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轻咳一声:“望舒,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邵望舒朝她点点头,告辞离去。
芮云常掠了张吴二人一眼:“张司丞若是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吴都事也是。”
张思和与吴子明如蒙大赦,麻溜地走人。
屋里只余芮云常与莫晓。莫晓小声问他:“查出来了吗?那人是谁?”
芮云常轻摇头:“回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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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晓春堂,莫晓急着问芮云常今日那人的身份,他却拉她进了诊室。
芮云常卷起她衣袖,就见她左上臂一圈指印,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且离事发已有段时候,淤血发紫,指印亦呈青紫色。
他不由皱眉:“怎么不上药?”
莫晓不在意地道:“不过是淤青罢了,不去管它自己会好的。弄那么麻烦干嘛?”
“不行,不上药好得慢。”芮云常挑眉望着她,一脸的匪夷所思,“你一个做大夫的,怎么还会嫌给自己上药麻烦?把药给我,我替你上。”
莫晓拗不过他,取出化瘀消肿的药膏来。
芮云常接过药盒便替她抹药。他落手极轻,指腹柔和地摩擦着她肌肤,带来微痒的感觉。
一开始还挺舒服的,但当他开始抹到她手臂内侧时,便痒得她忍不住想缩回手臂,哧哧地笑着:“能不能重一点?这和挠痒差不多了。还是我自己来涂吧……”
芮云常攥着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勾起嘴角:“求我啊!”
“……”不带这么耍流氓的!
莫晓:“你变态啊!”
芮云常挑眉:“变态?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啊!”说着手指便沿她手臂内侧向上移动。
好女不吃眼前亏,莫晓急忙道:“求你重一点好吗?”
芮云常靠近她,呼吸轻拂她脸畔,犹如耳语般幽幽问道:“你要怎么个重法?”
“……”
这两人躲在诊室里上个药就上了半天。
莫晓最后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何非要给我上药了,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吧?”
某狐狸厚颜无耻地道:“明明是我心疼媳妇儿。”
莫晓甩他两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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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下天际,西厂大院里,某间刑房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缝,人影闪动。
刑架上的人虚弱地抬起头来,勉强睁开眼,看清来人后,他仍然肿胀烧灼的脸扭曲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来人穿着西厂役长的深赭色窄袖直身,反手掩上房门,取出钥匙,过来将他手脚上的枷锁打开,压低声音道:“等我出去后,你数到三百再出去。”
刚从刑架上下来,几乎站立不稳的人点点头。
门再次开启又被合上。
他默数到三百,积蓄了些许力气,蹑手蹑脚靠近门后,侧耳倾听外头动静。
当他确信外面没有人看守后,极为缓慢地推开门,探头出去观察左右,接着便闪身出门,不往外走反而往大院深处疾奔而行,到了一处墙角,忍着伤痛攀上墙头,一跃而下。
他专挑阴暗的小胡同而行,终于在夜幕的掩映下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外,在门上敲了六下,三下缓三下急。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院里的人乍然见到黑夜里浮现一个猪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若非敲门暗号丝毫不差,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见了鬼,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把门关上!
“是我……”
“薛将军!?您怎生弄成这般模样?”开门那人边惊叹,边侧身让他进入院子,警觉地探头看了看小胡同两头,将院门合上了。
薛高很想沉下脸,来一句高深莫测的“别提了……”
可惜他现在的这张肿胀的脸不是想沉就能沉得下来的,不管做什么表情都会扭曲成可笑的模样。
最终那句高深莫测的“别提了……”还是成了恶狠狠的:“草他娘姓莫的臭狗屁!”
两人入内,陋室内盘腿而坐的公子虽然只着青衫布衣,用着粗陶缺口的碗来喝茶,仍然有着超凡出尘的气韵。
“是薛将军回……噗——”
见如此嘴脸的薛高进来,如玉的翩翩公子一口淡茶喷了满炕满地,边呛咳边沿着下巴直往下滴茶水。
给薛高开门的人急忙递上一条布巾,并接过茶碗:“公子莫惊,这是薛将军。”
薛高惭愧跪地:“卑职有负公子所托,没能将人绑来。出城的法子要另外再想了……”
乐怀瑾用布巾掩嘴,咳了几声顺过气来:“薛将军起来吧,坐着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高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来,但是被一个文弱大夫喷了一脸不明毒物,还被撩阴腿踢中这么丢脸的事全都带过不提了,只说自己在西厂不管如何受刑都不曾吐露丁点。
反正他现在的这张脸,自己不说的话,谁也认不出他就是薛高。
乐怀瑾在这小破院子里呆了一个月,虽然暂时躲过搜捕,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出城。本来城门就搜查得极严,疫病开始流行后,出城更是不易。
但作为惠民医司的长官之一,莫辰曦有可以自由出入城门的腰牌,且他经常出城调查疫情,可以说单凭着他那张脸就能轻易通过城门。
而且绑了他,还能报复芮云常,本是一箭双雕之举,却不知怎地被识破,竟致功败垂成!
