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能让苏家人看上,也是他的福气,他没资格嫌弃人家,也不敢嫌弃。
苏玉容觉得,父亲的眼光是毒辣的,这个男人让她就算是想去挑刺,都几乎挑不出来……她无奈的笑笑,再次抬眼看着,眼神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温和:“你说的对,是结束,也是开始。”
第一次的见面很是顺利,苏玉容从五婶家里回去,就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踱步,像是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一见她进门了,立即问:“如何?”
苏玉容耸耸肩,走进来坐下:“没什么毛病呗……”
“那就是同意了?”苏父顿时高兴的笑起来,捋着胡子开心的挑起眉头:“爹就说,这个小伙子好得很。”
苏玉容笑笑,对此言论不可置否,若是要好好的过日子,其实陈北林真算是个合适的人选,毕竟品行没有问题,也不嫌弃她嫁过人。
苏父也算是扔了了心头一个大石头,看着女儿乖巧不闹事的态度,趁热打铁的问:“那女儿,接下来爹可就要摆脱你五婶,安排定亲的事儿了?”
苏玉容一听就皱眉了,看着父亲说:“爹,你为何要这样着急?我只是觉得他还行,并没有觉得他一定能行。我已经和离过一次了,不想再和离第二次了,所以这一次,不管是定亲还是成婚,我都要慢慢来。”
爹也真是的,看那个样子,巴不得自己明天就嫁到陈家去,好少碍他的眼……可婚后生活可不是只凭看两眼就能看得出合不合适的,他这个人的性格到底如何,是随和点还是倔强一点,是懂得贴心的那种,还是粗枝大叶的那种,这一次她都想多了解一点再真正做决定。
因为这一次,若真嫁过去,她是要过一辈子的,她一定要确定这个男人,适合相守相伴才行。
她不想自己的婚事,又一次稀里糊涂的就被促成了,然后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争吵中度过一辈子。
苏父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太着急了一点,轻咳了一声:“那,那就听你的,定亲先不着急。”
他说着,坐在了苏玉容的身边,笑着说:“容容,你想稳妥一点的话,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多和他见见面,这是在乡下,男女之间的规矩没那么严苛。”
“不过以后啊,你也更该学着收敛小性子了,毕竟你若和他真成了夫妻,就要在老家生活了,左邻右舍,柴米油盐,都和在京里的时候不一样。所以爹想着,为了让你嫁过去能当好人嫁的儿媳妇儿,过两日就让阿瑜回去准备嫁人的事情,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日后洗衣做饭,你都一个人来。早点学会这些事情,将来嫁过去你们夫妻感情才能更稳固。”
苏玉容点点头,明白爹的良苦用心。乡下比不得城里,等将来若真嫁到陈家,她也不能再摆大小姐的派头,让阿瑜跟着去服侍,那样阿瑜也过不好,陈家母子也一定会感到别扭。
而且乡下生活,是很朴实无华的,她在这里成家后,以后就是普通的秀才娘子了,也要帮着婆母做饭做家务,下地干农活,日子虽然或许会过的苦一点,可是,只要不吵不闹,能和陈北林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苦点累点都无所谓……
她还想着,以后在村里,就不穿绫罗绸缎了,跟这里的民风实在是不搭边,而且要自己洗衣做饭,上好的布料穿在身上也是浪费,她就决定以后也穿布衣,这样跟陈北林相处的时候,也能让他自在一点。
苏父和阿瑜是在三天后离开的,彻底将她一个人仍在了老家不管不顾,任由她自己自生自灭了。
苏父是典型的严父,爱孩子的同时还会严厉的教导他们,苏玉容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她将来的婚事顺遂,他舍得将娇养长大的女儿仍在乡下磨练,他心里也是剧痛。
可再痛,只要想到女儿将来能有贴心的人在身边陪伴,能养育子女,儿孙绕膝,眼前的舍不得,都是小事。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苏父这里,最为贴切不过。
苏玉容看着马车走远,心酸的叹口气,跟身边的堂侄女儿说:“小莲,你看你三爷爷,把我丢在这里就走,连头也不回。”
小莲十二岁了,小模样长得机灵,笑起来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玉容姑姑,三爷爷跟我说了,叫我盯着你干活,还叫你把院子前头的荒地开了种上菜蔬,若是敢偷懒,就让我写信告诉他,他亲自来收拾你!”
苏玉容闻言看着小侄女儿,抬手敲敲她脑袋:“小丫头,原来你是来盯梢的呀!”不过说着,她就更困恼了:“可是我不会开荒地,更不会种菜呀?”
