然听见太后开口了,“老五的腿都受伤了,还叫他来,实在是不妥当。”
秦峥闻言立刻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去到太后跟前请安,并告知太后是他坚持要来的。
太后坐在那儿瞧着他,见他虽然左腿不方便,但即便拄着拐杖也不减半分英姿,一身象牙白的箭袖长袍更显得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不由露出了慈和的笑容,“快快回去坐下,你这份心意祖母知道了。”
旁边立刻有两名内侍上前,要搀扶着安王回到坐席上,却被秦峥拒绝了,他虽然腿断了,却并不是成了残废,拄着拐杖也健步如飞,比普通人走得还快。
太后一直望着他,见他坐了回去,旁边还有个一身白衣、容貌惊人的女子,不由道:“老五身边那位姑娘,可是近日闻名京城的沈姑娘?”
沈若轻礼貌地站起身,对老人家道:“是我不错。”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样对太后她老人家说话,说不准已经有人站起来斥她失礼了。但是说这话的是行了礼老天都要生气的怀安郡主,她肯站起身同太后说话,众人便觉得已是极尊敬太后她老人家了。
太后望了她半晌,才笑道:“前些日子,你在除夕宴上跳的那支舞,哀家身边的女使凑巧见了,说是极美极雅,颇有当年霜妃剑舞之姿,哀家也是二十多年没见了。看在今日哀家过寿的份上,不知沈姑娘肯不肯跳一支剑舞,就当做送给老身八十大寿的贺礼。”
今日是元宵,又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原本大殿上气氛一片祥和,可是在太后说出“霜妃”两个字后,沈若轻发现,皇帝和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就连秦峥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果然跟着秦峥就是好啊!
沈若轻心想,就连太后这样的老人家也主动送给她装逼,啊呸,展现魅力的机会。
不过剑舞她之前已经表现过了,实在不想再弄同样的东西,于是她对太后道:“太后如果想看剑舞,那我改日再跳給您看,不过今日是元宵,又是您的寿辰,我想给您看一件新鲜玩意儿。”
第63章
新鲜玩意儿?
不止是太后,坐在宴席上的人都好奇地不住往沈若轻那儿看, 如今满京城, 谁不对怀安郡主心存几分敬畏?
长公主的百宠会过后, 京中便开始流传一段笑谈, 言是怀安郡主若看谁不顺眼,便朝谁福身行礼,那人便是不被老天打雷劈死, 也要被吓个半死。
听说怀安郡主丢了心爱的小宠后,京中各种白色小兔都被买断了货,半是高门贵女们时兴起了养兔子做小宠,半是京中勋贵子弟争着给怀安郡主送兔子,不过他们大概不知道,百宠会过后那两天,安王府的下人吃兔子都要吃吐了。
而前两日皇成山围猎,怀安郡主和安王从上百丈高的悬崖上跌下去,除了安王摔断了腿外,两人皆性命无忧,也叫许多人惊异不已,越发觉得怀安郡主不是凡人。
此刻怀安郡主说要给太后看个新鲜玩意儿, 大家自然也就伸长了脖子往那儿看, 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太后也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乐呵呵道:“好好好,那就让老身好好瞧瞧。”
沈若轻便道:“还请太后让人送些白纸来。”
于是便有宫人用托盘捧着一沓洁若白雪的新纸来,盛到沈若轻面前。
与此同时, 一张四四方方的金丝楠木桌子也被抬了上来,放置在大殿中央。
沈若轻在桌子前坐下,稍稍挽起宽大的袖摆,露出两段比白纸还细腻洁白的手腕,看得一众高门贵女也不禁露出了艳羡之色。
然后,众人就见到怀安郡主拿起了一张白纸,开始折纸鹤。
“纸鹤?这算什么新鲜玩意儿?”
坐在皇后下首的秦嫣嫣忍不住说了句,脸上露出了众人熟悉的不屑表情。
“嫣嫣。”皇后低声斥了一句,转头对太后道:“嫣嫣还小,不懂事,兴许怀安郡主折的纸鹤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呢。”
太后脸上原本一直带着的笑意淡了些,不冷不淡道:“就算只是些寻常的纸鹤,沈姑娘亲手折的,大小也是个心意。嫣嫣贵为公主,竟连这点礼数都忘了么?”沈若轻封号怀安郡主,太后却只称她沈姑娘,她心底里对怀安郡主究竟是个什么看法,其实多数人都猜不透。
皇后一开始也以为太后不待见沈若轻,但看太后这态度,分明就不是她想的那般。她面上笑容僵了僵,警告地看了女儿一眼,原想让女儿认个错,顺便夸夸怀安郡主折的纸鹤,岂料秦嫣嫣这些天经历了宫中被吓,皇成山被太子斥责,宴会上被众人无视等等事情,心头对沈若轻的怨气早就积到了顶点,且由于皇后说过怀安再厉害也就吓吓她,不可能真的伤到她,秦嫣嫣心里便越发有底气起来。
她心道,这里是皇宫,父皇母后都在,满殿的勋贵高官,怀安郡主能把她怎么样?
秦嫣嫣朝着太后福了福身,面上笑得温柔甜美,说出口的话却含着几分讥讽,“祖母,非是嫣嫣心胸狭窄非要与怀安郡主作对。只是今日是元宵佳节,又是祖母您的寿辰,乃是个大大吉祥的好日子,怀安郡主入宫赴宴,连为祖母贺寿的礼物都没准备,到现在才来折些纸鹤……”她看了一眼沈若轻那张脸,眼底嫉妒与怨气翻涌,又转过头去看太后,低垂着眉眼道:“怀安郡主分明是不敬祖母,孙女看着实在愤恨。”
大殿上几乎一片静默,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七公主对怀安郡主的忌惮和怨气,但是眼下是太后的寿宴,太后不发话,谁也不敢开口。有些个想要为怀安郡主出头的勋贵子弟,刚刚要站起来,就被家人给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