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宴随的话再一次让他想起不愉快的经历:「你今天碰上我爸妈了?」
「嗯。」
宴随:「靠,你干什么了,我妈为什么让我有空带你回家吃饭?」
傅行此:???这丈母娘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么?
第49章
翌日。
傅行此接宴随上班, 她一上车, 他递给她一个粉色的盒子。
“什么啊?”宴随接过, 一边拆一边问。
车子起步, 傅行此从善如流回答:“喜糖。”
准确说来是伴手礼, 里面除了喜糖巧克力之外还有水晶球、定制版的香水套装和香氛,都是些姑娘家家感兴趣的东西。
对男人而言, 这盒东西的意义就是喜糖,其它东西可以忽略不计。
宴随挑了颗爱吃的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嘀咕:“给我糖干嘛,我又不是小孩。”
小孩才稀罕喜糖。她小时候出去喝喜酒最热衷于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喜糖全部据为己有, 哪怕不稀罕那些个糖, 但拿一大堆糖就是很有成就感, 要是她没去现场,那家人也会把糖带回来给她。
傅行此喝完喜酒把喜糖留给她的行为, 很像在哄小孩开心。
话虽这么说, 宴随还是诚实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一看了一遍,香水则全部开盖闻了味道,碰上个很喜欢的, 奈何她出门之前已经喷过别的香水, 香水不是适合叠加的东西, 今朝有酒今朝不能醉, 十分遗憾。
于是退而求其次朝傅行此下手。
脸和脖子淋了一阵湿漉漉的细雾, 傅行此无处躲闪, 生生挨下,右手去捉了她的手阻拦她喷第二下:“喂,这女香啊。”
“女香怎么了?”宴随吸吸鼻子,空气中全是甜甜的香味,“别人以为你是从女朋友身上沾来的。”
“不要。”
不喷女香,没得商量。见她不再坚持,他握着她手的手缓缓垂下来,一起搁在中控台,仍是没有松开,单手开车,一路安静,一直到她公司楼下才松手。
宴随下车之前,傅行此倾身吻她的唇,不似前一回那般急切凶猛,这一次完全可以用和风细雨来形容。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举显得十分熟稔自在,好像他们真的是老夫老妻,分别前有惯例的吻别。
她今天吃的糖是草莓味的。
宴随不太配合,推搡着含糊抗议:“口红都花了……”
螳臂当车点的力道,在男性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这才是从女朋友身上沾香水的正确打开方式。
*
婚宴那天罗子琴让宴随有空带傅行此回家的,宴随敷衍应下后根本没有要实施的意思,罗子琴也只提了那一回,后面没再说起,买个萝卜还要货比三家呢,她满意傅行此的家世是没错,但身为女方家长还是得有该有的矜持和倨傲,宴家又不是找不到别的像样点的女婿,哪有上赶着讨好傅家的道理。
不过至少,罗子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知道宴随不是和穷小子谈恋爱,她不像从前那般对女儿的外出草木皆兵。
这么一来,宴随自由不少,也不需要每次都拿罗晶晶当借口了。
但说实话,一想起婚宴那天发生的事,她面对傅行此的时候是觉得有点丢面的。
她是从宴其盛那边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的,宴其盛照实说了罗子琴前后态度转变的原因,宴随听完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装作不经意问傅行此罗子琴喜不喜欢他,他没告状自己在她母亲那边遭受到的莫名其妙的嫌弃,答得模棱两可:“还可以。”
时隔八年先后两次和傅行此的接触下来,虽然傅行此很少说起母亲,但既然能和自己儿子成为朋友,他母亲是一个善解人意又温柔谦和的女人无疑,应该怎么都干不出这种拜高踩低的事情来。
一对比,把罗女士衬得更加势利刻薄了。
只是毕竟罗子琴都是为了她好,说来说去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希望女儿嫁得好,人之常情,就是方式过激了点。宴随没责怪罗女士什么,反正她没有真的找个穷小子谈恋爱,没必要为了个乌龙一场的场景和母亲较真。
宴随唯一一次较真,是罗女士说傅行此没爹没妈挺好的,不会有婆媳问题——罗女士没催她带人回家,但逮着机会就要问有关傅行此的事。
亲眼见过傅明灼在母亲坟前撕心裂肺的一跪,也见过傅行此看着父亲短暂归家又离去的失魂落魄,宴随实在听不得罗女士带着这样乐见其成的态度去评价一个家庭十余年来挥之不去的伤痛。
罗子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在她看来女儿就是太单纯,涉世未深,理想主义,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自古以来婆媳问题是多少个家庭数一数二的矛盾和隐患,就像她自己就和宴其盛的母亲就多有纷争,她看不上老太太,老太太更是始终念着第一个儿媳的好,婆媳俩两看生厌,虽说平时不住在一起,可逢年过节的接触避免不了,每每强颜欢笑才应付过去。
“妈妈,你不要这样说,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长命百岁平安健康,要是有别人说我没爹没妈挺好的,我肯定会跟他拼命。”
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当妈的还是觉得挺感动的,罗子琴遂哄道:“好好好,妈妈说错了,以后不说了。”
这种敷衍的风格,宴随太熟悉了,她按捺住,没和母亲计较,但也不想再接母亲聊下去,她和罗女士三观不合,很多时候罗女士的想法她实在无法苟同,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眼不见为净,“我出去了,不用给我留晚饭。”
“和行此吗?”罗子琴问。
“嗯。”事实是和傅行此傅明灼兄妹俩,不过没必要说那么细。
“噢…”罗子琴看着她拿包,跟过去,“阿随。”
宴随扭头:“啊?”
