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被严清悦笑的迷迷糊糊,当下硬是还了一半的钱,目送这个小娘子骑马而去。
自己那瘦弱的小马被这小娘子骑着,仿佛也成了良驹一般。
严清悦也是长了个心眼,背着旁人换的马匹,好在还没遭人眼球。
此时的严清悦骑着马一路向南走去,一出城就放开了跑,不多会便到了西郊,此处人烟稀少。
严清悦看了看自己用烟纱玉锦做成的小包裹,里面探出个小脑袋出来。
里面正是猫儿藏在里面。
有猫儿陪伴,这无人的南郊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严清悦壮着胆子,继续往南,好在运气不错,也不知道去了哪,竟然有个小城在那。
看着人来人往,还算不错。
严清悦先去衣裳店,买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带着,牵着小马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
停在这里严清悦才算喘口气。
算算自己已经出来了两个时辰,不管怎么样,茂承肯定已经发现了。
这地方也不能多待,收拾妥当,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谁知就在客栈换衣服的时候就出了事情。
严清悦脱下外袍,准备穿上刚刚买的衣裳,谁知那料子也不知道什么做的。
严清悦的手一碰,便起了红疹子,但此时自己的衣服又不能穿。
想着反正还有里衣,严清悦硬着头皮换了衣服。
再用买的包裹装好收拾下来的东西,头上手上带的都取了下来放在里面。
金银倒是直接放在身上。
早上还光鲜亮丽的严清悦此时前边系着小包裹放着猫儿,背上的包裹背着衣服跟首饰。
足下骑得是无精打采的小马。
严清悦看着自己都觉得可怜的很。
但是可怜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在皇宫里等死吧。
第7章
姚家医院笼罩在陛下的愤怒之中,下面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婆子。
面前扔着五六个金裸子,茂承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出自皇后的手中。
皇后一向喜爱这种精致漂亮的玩意儿,茂承深知这点,所以就连造务府送去未央宫用来大赏的金裸子,茂承都吩咐了,要做的精致些,跟别人都要不同。
严清悦不知道这些,只当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茂承见此一言不发,又想到今日皇后的反常,等茂承再抬起头,已经双眼通红。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娇,自己跑出去,路上渴不渴饿不饿?
想到这里,纵然已经派人四处去寻,茂承还是坐不住,喊着胡儿备马要亲自出去找人。
但此刻天寒地冻,找人也毫无头绪,胡儿哪敢让陛下出城。
茂承见此冷笑道:“我的皇后都没了,还不让我去找?天寒地冻不让我去找,那皇后就不受冻了吗?”
姚家医馆的人见天子动怒,纷纷跪下,以求平息天子怒火。
心里却有些嘀咕,那也是皇后自己跑的啊。
转而又觉得天子用情之深,跟传言完全不同。
茂承打定主意要出去,正好侍卫来报,说是有人见跟皇后娘娘身形十分相似的人从南门出了城。
严清悦容貌无双,一身衣服更是华贵的很,有人能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但一说南边,茂承脸色都变了,转而想到皇后头上的红玛瑙白玉步摇,茂承的心像被油浇了一遍,烫的人心疼。
忍住心中的酸涩,现在耽误之急是把皇后找回来。
她自幼养在深闺金樽玉贵,长成少女也是被人千娇百宠,之后嫁给自己,更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她。
皇后怎么吃的了外面的苦,未央宫的茶水是江南采下的露珠,天山落下的冰泉,冬日第一场初雪。
就连未央宫里的帷幔无一不是千金难买的珍品。
严清悦是用惯了的,习惯到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价值几钱。
以前茂承也想过,自己一向崇尚节俭,怎么到了皇后这里,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送到皇后身边。
即使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根本不在意吃的用的到底是什么。
茂承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博取严家的信任,但严家倒台至今,多少人催促自己废掉皇后。
茂承还是不想,一会找借口说局势未稳,一会说皇后什么都不懂。
现在茂承都骗不了自己,他就是不愿意让娇娇吃苦,哪怕一点点苦,都让茂承心疼。
不管皇后想要去找谁,不管皇后是否还喜欢自己,都要把她找回来。
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呢。
这边严清悦继续往南走,这马似乎也不想再动了,严清悦看看天,眼看就要黑下来,夜晚行路严清悦实在是不敢。
往周围看看,并无客舍旅馆,好在有个村落升起炊烟,严清悦抱着希望往村子里走去。
严清悦穿的的朴素,帽子遮住脸,但浑身的气度却藏不住。
到了村子里便有些引人注目。
严清悦牵着马儿,别的不行,认人严清悦还是可以的,看面前的老人面目和善:“老人家,我路过此处,能不能借住一宿?”
