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 牧九月被身边的动静给吵醒了,睁开眼, 房间里充盈着跳跃的昏黄光线,男人面对着她, 背对着光,看不清神色,外面的橘色阳光倾洒进来,他麦色的皮肤上像是蒙着一层金光。
男人正起身,瞥见她睁开眼,金色的光朦胧如轻纱一般披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一双灰眸水润润又雾蒙蒙的, 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我去做点吃的,璁也该醒了。”
牧九月意识还没回笼, 觉得光有些刺眼, 手掌盖上自己的眼睛, 不舒服的唔了一声,翻身想要避开他的骚扰,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像抱小孩一样托着臀,陡然腾空,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你干什么?”
刚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托着她的臀的手不安分的动了动,低头含了下她的耳朵,“东西还是要吃的,吃完了再睡。”
耳朵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牧九月抖了一下,捏了把他的胳膊,嘀咕道,“当我是什么了这样抱上抱下的。”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实际上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胳膊环上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虽然这时候显然没有口嫌体正直这个说法,但殃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词的意思,嘴角轻轻勾起,抱着她往外走。
刚醒来打开门的璁,就看见她阿爸像平时抱她一样把她阿妈抱在怀里,刚走出房门打算下楼,有些迷糊的揉了揉眼睛,脆生生的喊了声阿爸阿妈。
然后她就看见她阿妈猛地颤了一下,挣扎着要从她阿爸怀里跳下来,又被她阿爸颠了两下,按了回去。
这时候的璁还不知道暴力镇压这四个字。
她觉得有点奇怪,偏了偏头,大眼睛眨了眨,“阿爸,阿妈怎么了?”
牧九月羞愤的把脸埋进他胸前,手上拧着他胳膊内侧的软肉。
没把她那点小力气放在心上,殃一本正经,“阿妈才睡醒。”
璁了然的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了,毕竟她之前没睡醒赖床的时候阿爸也是这样把她抱下楼的。
然后哒哒哒的迈着小步子跟上殃的步伐,跟着一起下楼。
好在殃把牧九月抱下楼就把她放下了,不然她非得挠死他。
带着几分笑意,殃看了一眼这一大一小样貌有五分相似的两只,“让你阿妈陪你玩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璁挪到满脸通红的牧九月旁边,小手抓住她的两根手指,听到殃的话,看向他,乖巧的点点头。
“阿妈你生病了吗,脸上好烫。”璁踮起脚尖想要去碰她的额头,大眼睛里充满了紧张。
在小小的璁的意识里,生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隔壁家的一个弟弟就是生病第二天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殃早就已经转去了出发,牧九月舒了口气,低头看见璁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把她抱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缓,“阿妈没有生病。”
璁认认真真的用小手翻来覆去的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发觉没有问题才小大人一般的松了口气,奶声奶气问道,“那阿妈刚刚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还没等牧九月想出个说法,璁一拍小手,黑眸亮晶晶的,“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阿妈喜欢阿爸?”
“小甯说她阿妈经常在她阿爸面前脸红。”
小甯是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一家人的大女儿,比璁大了一岁,经常跟她一起玩,也是她唯一的玩伴了。
璁的小伙伴也是个实力坑妈的。
牧九月对上她期待又渴盼的目光,她没有做过父母,但也许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父母和睦,一时间否定的话就没办法说出口,只好点了点头,“是,阿妈喜欢阿爸。”
这好像,本来也就不是个谎言。
在她心里,他是特别的,即使,他是原主或者说这个部落都嫌弃或怜悯的存在,可在她看来,他比任何人都高大,甚至,咳,迷人……
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清了清嗓子,“阿妈带你去洗脸洗手准备吃饭。”
吃过饭,牧九月抱着璁在门口送殃。
殃检查了一遍东西都带齐了,才走向她们母女俩,低头在她们两人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声音低沉却温柔,如夜间月下潺潺流动的溪流。
“在家等我。”
不知道为什么牧九月心里有些不安,心跳如鼓雷,抱着璁就上前两步抱住了他,“你注意安全。”
殃眼底一柔,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应道,“好。”
心中空洞的那一片地方仿佛被温暖的棉花塞满了,鼓鼓的,又软软的,心情轻的像云似雾。
牧九月和璁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在一片夜色之中渐走渐远,才打算转身进屋,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璁这两天都没来我家找甯玩了,今天不过来坐坐吗?”