小莲一听就嘻嘻笑了起来:“这个三爷爷也说了,她说你要是不会就去找陈秀才,让秀才郎帮你!”
苏玉容一听,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也略微的不自然起来:“你三爷爷真是个老滑头……”
可小莲话是这么说的,苏玉容可没有那个想法去找陈北林来教自己种菜,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布裙,进屋找了一个锄头拉着小莲来当师傅,让小莲教她怎么干活……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呢,手上居然磨了好几个水泡,碰一下就疼……
苏玉容倒不至于给疼哭了,可是那表情也不怎么好了,苦着脸看着手掌心里的几个水泡,又看看那刨了半天还没翻多少的荒地,重重的哀叹:“看来,农妇也不好当啊!”
小莲在一旁偷笑,“玉容姑姑,这下你的手起泡了,也不能干活了,可如今正是下菜籽的时候,你要是再不把地翻出来,过两天就种的迟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把手缠起来继续翻?”
“那多疼啊!”小莲说着笑的贼兮兮的:“玉容姑姑你先放着别动,等我去一趟私塾,跟陈秀才说一下叫他散学后来帮你不就行了!”
小莲说着居然给跑了,苏玉容急忙就喊:“哎!小莲,你别去找他啊,我自个儿能行的!”
可喊着喊着,小莲就跟兔子似的蹦了个没影……
苏玉容无语的看着面前的一片荒地,苦恼的抓抓头,看看手,最终还是没勇气忍着疼去翻地了,想着……他要真的能来,她也少受罪了不是……
苏玉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酉时,天上的太阳还高高挂着,苏玉容正气喘吁吁的从井里打水上来,因为手上有泡,拽绳子的时候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神情也太专注,一点也没发现身后来了人,直到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绳子抢了过去,她才惊觉陈北林居然真的来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玉容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一下,笑容有些扭捏:“你还真来了……”
陈北林也不好意思的一笑,“听小莲说,你让我来帮你翻地,我怎能不来……”
苏玉容顿时扯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送走了坑闺女的老爹,又来了个坑姑姑的侄女儿!真悲惨!
第59章
陈北林很快将她厨房的水缸给装满了,他看着瘦其实很结实也很有力气,打完水过后二话不说就扛着锄头去给她翻地,那片对于苏玉容来说头疼的荒地在他的手底下,不过半个时辰就翻好了,野草也都清理干净了……
苏玉容傻眼的看着他擦擦头上的汗,笑着进门将锄头放好,急忙将准备好的温茶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神也含着笑,他其实真的挺好的……
太阳已经到了要落山的时候,橙色的光影从遥远的天边照过来,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苏玉容那张脸也闪着瑰丽的光芒,陈北林看着她这样好看,心头突突跳起来,将她给她茶喝完,这才悄悄吸口气,强装淡定点笑着问:“苏姑娘,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苏玉容立即摇了摇头,额前几缕发丝也轻轻摇晃,碰到了眼睫,她眨眨眼笑了:“没有了,你已经帮我很大忙了,多谢。”
陈北林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她一个千金小姐这些农活自然是做不来的,就说:“那如果下次还有什么活儿,你直接叫小莲来叫我,我一定会来的。”
苏玉容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好……”
“那我走了……”
“嗯……”
苏玉容看着他提上书袋,身姿挺拔的背影,轻轻的舒出一口气,这个陈北林,模样好,性子也好,干活也不赖,看着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若是真嫁给他,日子应该也能过好的吧?
或许,这一次她也该真的,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陈北林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很晚了,相比他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太多,陈母正在劈柴,就问:“你今儿咋回来这样晚?”
陈北林放下书袋,打水过来洗了洗脸,这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苏姑娘让我去帮她翻地。就耽误了一会儿。”
陈母一听,立即放下手里的砍刀,惊喜的睁大眼:“啥?苏姑娘主动找你给她帮忙?”
见儿子羞涩的点了点头,陈母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笑着说:“看来苏姑娘是真看中你了儿子!这可是好事!原先她五婶说亲事先不着急议,我心里还咯噔一下,还怕是人家看不上你呢!这下好了,我的心可算是能放到肚子里了!”
陈母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了一些又说:“不过儿子,苏家门户高,咱们跟人家说亲说白了就是高攀人家,村里那些长舌妇人的臭嘴你也知道,肯定回头说些难听的闲言碎语,说咱们攀高枝,攀富贵。这些话回头你要是听见了,也别放在心上,好好教你的书,苏姑娘叫你干啥你就去,不用管别人怎么说,那些都是小事,知道不?”
