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哪怕她有一万条不这么做的理由,他也只关注他在意的那个点,然后疯狂找她辩解过程中不严谨的措辞或者逻辑上的漏洞,引发一场更大的争执。
她要想反驳,就要动脑思考,他草草甩给她一句“想太多”,潇洒抽身,最后都是她的错。
姜郁才不想听他和尚念经。
很多时候让她动容的只是他语重心长说话时真诚抒发的情感,谁在乎他说的内容是什么。
以前怕他生气,实际上是一种没安全感的表现,怕一不留神会失去,现在就叫做有恃无恐,恃宠而骄。
临出门的时候,姜郁叫住他。
席漠燃一脸不善,暗自期盼她问一下他怎么了。
姜郁摊开手,问他要钱:“一鸣他们六一搞活动把班费花完了,要重新收,我手里没零钱了。”
闷葫芦掏出钱夹,把一沓五十以下的纸币掏给她,姜郁拿了钱就走了。
傍晚席漠燃给她打电话,问她晚上吃的什么。
姜郁在给一鸣修脚指甲,摁下免提,在他的小脚丫下垫了张废报纸。
剪指甲的声音清脆响亮,席一鸣奶声奶气地叫爸爸。
席漠燃还没答应,就听姜郁极其温柔地说:“好好跟爸爸聊天,别乱动啊。”
席漠燃连孩子的醋都吃:“席一鸣,老师是不是教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姜郁喝道:“席漠燃,一鸣才三岁,不伤到自己就万幸了。”
席漠燃冷冷道“跟我通话就专心通话,你还给他剪指甲,不伤到他就万幸了。”
说得对。
姜郁闻言问:“那你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挂了。”
“等等。”席漠燃妥协,“以后我给一鸣剪指甲,你别忙活了,早点睡吧。”
这么多天,席漠燃总算戳中了姜郁的心。
他总说她宠孩子,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可她照顾孩子又不只是因为母爱,还有一份责任在。
他忙,她还不是忙,如果他肯分担一部分,她会牺牲自己的时间吗?
他说他在挑大梁,干大事,那好,家里的事,事无巨细,她通通包揽。
他说父爱就是这样的,指提供理论指导,不处理生活琐事,那好,孩子的一应事务都由她负责。
她把精力投入到这些柴米油盐中,他觉得她忽视了他。
她关心孩子的成长,他觉得她的关心有害无益。
横竖都是他有理,他反倒觉得她说的都是歪理。
这件事要是放在几年前,她早就倾吐心声,对他说明自己的难处了。
但是那样做,旧的问题很容易解决,新问题又拔节疯涨。
席漠燃依旧不懂得尊重她的决定,依旧不明白他讲的道理只是倡议。
他会永远高高在上,不知辛酸疾苦。
她求的不是帮助,而是体谅。
要的不是宽容,而是理解。
她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她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资格嫌她不好的人。
她是疼孩子,可从来没有不爱他。
席漠燃也意识到了她的想法,让她再生一胎的念头几乎打消。
他想到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是怎样坚决的不要孩子的,又想到姜郁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是有点贪心了。
如果她真的不想要二胎,那就不要了。
没想到最尴尬的事发生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姜郁又有了。
好歹是一条生命,她舍不得扼杀,也不是特别强烈的不想要,就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十月份在上海有个峰会,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参加了,有商场巨鳄,有名流政要,最重要的是,科研界的学术泰斗也被主办方请来了。
席漠燃和陆司南虽没有针锋相对,但也存在竞争关系,双方都有意得到老先生的支持,且志在必得。
一句话,得老先生者得天下。
席漠燃派他的研究员打先锋。
陆司南派陈希戈探路,尚留有后手。
谁承想还未开战,老先生竟冲着席漠燃和蔼地笑:“你就是席漠燃?”
