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种风情——丧丧又浪浪
时间:2019-06-19 09:34:23

  傅行此宽慰罗子琴:“我知道叔叔要问什么,我说就行,不用他说话。”
  既然准女婿也这么说,知道丈夫说一不二,罗子琴也没了辙,拉着宴随走远些。
  宴连却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傅行此。”
  傅行此背对着宴随的方向,她只能透过他的背影隐隐看到他下颌动了几下,却不知道他究竟对着宴连说了什么。
  不远处的椅子刚好走开两个人,罗子琴带着宴随过去占座,没忘记对继女施展善意:“连连过来坐吗?”
  宴连迟钝地摇摇头,站在几米开外扶着墙。
  “你学着你姐一点。”罗子琴小声对宴随说,“她装得这么急,一对比,你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让你爸怎么想?”
  虽然医生说宴其盛再晚来一会就会有生命危险,但这种话算是种医者口头禅,当不得太真,经过初步治疗,宴其盛的状况显然不算太糟糕,宴连的担心过激了。
  宴随视线淡淡从宴连身上扫过。
  不,她能感觉出来,宴连不是装,她是真的急,甚至完全可以用极度恐惧来形容。
 
 
第66章 
  宴随的视线又投到宴其盛的病床那边。
  傅行此侧脸对着她, 垂着眉眼, 态度很恭敬, 不知道在和宴其盛说着什么。
  唯有最后四个字她看懂了。
  宴其盛问了句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说:“宴随。”
  连说了两遍, 一遍比一遍坚定。
  两个男人的谈话很短,从头到尾没超过两分钟。
  傅行此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给三名家属腾空间。
  宴其盛一会看看大女儿,一会看看小女儿,来回看着,叹了口气。
  宴连情绪突然崩溃,她拉着宴其盛的手, 脸埋下去, 低低地哭出了声:“爸爸你吓死我了……”
  海伦凯勒说:“只有那些聋了的人才更加珍惜光明。”
  罗子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了宴连对宴其盛表现出的担忧, 这点宴随是不认可的。宴连会害怕成这样,因为失去过母亲的人比谁都害怕失去父亲, 宴其盛是她的有且仅有。
  「希望十年后我可以有个家, 有回归的爸爸,有健康长大的傅明灼,还有你。」
  在宴随的认知里, 傅行此绝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宽宏大量之人, 他父亲的逃避直接导致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从梦想的角度来说, 他的人生都被毁了。她没想过他给自己构建的美好未来中, 仍给他父亲留了至关重要的一席之地。
  他那样爱他的父母。
  所以十二年前那个半大的男孩子, 在失去母亲又几乎失去父亲之际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不舍。
  耳畔响着宴连压抑的哭声,宴随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来。
  一面为他而疼。
  而更多的,为自己不争气为他疼而疼。
  再回神,已经没有了傅行此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最好,眼不见为净。
  正这么想着,结果他又提着两个盒饭和一袋子水回来了,先把水分发给罗子琴和宴连,然后走到宴随面前,把袋子里的盒饭拿出来给她:“便利店只剩番茄炒蛋盖浇饭了,你随便吃点垫个肚子。”
  已经十点了,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吃过晚饭。
  宴随不接,盯着他道:“你该走了。”
  傅行此置若罔闻:“还有个饭团,咸蛋黄的。”
  正好护士推着小推车过来看情况,宴随接过盒饭一把塞进推车的垃圾箱中,不顾有外人在场,直接开了火:“听不懂人话?叫你滚,这下听懂了吗?”
  气氛僵硬。
  “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罗子琴手肘悄悄耸一下女儿,打圆场,“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要饿死啊。听话吃一点。”
  宴随冷淡地撇开眼。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被家里当成掌上明珠养大的,一个个心气比天高,罗子琴担心宴随太不给面子把傅行此气走,但看傅行此除了面上闪过一丝快得几乎抓不住的难堪之外并没有别的表示,这才放下心来,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视线缓解氛围。
  护士没想参与别人的家事,全程装聋作哑记录了各个仪器的数据,并告知道:“你们准备一下,等护工到了就领你们去病房。”
  傅行此又一次在宴随的驱赶中,坚持帮忙把宴其盛的病床推倒病房所在。
  家中阿姨收拾了一点行李送过来,不必多说,她得留下照顾病号。不过宴其盛毕竟是男人,他现在的状况不便起身,要解决生理需求只能在尿壶中解决,阿姨不方便代办,身为妻子的罗子琴难逃其责。宴其盛住的医院最好的病房,病房内设施不亚于酒店,两室一厅两卫一厨,提供给陪护人员睡的床就有两张,陪护条件算是很优良了,但是照顾病人永远是个体力活,别想轻松到哪里去。
  罗子琴从来没有照顾过人。
  “阿姨,要不您回去吧,我留下陪爸爸。”宴连对罗子琴说。她没想到那一茬,宴其盛一秒钟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不放心。
  宴随嗤笑,一语道破:“爸爸要上厕所你怎么帮?”