陈北林点点头:“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陈母见儿子心里有主意,也就不再啰嗦了,儿子十几岁中了秀才,正要继续读书的时候他爹死了,大好大前程就这么给耽误了下来,偏偏那两年她哭多了心口疼整日的吃药,那两年他又要教书攥钱,又要照顾家里这些田产糊口,日子从来都没有快活过。
好不容易过了孝期,该说亲了,她想着儿子识文断字的,若是娶一个乡下里头大字不识的媳妇儿,小两口日后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去,正巧这时候苏家人上门来了,虽说那苏玉容和离过,可是人家家里人有本事,是当大官儿的,真要是结了亲,日后儿子还愁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还用窝在这乡里天天穿布衣?苏家人手里随便给她闺女点嫁妆,都够他们母子花用几辈子了!
等儿子成了苏家人的女婿,他们再给儿子寻个官儿当当的,她就能跟着儿子去城里住大房子!享福去!现在旁人说些闲言碎语,由着他们说去,都是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的货色!想和苏家攀亲,也得他们儿子有那个本事攀上去!
京城里,封于修听说苏父将苏玉容丢在老家,就猜到到了老爷子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心无旁骛的和那个秀才多相处,多培养感情。
听说老爷子还将阿瑜带了回来,苏玉容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般的狠心,着急让苏玉容适应农乡生活,就是让她做好十足的准备,嫁过去,在那里过一生啊……
这个苏老爷子,真是昏了头了!苏玉容两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竟也舍得?那个秀才怎么就那么好,值得他下这样大的决心?
他一个人在卧房里呆着,心里百般思绪,心烦意乱的抬手遮着眼帘,双眼紧紧的闭着,他告诉自己这是苏家的事情,和离了,就该各自安好在不纠缠,她想认命的平淡度一生,你不该去多管闲事!
可是他不知为何,就是深陷在她苏玉容这三个字之中,这个名字好像是一汪泥潭,一口深井,一个悬崖,他落下去了,即便自己疯狂的想上来,也爬不上来。
一年多了,快要整整两年了,母亲隔三差五的旁敲侧击让他娶妻,打听一些世家名门的女子的让他挑选,他却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这一年多,康王成了太子,他作为太子近臣越发忙碌,可偶尔闲下来,总会生出想要去看看她的心思……可每当这个时候,脑海里就浮现那一晚她站在台阶上说的话,她不愿意再见到他……
前一段太子想要他娶十六公主,他拒绝了,太子当时就问他:是不是还在想着苏玉容?
他那时候愣了一会儿,苦笑着,违心的摇摇头:早不想她了……
可事实是,他越来越想她。
得不到的,永远都会惦记。
更何况现在,她要嫁给一个给她提鞋也配不上的男人!他真是钻心的疼!
他起身出门,夜风吹着他的沉重的脸,他去找了两壶酒,坐在昏暗的庭院中,对着恍惚不明的月色,一口一口的将苦涩咽下去。
他想喝醉,想睡个好觉,可是两壶酒下肚,他居然不醉,反而脑子更清醒了……难怪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一早,封夫人准备好了带封于修一起出门,到了前院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人还在床上躺着,屋子里滔天的酒气!她顿时就怒了,上千拿手拍他的脸:“于修!你给我起来!你忘了今日要出门吗?”
封于修喝的太多了,床前都堆着三个酒壶,被封夫人又打又喊的还没彻底清醒,抱着被子干脆滚去了床里面,封夫人见此气的是满肚子的火,回头冲着金为吼:“金为,你怎么照顾公子的?明知道今日要出门你还由着他喝这么多的酒!”
金为委屈的不得了,哭丧着脸:“夫人,真不是小的不拦着公子,是小的根本不知道公子喝酒了呀!昨晚小的离开时,公子都已经歇下了的……”
谁知道公子半夜会爬起来去找酒喝,院子里有三个酒壶,屋子也有三个,加起来这都二三斤了,今日能爬的起来就怪了……
封夫人着急上火的要冒烟,今日她本来趁着封于修休沐,专门让他跟着自己以去上香的名义,让他见一个姑娘的,那姑娘她提前见过一面,除了家世地位低些,样貌和品行都是顶好的,她挺满意的,想着只要见一面,儿子要是挑不出刺来,她就抓紧把亲事定下来,他这日子也就能顺顺当当的过下去,谁知道这个混账居然喝醉了!
真是要把她给气死过去!无奈见儿子实在是醉的厉害,怕是睡到下午也起不来,只能气呼呼的自己去赴约了,总不能晾着人家干等……
几日后一个下午,苏玉容和小莲坐在院子里,手里都拿着阵线在做袜子,姑侄俩正说说笑笑,大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她抬眸一看,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