席漠燃铿锵说:“是。”
老先生转向自己带来的小跟班,附耳说了两句。
小跟班小跑着走了。
老先生抬头看着他,还是温厚地笑。
不一会儿,姜郁穿过人群,一袭晚礼服鲜亮明艳,施施然向他们走来。
席漠燃和她对视。
姜郁开口,仿佛尘埃落定:“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导师。”
俄顷,她翻手指向席漠燃:“这位,是我的先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把你们点的接了个头,因为没多少头绪,想有灵感了再写。
对就此别过的读者鞠个躬,谢谢你们的陪伴,接档文是姐妹篇《烧不尽春风》(陆司南&苏清淼),期待再会~
第55章 番外
席今雨的名字取自杜甫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 她生在春夜,今雨就是春雨。
是好雨,也是喜雨。
席漠燃和姜郁夫妇,非常欢迎她来到人世间。
席今雨的基因很好,三岁能诵读,五岁阅诗书, 标标准准的小神童。
而席一鸣三岁的时候已经像个小人精了, 什么都懂,五岁的时候虽不会背唐诗, 但机灵的要命, 因此打生出来就带着坑妹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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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妹妹看鬼片。
推着妹妹的婴儿车一路飞奔。
教唆妹妹干会挨打的事儿。
但最后挨骂的都是他。
席漠燃在生活上把儿女照顾得妥妥当当, 平时他能平等地跟他们讨论问题, 只要他们惹姜郁生气,他就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席一鸣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挨最少的训,不走神也不反驳。
席今雨呢,每次听训, 不到三句话就会掉眼泪。
席漠燃当时不动声色, 但事后会给她买姜郁不让她吃的零食,给她添漂亮的发箍和小裙子,给她摇秋千直到她玩够为止。
他每每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谈生意,都会给儿子女儿带礼物, 一带就是一行李箱。
席一鸣和席今雨看上同一件礼物的时候是不会大打出手的,席一鸣每次都会故作大度地让给妹妹, 隔几天再看,心仪的礼物已经属于他了。
席漠燃和姜郁从不管兄妹俩之间的矛盾,怎么和同伴相处有老师教,他们也能自己化解。
别看席一鸣是个小滑头,成天坑妹妹,但妹妹只能他坑,要是哪个外人敢欺负席今雨,那可惨咯。
出头看似威风凛凛,实际鲁莽冲动,不是他的风格,就看第二天,欺负席今雨的同学捂着屁股来上学。
妹妹的脸蛋不能摸,谁摸就折谁的手。
妹妹的坏话不能说,谁说就此结下仇。
之前一家人散步消食,席今雨走累了会让妈妈抱,妈妈不抱就骑在爸爸肩上,席一鸣对此很是不屑,等他长大一点,竟然主动背席今雨。
席漠燃和姜郁欣慰,席今雨的心也被哥哥成功俘获。
这天姜郁给女儿洗完澡,自己去洗了,小姑娘笑嘻嘻地问席一鸣:“哥哥哥哥,如果我是男孩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席一鸣冷漠地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
小姑娘懵懂地问:“为什么?”
席一鸣说:“因为你不烦人,烦人的话……”
席今雨惊恐地噤声。
过了一会儿她疑惑地问:“那爸爸为什么对妈妈那么好呢?明明妈妈脾气不好,自负又任性,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妈妈呢?”
席一鸣面无表情地扯着嗓子喊:“爸,今雨问你为什么对妈妈那么好,她说妈脾气不好,自负又任性,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他语速极快,席今雨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断章取义地说完了。
席今雨吓得花容失色。
席漠燃终于洗完了这俩熊孩子的衣服,从阳台走进来,看到他们面对面杵在这儿,不禁问:“怎么了?”
浴室的水声也停了。
席一鸣张口:“今雨问——”
席今雨猛然扑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说:“我能不能再吃一块马卡龙?”
席漠燃没说“不能”,但他的意思就是不准:“晚上吃会长蛀牙的。”
席今雨讪讪溜走:“那我不吃了。”
席漠燃觉得奇怪,问席一鸣:“和妹妹聊什么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席一鸣一本正经地说:“今雨说她做梦都想每天吃到马卡龙。”
“那容易。”席漠燃问,“你呢,你有没有想要的?”
席一鸣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小小年纪无欲无求,懒洋洋地说:“我想要世界和平。”
席漠燃一笑。
嘿,臭小子。
席漠燃的事业由创业转为守业,挺困难,或者说难得跟之前不是一种难,不能相提并论。
但他也没把家里的事全甩给姜郁,想吃什么自己弄,觉得家里哪布置得不合适,他这个做主人的自己改。能拿的主意他自己拿,涉及孩子他总会多问一句,比如孩子找他要零花钱,他会问姜郁为什么不给。开家长会,他会让秘书把不重要的约往后推。
姜郁的生活和从前没有多大差别,除了日常关心孩子,处理工作事务,她依然能有一些空闲时间,独自一人听一场音乐会,或者带着两个孩子看京剧。
回到家,切一根黄瓜或者芦荟,给自己敷简易面膜,今雨过来问她在干什么,她就给女儿喂两片,让女儿贴着玩儿。
她原以为她和席漠燃在一起,要的是爱,是尊重,是庇护,是陪伴,其实她要的是顺心如意。如愿升职,如愿加薪,如愿辞职,如愿入学,如愿毕业,如愿和席漠燃在一起,如愿跟他一起生儿育女。
席漠燃是她一生愿望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她很感谢他,想给他爱,给他尊重,给他庇护,给他陪伴。
两个人和和睦睦,偶尔争执,但是没怎么吵过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席今雨上小学二年级,老师让他们写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席漠燃给她的爱很厚重,小姑娘写出真情实感,打动了老师。
语文老师给她修改一些词语用法,让她在公开课上朗读她的作文。
她和席一鸣上的是一所私立学校,除了上面来检查教学质量的时候会有老师来学习研讨,还会为展示校风邀请学生家长来,开设公开课。
在多媒体教室里,万众瞩目之下,小姑娘兴冲冲地上台,路上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哇地一声就哭了。
身边的阿姨扶起她,她又泪眼模糊地爬起来,上台抽抽嗒嗒念作文,念一句,抽噎一声。
念到一半,她不经意地抬头。
为什么台下的叔叔阿姨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