说着,原本要掏出金裸子,但即使再对银钱没有概念,但显然金裸子有些贵重。
严清悦并未拿出来,只道:“定会奉上报酬。”
那老人家看着严清悦,觉得不敢亲近,忙道:“只是住一晚,要什么报酬,我家就老汉还有儿媳妇儿三人,你过来吧。”
严清悦忍住旁人的目光,往这老人家走过去。
这家人似乎青年男人出去做工,家中只剩下年轻的媳妇儿跟两个老人。
一家人老实憨厚的很,那年轻媳妇儿只觉得这个娘子漂亮的不像话,急忙整理出多余的房间。
拿了干净的被褥过来。
严清悦赶忙道谢,有心想借些热水洗漱,但看看这户农家人的房间,就知道热水对他们来说有些奢侈。
农家人晚上一般也就喝碗热汤,饭食是不吃的,严清悦只好跟着勉强喝了两口。
只是那不知道煮的什么东西,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严清悦喝了两口放下,便回了房间。
刚进去严清悦就叹口气,太冷了,这家人又没有生炉火的习惯。
外面的雪倒是停了,只是屋子里冷的很。
严清悦脱掉买来的外衣,但一看手上似乎红疹子更多了。
一下午严清悦都在忍住不挠这些疹子。
但似乎脖子上也蹭到了外衣,出了同样的疹子,赶路的时候还好,这停下来,就感觉又痒又疼。
严清悦叹口气,摸了摸冰冷的棉被,一瞬间似乎是回到了掖廷宫。
不管怎么样,还是盖着的。
不知道这棉被是什么制成,感觉重的很,但也不算暖和。
说是干净的,但总觉得透出一丝霉味。
严清悦还算可以忍受,既然选择了出来,自然是要受些苦的。
搂紧了猫儿,赶紧只能从猫儿身上汲取些温暖。
刚刚吃饭的时候,严清悦偷偷用汤喂了猫儿,但猫儿跟着她之前也是娇养的,更别说去了宫里,自然也是吃不下那些汤。
严清悦看了看猫儿,似乎猫儿跟她一起挨饿,这样一人一猫怎么睡得着。
这床又硬又冷,还有些潮湿,严清悦实在躺不下去,实在冷的厉害。
只好拿出换下来的衣服穿在身上。
宫中制的衣服果然暖和的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衣服刮破了几处,穿在身上狼狈的很。
严清悦此时哪能管那么多,穿了旧衣,坐着背靠墙壁,又把被子再裹身上,怀里是猫儿,这才感觉好了些。
原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但这路上太累了。
以前骑马都是玩乐,哪像今天实实在在的赶路,严清悦觉得自己的大腿内侧似乎都磨破了。
但强忍着不去看。
手上脖子上大腿内侧,不同程度的疼。
严清悦无端由的有些委屈,自己哪受过这种苦,眼泪硬是在眼眶里,忍住不掉下来。
可能是太累了,严清悦迷迷糊糊的趴在膝盖上,似乎就要睡着。
但总觉得外面似乎一片嘈杂,纷乱的脚步马匹,还有人在说话。
似乎有茂承的声音,他似乎忍住怒火,但言语间又十分心疼。
茂承怎么可能心疼自己?严清悦确定了这是个梦。
推开门那一刻,茂承看着小脑袋抵在膝盖上的皇后。
身上是看不清颜色的被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有些灰尘。
几个时辰,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茂承刚想强撑着冷脸将皇后喊醒责备几句。
但突然从皇后肚子里传出两声“咕咕”,这下茂承哪有心思责备。
小心的抱着皇后,猫儿似乎被惊醒,伸出脑袋看了看茂承,见是认识的人,又安静的回去了。
茂承抱着皇后上了马车,胡儿原本想说话,被茂承看了一眼,轻手轻脚的服侍着,又下去给这农家人一些封口费。
马车这才往皇宫里面赶。
严清悦似乎感觉到温暖,不住的往茂承这个热源上蹭,车里也有暖炉,下面铺的毯子似乎让严清悦有了些安全感。
竟然没感觉什么颠簸,严清悦估计是累极,睡的更熟了。
不多会,猫儿也睡着,茂承看了看一人一猫。
都显得十分狼狈,但责备的话茂承是说不出口的。
只能让胡儿先回去,给皇后备着软和点的饭食,再让太医过去伺候。
刚吩咐过后,茂承突然看见,皇后的脖子上似乎有什么红疹子,看着十分瘆人。