乐怀瑾虽觉得可惜,但有丁启在西厂内应,至少薛高逃回来了。
“薛将军不必惋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出城之计可以慢慢再议,将军这脸……咳咳伤势,还是要先养好。”
正说着话,小院的门被敲响了六下,三下缓三下急。
房内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这是谁来了?难道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丁启来通报了?
院门一开,门外那人一身鲜红的及膝短袍,绝美的脸庞上挂着讥诮的笑容:“原来燕王世孙藏身于此处,真是让人好找!”
薛高急忙环顾左右,寻找逃脱机会,却见两边都各有五六名干事跃上院墙,想来后门也是一样,竟已是被团团包围了。
乐怀瑾脸色惨白:“薛高,是你引来他们?”
薛高急忙辩解道:“公子,卑职赤诚忠心,日月可表!这西厂阉狗绝不是卑职引来的!是丁启!丁启叛变了!”
姜元嘉呵斥一声:“别忙狗咬狗了!是束手就擒还是要负隅顽抗,你们自己选吧!不过薛大猪头嘴太贱敢骂小爷,不管你选哪个,小爷今日都是不会让你好受的!”
左右墙头上的干事们:“……”
到底上不上,姜公公倒是发个话啊!
第181章 晋江独家
【甘霖】
姜元嘉仍在那儿喋喋不休时, 薛高骤然发难,手一扬,桌上茶碗直向他面门掷去!
姜元嘉闪身轻易避过。
薛高却只是为了阻他一瞬,引开众人注意,掷出茶碗后看也不看便向后窗外一跃而出。
小破院的后方亦有干事包围着,但其武艺自然非薛高对手。
薛高三两下便夺下一把刀,顺势将那名干事踢开,墙上的包围圈顿时破开一道口子。
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姜元嘉已经追了上来。
薛高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便是一招泰山压顶。
姜元嘉身在半空,举刀格挡, 跃起之势顿消,身子直往下落。
薛高无心恋战, 一意想逃, 将姜元嘉击落后便往小院外跃下。
横空一刀骤忽斩来, 速度奇快无比!
薛高看到这一刀的时候,刀锋已经到了他双膝之前。他心中一寒, 急忙将刀笔直竖在身前。
“当啷”一声,双刀相击, 爆出火星。
这一刀不光是快, 力量也大,薛高被震得双腕酸麻,手中刀再也拿不住,脱手落地, 人亦狼狈滚倒在地。
那横刀斩来的人正是马冲。他手腕一转,刀尖便指住了薛高咽喉。
薛高长叹一声,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地。
姜元嘉堪堪跃上墙头,见马冲已经将薛高制服,顿时得意道:“臭猪头你还妄想逃跑?周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顶着个这么大个猪头想跑哪儿去?跑得了么?”
马冲:“……”
人又不是你拿下的,得意个什么劲儿?
姜元嘉又道:“薛猪头,你主子还在里面,你居然只顾自己逃跑!临危弃主,啧啧啧……咱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哦,我差点忘了,你这会儿的脸皮确实是其厚无比,堪比城墙!是咱家错怪你了……”
薛高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你这……!”
马冲将刀身微微侧转,一道寒芒映入薛高眼中,他记起还有刀尖指着自己咽喉,不得不忍气吞声将后面的话吞进肚里。
说到弃主而逃,马冲提醒道:“元嘉,乐怀瑾已经被擒了么?别让他趁乱跑了。”
姜元嘉意气风发地一挑眉:“跑不了!”说着反身跃下院墙。
乐怀瑾与那名长随还在屋里,姜元嘉没发话,其余干事便只是团团将屋子围住。
姜元嘉回到前门处,却听屋里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心知有变,急忙带人冲进屋子。
众人带着警惕入内后,却见乐怀瑾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胸口竟插着一把手柄细长的袖剑!
姜元嘉吃了一惊,还不待说什么,就见乐怀瑾身边那名长随咬牙拔出袖剑,鲜血随之如泉喷涌,溅了他满脸,他却恍如不觉,转回袖剑便往自己脖子上割去。
姜元嘉急跃上前,挥刀击落长随手中袖剑。其余干事一拥而上,将其按倒擒获。
那名长随清秀的脸上鲜血淋漓,嘶声哭叫,口口声声道:“让奴死吧!让奴追随公子而去!!”
姜元嘉讶异,原本以为这名长随是为了求生,弑主以表明立场,看这情形倒像是乐怀瑾让他杀了自己,他再自尽效忠。
听他哭喊哀叫实在烦人,一名干事倒转刀柄将他击昏。
屋内有一阵特别安静。
乐怀瑾仰倒在地上,俊朗的脸庞一丝血色都无,口角边却有血沫涌出,随着他每次呼吸,都有血从胸前的洞涌出来。
姜元嘉俯身细看。
伤成这个样子,怕是莫大夫在这儿也救不了他。何况本就要死的人,也不用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机密消息,更不必费劲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