牧九月转过身,发现是今天早上在河边第一个呵斥自己的狼崽子的那个雌性,她看起来高挑清瘦,很温柔的长相,年龄应该跟芪不相上下,可在原主记忆力,这位已经生了两窝狼崽子,除了甯全都是雄崽子。
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了看牧九月,显然是看她决定。
“璁想去吗?”牧九月捏了捏她的小脸。
璁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是非常想去了,两天没看到她的小姐妹了,想来也是想念的。
“那就去吧,记得不要给婶婶家添麻烦哦。”
牧九月倒是不担心他们家的小狼崽子们会欺负璁,记忆里甯可是个实力护短的小伙伴,跟她温柔的阿妈完全不同的性子,跟一簇小火一样,连原主都敢推敢骂,她的弟弟们也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不然就她阿妈一个人还忙不过来。
就在她把从放下时,溪又说话了,“芪不嫌弃的话,也过来坐坐吧。”
牧九月下意识想回绝,可又看到璁似乎想她答应,只好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一边走过去,溪一边自来熟的跟她搭话。
“家里雄性都出去了,就我们母子几个,无聊得很,我想你们也是,不如过来一起热闹一下。”
很明显这是客套话,他们家就她和璁两个人就算了,她家可是有一堆狼崽子,本来也就挺“热闹”了吧。
牧九月笑着点点头,客套的回了几句。
溪给人的感觉很温柔,人如其名,就像缓缓流淌的小溪,润物无声,轻轻拂过每一块石,总有话说,话题也不让人尴尬,能接的上,让跟她交谈的人如沐春风。
似乎以前溪也试图跟芪打好关系,但以芪的性格又怎么会愿意跟她交好,碰了一次壁,她就没再尝试了。
刚迈进他们家的大门,手上璁的小手就被抢走了,牧九月低头看去,一个比璁高了大概半个头的小女孩狠狠地瞪着她,长的跟溪不太像,看来是像她阿爸了。
“甯,不可以这样对婶婶。”
溪声音轻柔,被点名了的小女孩却猛地一下挺直了脊背,目光一收,“婶婶对不起。”
牧九月心里暗叹,看来溪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柔,能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这个火狮子一样的小女孩瞬间变了态度。
幸好她家璁是个乖宝宝,不然跟甯这样,她还真对付不来。
璁猛地一下被拉了过去,也是一脸懵,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又看了看阿妈,迷蒙的大眼睛眨了眨。
牧九月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摆摆手,“没关系,璁去玩吧。”
溪看到她这态度,笑容里多了些深意,看到两个孩子到一边去了,才对她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在意。”
“没事。”
牧九月看了看,溪的家里跟他们家差不多的构造,但里面的装饰却完全不一样,小狼崽子们在木杆围起来的一块地方玩耍,一看就是家里有位贤妻良母,不像他们家,觉得又大又空,最有人情味的地方是璁的房间。
看懂了牧九月的目光,溪带着她到厅里坐下,笑道,“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牧九月连忙点头,一点也不推辞,眨了眨眼,“那先谢谢了。”
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你真是变了很多。”
牧九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总要清醒过来好好过日子的。”
溪欣慰的一笑,“这样就好。”她转头看向两个坐在一起玩着木块的小女孩,璁脸上明媚的笑,是平常难以看见的,父母对孩子成长的影响是很大的,“璁很开心。”
“我也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
两个母亲相视一笑。
聊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很投机,感觉关系拉进了不少,溪打趣道,“你怎么就突然醒悟了?”
牧九月半真半假的眨眨眼,一脸痴迷的说道,“睡了一觉,醒了之后觉得璁她阿爸特别迷人。”
这当然说的是殃,而不是璁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爸。
虽然原主是算计了他没错,他没义务娶原主,可也不用对一个十月怀胎艰难的生下孩子的爱他的女人做的那么绝——原主会这么急迫的嫁人,完全是因为他怕原主纠缠他,在背后施压,引导部落里的舆论。
而且再怎么说璁也是他女儿,他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简直没良心。
在牧九月看来,这就是一个没责任没担当的男人,还部落第一勇士呢,呸!