罗子琴欲言又止。
母亲这种表情,宴随已经有预感。
她猜得没错——
罗子琴干咳一声:“你跟行此…记得每次都要做措施,不要抱侥幸心理。”
和朋友聊性可以口若悬河,但和家长聊这些怎一个尴尬了得,宴随干笑一声,想想就算澄清自己和傅行此还没到那一步也缓解不了尴尬,还不如闭嘴。
“你们是谁做措施啊?让行此戴套,你不要吃药,知道吗?吃药很伤身体的。”尽管罗子琴也尴尬,但有些话她必须叮嘱女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外加二十多年的养育,她半辈子的心血都花在女儿身上,实在禁不住一丝闪失,“这是一个男人基本的责任感,要是他不肯配合,那你马上跟他分手,管他条件再好,咱们都不稀罕。”
*
傅行此带着宴随和傅明灼在商场吃了晚饭,路过抓娃娃机,某个机子里头的皮卡丘做得太可爱,宴随走不动道了,问傅明灼:“灼灼你想不想抓娃娃?”
傅明灼说她不想。
没有童心的小孩。
宴随拽拽傅行此的袖口。
她想。
最后傅明灼在旁边玩手机游戏等候,两个大人则在那台娃娃机面前挤着,一次次尝试,前前后后游戏币兑了好几次,人傻钱多的蠢样引来不少路人围观,窃窃私语:
“这都第几次了?”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在了,我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有钱啊。”
“他们这样能抓到才怪。”
……
这下骑虎难下,不抓一个回去都没面子。
连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友情提醒道:“娃娃可以直接花钱买的。你们这么多钱都可以买好几个了。”
两个人口径很统一,买的娃娃不要,意义不同,必须要抓一个才有灵魂。
时间已经是九点半,傅行此的手机都给傅明灼玩得没电了,她无聊了,看哥姐还是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发起抗议:“我还没写作业呢。”
异口同声的安抚:
“我们给你写。”
“我们给你写。”
行。
傅明灼乖乖闭嘴。
商场关门前的最后时刻,皇天不负有心人,傅行此总算瞎猫碰上死耗子抓了头皮卡丘出来,如释重负,把娃娃抛给宴随。
接下去,便是兑现承诺的时刻了。
书桌前,傅明灼叫嚣:“你们自己答应给我写的。”
傅行此瞠目结舌,不知道这兔崽子什么时候起竟狂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欠收拾。
思来想去,全是身边这个女人的锅,孩子在她手里被宠得无法无天,他啼笑皆非:“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什么好事?”宴随问道,她打开家校联系本看作业,意外发现前几天的家长签名傅行此都是写的宴随,她诧异道:“你干嘛签我的名字。”
傅行此沉默片刻,很没好气:“我练字。”
阴阳怪气的,埋汰谁呢。
宴随头也不抬,拿过一张试卷用铅笔写答案,懒得惯他,干巴巴敷衍他:“哦。”
傅行此也拿了张试卷,却半天没下笔,笔尖始终悬在第一题的答题区之上,最后说了句:“要你的名字出现在傅明灼的家校联系本的家长栏上面,你说我干嘛。”
宴随写字动作一顿。
看到她的反应,傅行此没再说什么,开始动笔。
一时之间,室内只剩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摩擦声。
*
八百里加急搞定作业已经很晚,半夜十二点多。
宴随起身,看着傅行此再一次行云流水在家长签名栏签下她的名字。
——要你的名字出现在傅明灼的家校联系本的家长栏上面,你说我干嘛。
“今天你不回去了吧。”签完字,傅行此抬头,看着她惺忪的眼睛问道。
“嗯。”太晚了。
一听宴随要过夜,傅明灼乐了。
傅行此看看傅明灼,又看看宴随。
漆黑的眼眸满目晦涩不明。
然后宴随听到他淡淡对傅明灼说:“今天姐姐不和你睡。”
第50章
“今天姐姐不和你睡。”
末了, 傅行此又加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睡相太差了, 姐姐每次和你睡都睡不太/平。”