  同为男性的傅行此沉吟,说:“我可以留下。”
  “没事没事,阿姨可以的。谢谢行此啊。”罗子琴很受用准女婿的体贴,笑开了花,“哎哟,真乖。”
  时间不早了,宴其盛该休息了。等宴其盛嘱咐完公司事宜,三人告辞。
  他们临走前,宴其盛叫了宴连过去,他抬起手指夹着检测器的手,悲悯地摸摸她的头,轻声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忘了吧,啊。人总要朝前看的。”
  宴连现在根本不敢跟他唱反调刺激他,只一味拼命点头答应,眼泪又掉下来:“好,你别再生气。”
  罗子琴则悄悄提醒宴随:“差不多行了啊,使性子别太过分。”
  宴随木着脸没应。
  中年妇女真是比小姑娘还好哄,随随便便一句客套话都信,用脚指甲盖想都知道宴家绝对不可能让他陪夜,这话说出来好听一下,居然把罗子琴骗得团团转。
  *
  一下电梯,宴随率先走了出去。
  背后有脚步声追来,傅行此很快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松开,不牢你大驾。”宴随甩了两把手臂没甩开他的桎梏,冷笑着示意他看已经自顾自走到遮风帘处的宴连,“送你的宴连去。”
  “你信我一次。我和她没什么。”傅行此拉她更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满目悲戚,“信我一次,宴随,可不可以?我究竟喜不喜欢你,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哦?基于谎言和隐瞒的喜欢吗,不好意思,不稀罕。”宴随说完,扭头冲着不远处正在扯皮的两个保安叫唤,“救命,我不认识这个人!”
  住院大楼已经很寂静,没什么多余的路人,两名保安神色一凛,摸着腰间警棍匆匆跑来:“干什么的,松开她!”
  傅行此百口莫辩,在两名保安如临大敌的质问命令和宴随一口咬定不认识他的坚持下,不得不松开宴随。
  她像躲避什么要不得的瘟疫一般,很快就没了影。
  *
  外头气温极低,叫的车迟迟不来,宴连站在路边,整个人都被冻麻了,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海疾驰而过,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从14岁开始她的精神状况一直都很差,意识到不对劲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已经是重度抑郁症,多年来,她一直瞒着家人吃药治疗,前一次去的时候,医生说她的状况有所好转。
  随着宴其盛的发病,状况再度打回原形。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了就不会害到别人了吧。
  她不受控制地,朝尾灯的红色海洋迈出了步子。
 
 
第67章 
  防风帘一掀, 外头的冷空气瞬间将宴随包围, 心里烧得旺盛的火气也仿佛在刺骨的寒冷包围下熄灭了, 脱离傅行此, 她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感觉自己神志都清爽了不少。
  她低头摆弄手机,看来傅行此求婚的消息祝凯旋和罗晶晶早就知道了, 他们都给她发来了贺电。她盯着“傅太太”三字看了一会,心里是无边无际的空荡荡,因为不知道回什么,干脆先搁置一边,当务之急是打车回家, 不然一会傅行此又该追出来了。
  一边走着, 她一边在软件上叫了车。就这么会时间, 手已经冻得发麻,她把手揣进兜里, 朝医院外头的马路走去。
  白天医院门□□通繁忙, 所以这个路段严禁随意停车,只有一个公交站台点允许过路车辆进行上下客的短暂停靠,宴随在意料之内看到站台那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好, 她本来就想找宴连问问宴其盛怎么就发现了姐妹俩喜欢同一个男人的事, 刚才顾忌着父母在才一直没问。
  宴随脚步加快些。
  走至非机动车道, 她瞳孔猛然一缩。前方宴连朝车海迈出了步子!
  下意识地, 宴随拼尽全力吼道:“宴连!”