这样比起来,即使璁不是亲生的,还尽心尽力一手把璁带大,也没有苛待过原主这个不讨喜的妻子的殃,才是真男人!
溪看着面前的人说到殃就开始神游,一双狭长柔媚的眼中满是柔情笑意,就知道她说的话不全是玩笑话,低头笑了一下。
这下她家那位就不用担心了吧?
第111章 你好,接盘狼 8
春日的夜里, 月光轻柔,带着几丝从冬季没有消散的凉意, 如蹁跹的蝴蝶一般落下,浇洒在茂密的树林之上, 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衣。
小河缓缓流淌,倒映着两旁的树影,还有天空中的一轮明亮的圆月,河水叮铃,在静谧的夜间清脆而悠远。
河边发出一阵响动,水流哗啦啦的被泼到某个地方后又缓缓流回河中,周而复始。
往河边看去, 一片黑暗和朦胧月光的交错之中,可以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河边,健硕的身体上不断地被淋上河水, 水滴在月光下白的发亮,像一颗颗小星星。
站在岸上的男人看了看他, 总觉得他今天洗的比往常要久一些, 但明明今晚他都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 为什么这时候反倒慢下来了。
他蹲在在河边用清凉的河水洗着沾满了血污的手,有些不解。
他洗好手之后看向那个每次都要在河边洗个澡的男人,见他也刚好洗完了, 瞧也没瞧自己,穿好了衣服之后就大步离开了。
站在河岸上的男人,也就是殃的邻居兼好友, 漓,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平时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在他越来越接近家的时候,跳的也越来越
快。
家。
他把这个字放在唇齿之间细细研磨,好像嘴里冒出了一股子甜味儿,不是那种他平时讨厌的食物的甜,是另一种自心头漫起的甜味,香而不腻,久久不散。
漓一转头就看见殃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差点吓得没跳起来。
但再一看又没了,可他确定自己刚刚的确是看见了的。
殃这个人,哪怕对着把他养大的首领也是尊敬有余但从不会笑,更别说别人了,好看的雌性对他示好的时候,话都没说出来就被他冷冷的一眼逼的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漓甚至还问过他为什么不爱笑,打趣如果他爱笑的话,估计有很多雌性会喜欢他——现在也不少就是了,殃只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有什么可笑的。
在他眼里,万物就是万物,仿佛一切都冷冰冰的,是生硬的,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没有能够让他觉得有趣或是温暖的东西,兽性和人性,在他那里,兽性占得比例多得多。
也就是有了璁之后,他才收敛了原来那种寒冰一样的气息,但不多,也就收敛了一点,而且还是因为璁刚出生的时候总被他四季如冬一样的气势给吓哭他才不得不在她面前有所收敛的。
奇也怪哉,难道真的是因为芪?
那个任性妄为,一看谁不顺眼就用鼻孔看人破口大骂的芪?
漓觉得世界有些玄幻了。
殃的目光触及那座黑暗的,没有任何光亮的房子时,脚下的步伐因为心里的疑问而放慢了。
就连院子外面照明的火把也没燃起来——按照往常,应该在天一黑就点燃了才对。
身后快步赶上他的漓喘了喘气,“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漓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入目的是他家黑漆漆的房子,旁边就是自己家灯火通明的屋子,心下了然。
漓笑着拍了拍殃的肩膀,“她们应该在我家呢。”
溪在他出门的时候提过一下。
漓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殃他们暗着的家。
现在还没回去,看来不止两个小的玩的很投机,恐怕两个大的也玩的忘了时间。
殃的眉舒展,看了笑嘻嘻的漓一眼,没说什么,大步朝着他家走去。
“哎哎哎,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什么?”
这人是假的吧,他今晚都累得够呛,这人还能健步如飞。
殃没有理会好友,心里记挂着小妻子和女儿。
屋里的溪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忽的一拍手,“你看,聊的都差点忘了时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看见你们家没人殃可能要急了。”
后面这句话带了几分揶揄。
说完就回头看向两个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小姐妹,笑眯眯道,“甯,很晚了该让妹妹回家了。”
牧九月也站了起来,牵着乖乖走到她身旁的璁,“今晚打扰你了。”
溪笑着摇摇头说她客气,也牵着甯跟她们母女俩一起走出去,“我也去接接漓。”
果然她们走出大门,到院子的围栏外的时候就看见远远的两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一前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