闻言, 傅明灼不搭腔, 只有怀疑的小眼神飘来飘去来回转个不停, 带着点“你休想骗我”的了然和笃定。
顶着这道单纯又炙热的眼神,傅行此默默替她把书和文具都装进书包, 然后面无表情地一锤定音:“听到没有,你快点洗完澡睡觉了,别明天又起不来。”
众多电视剧拍完接吻就拉灯直接跳到第二天的影响十分深远。
几年前,傅行此带着傅明灼去喝喜酒,碰上司仪开玩笑问大家新郎新娘晚上会干什么, 猜对有奖, 奖品是一个比人还高的毛绒玩具。
全员窃笑, 但是无人作答。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没人回答呢,难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想错了?傅明灼不太确定地问一起的祝凯旋:“凯旋哥哥, 他们是不是要亲嘴?”
祝凯旋快被她逗疯了, 浑身都颤抖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一本正经骗小孩:“嗯, 是的。”
猜测得到大人的认可, 犹如官方加印, 傅明灼把手高高举了起来, 底气十足:“我知道!他们要亲嘴!!!”
正在给宾客斟酒的新娘一个趔趄差点摔了酒瓶子, 满场捶桌哄堂大笑中, 童言无忌的傅明灼得到了那个毛绒玩具。
当然,回家路上她被傅行此给训了,要她以后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既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面对最亲近的哥哥和姐姐,傅明灼难免有恃无恐,不懂就要问,她问了个令傅行此和宴随都永生难忘的问题:“为什么今天姐姐和你一起睡,你们也要亲嘴吗?”
毫无疑问,傅行此又给傅明灼开了场□□大会。
这一回,宴随破天荒地没帮傅明灼,反而在一边看热闹。
傅明灼耷拉着脑袋任骂,始终没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
从傅明灼那边离开,一直到走进傅行此的房间,宴随都还保持着基本的淡定。
直到房门被她反脚踢上。
那道稚嫩童声天真无邪的问话仍在脑海持续回荡着不肯停歇,房门关闭的声音打开了某个被强行关闭的按钮,宴随背脊靠到门上,再憋不住笑。
傅行此问着“你笑什么”,语气却分明也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那你又笑什么。”宴随反问。
傅行此说:“你先笑的。”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从傅明灼那里听到类似言论了,不至于像第一次听到那般失态。他第一会听到那回,虽然拿出长兄如父的架子,装腔作势把口无遮拦的傅明灼好好教育了一顿,但事实上私底下和祝凯旋两个人笑了个死去活来,而且这个笑点起码持续了一年半载,每逢提起都要引发爆笑。
可以说,这个梗他已经笑腻了,细枝末节的笑点都被榨干了。
奈何笑是会传染的。他被感染,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宴随越想越好笑,回忆着方才那个场景就跟被戳中了笑穴,根本停不下来,大笑十分耗体力,时间一久她筋疲力竭,肚子更是笑到痉挛,她把手搭上傅行此的肩做支撑,额头抵上去,试图平复自己,却是无果,只能语不成句地感慨:“傅明灼真的太逗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笑的小孩儿。”
傅行此抬手抱住她的脑袋。
此举成功让宴随止了笑,她安静下来。
谁也没轻举妄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
漫长的沉默过后。
宴随垂头盯着他衬衫细致的纹路,眨一眨许久未动的眼睛:“傅行此。”
“嗯。”
她又眨一下眼睛:“要不要亲嘴?”
这问题问得挑逗,且承前启后,角度刁钻,她能便感觉自己靠着的这幅身躯瞬间僵硬几分。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