  与此同时, 她没顾上看路况, 直接往前直奔而去。
  “诶诶诶——”伴随着一个中年女人惊慌失措的叫声,一辆电瓶车没来得及刹住车,撞到宴随身上。
  精神极度紧绷状态下,宴随没感觉出疼痛,盯着宴连的方向,她满脑子只剩一个心惊肉跳的念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和宴连有过很多大大小小的过节,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宴连出事,宴连今天要是真的在她眼前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一辈子都没法释怀。
  宴随心跳几近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过路的男人眼疾手快将宴连扯回来,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两人齐齐在站台的台阶上绊倒。
  险些酿成事故的司机紧急刹车,惊魂甫定,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与撞到宴随的中年女人的埋怨声重叠在一起:“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吗?”
  宴随匆匆道了声“抱歉”,不顾身后中年女人的叫嚷,向站台跑去。
  陌生男人先自己站起来,然后伸手将宴连拉了起来,并向司机连声道歉。
  “想死找个安静的地,别来害别人!”司机又骂了几句当做发泄,升起车窗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你没事吧?”男人松开宴连,低声问道。
  宴连神识归位,后怕不已,刚想道谢,被余光里跑近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偏头望来。
  宴随的米白色大衣下摆和小腿上都有被电瓶车弄脏的痕迹,黑色打底裤破了一处,露出污垢和破损的皮肉,她在两步开外停下脚步,表情很凝重,呼吸略急促。
  “认识吗?”男人问道,看到宴连有同伴一起,他放下心来,告别前和煦地提醒道,“小心一点,这样很危险。”
  *
  市一院急诊室。
  护士看着两个年轻女人去而复返,医院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她能记得她们两个,是因为这两个姑娘的长相都出众,其中一个更是漂亮得令人过目不忘。
  她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宴随小腿破了个口子,还在往外冒血,黑色的打底裤看不出浸了血液。
  宴连则是摔倒的时候掌心被路上的碎石磕破,伤口中嵌着少许沙土。
  急诊室都是些情况比较紧急的病人,像她们这样的轻伤照理要往后排,不过宴其盛就医的时候这边都知道她们是宴家的人,所以在清创室没等一会,就有医生前来。
  “伤哪了?”
  宴连让宴随先看:“腿上。”
  医生让宴随坐下,拿剪刀剪开了她的打底裤,没有了外物的遮挡,伤口的狰狞直观显露,青青紫紫外加糊开的血迹,斑驳的一大块,伤口肿得老高。
  “怎么搞的?”
  “电瓶车撞伤的。”
  清洗伤口的时候,宴连看不下去把头撇开了,倒是宴随咬了牙,一声不吭地看着医生处理。
  “很勇敢嘛。”医生笑道。
  “会留疤吗?”宴随关心的只有这个。
  “说不准。”医生也不能打包票,“得看你的恢复情况,还有看你是不是疤痕体质。”
  三下五除二替两人处理好伤口,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两人沉默着一块往外走。
  “对不起。”走到半道,宴连突然说。
  宴随冷漠道:“不关你的事。”
  “我听到你叫我了。”宴连说。
  既然如此,宴随冷笑:“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留疤。”
  “……”这种时候,宴连从来不会牙尖嘴利地反驳,一如既往地,她选择了沉默。
  再走几步,宴随突然转身:“所以你刚才是想寻短见么?”
  宴连愣了一会,垂下眼去,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只是走神了。”
  宴随怀疑地眯起眼睛,蓦然想起多年前宴其盛带着她和宴连一块去看即将完工的酒店,她撞到宴连站在还没装好栏杆的高楼层边上,当时她没有多想,还很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
  回到家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二楼,宴随没继续往上上三楼,而是停下了脚步:“我们谈谈。”
  宴连的房间,也就是十二年前宴随的房间,从换房间开始,宴随再也不曾踏足过,她迈进去,视线扫过这个并没有太大改变的一方天地,旧时的回忆涌上来,她凉薄扯了扯嘴角,关上房门,开门见山:“爸爸怎么就知道了,李倩干的好事?”
  宴连犹豫一下:“应该是。”
  宴随不满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方式:“什么叫应该是。”
  半个月前的嘉蓝校庆中,被宴随警告过后,李倩有贼心没贼胆,因为她知道宴随说得出做得到和她姐姐不是一个路数的人,但她又不甘心就此作罢。
  结果后来宴其盛看到了李倩。毕竟有宴连母亲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在,两人本来就算认识,再加上宴其盛对宴连喜欢的人究竟是不是李倩一直心存怀疑,便主动过去和人寒暄了几句,看到李倩无名指上的戒指,宴其盛稍稍放下心来,念及大女儿近几年来几乎只有这么一个朋友还在走动,宴其盛想从李倩这里找突破口,隐晦地问了宴连的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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