茂承一惊,再去看别处,只见手腕上也有。
茂承见此,闭上眼,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就让皇后出去吃了这么多的苦呢。
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让皇后即使逃出去,也不在掖廷宫享受锦衣玉食?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茂承搂着皇后,只想告诉她,我错了,以后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好。
但严清悦显然是听不到的,茂承当面说出来,又觉得心虚的慌,毕竟以前利用是真利用,现在说太多喜爱,都是假的。
以后一定会让皇后看见自己的真心,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伤害自己。
严清悦是茂承抱她下马车的时候醒的,感觉身边的怀抱,严清悦先是一愣,再接着就知道自己被捉回来了。
严清悦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自己还是逃不过吗?这次茂承的理由更足了。
是不是今天就要回掖廷宫了。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这个结局。
严清悦有些冷笑,到了未央宫后阁,茂承让人送来什么就吃什么。
御医看诊就看诊,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情,御医看的心惊,但诊脉来看,皇后受了些风寒,脖子上手上的疹子也开了些药膏。
别的看起来倒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御医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陛下,见陛下一脸担心,看诊更加用心了。
茂承看着,只要皇后乖乖吃饭吃药就行,别的可以慢慢来。
未央宫也没人敢提这场风波,更不敢说陛下为了找人,出动了城防兵四处去寻,才能这么快找到皇后。
茹姹眼睛红彤彤的,捧着粥过来让皇后用。
原本未央宫还算平静,严清悦强忍着不适,麻木的吃着粥,直到从粥中咬出一个虾仁,这才爆发。
猛地将粥碗砸向茂承道:“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到底想做什么,要我死就直说好了啊!”
第8章
后阁一片寂静,宫人们噤若寒蝉,无声的跪在下面。
胡儿也是诺诺不敢上前,陛下衣襟上沾满了粥,原本以为陛下肯定会发怒。
严清悦也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但茂承看着皇后,脱下外袍,对茹姹说道:“给皇后再盛一碗过来。”
听此,严清悦更怒,站起来指着茂承骂道:“你个薄情寡义的小人,当初我们严家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们严家的?既然想要贬我,罚我,何必这么惺惺作态?”
茂承叹口气道:“清儿你误会了。”
“别叫我清儿!来啊,把我关在掖廷宫,让我终日不得见人,让我死在里面啊。”严清悦眼含着泪,满腔怒火。
她不想去掖廷宫,那里太可怕了,每日准时出现的一碗粥,是她全天的口粮。
掖廷宫可见的都是白色,孤寂冷清。
夏日他们送来棉被,冬日送来薄毯。
若是房子哪出漏雨了,第二天就会有人将漏雨的窟窿再捅大些。
这些严清悦勉强可以忍受,只是受不了一年到头从未见过人影,从未听过别的声音。
掖廷宫里的一切,他们都是消无声息,严清悦一个不留神,人已经不见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如鬼魅一般。
原本还盼着有个鸟儿飞过,有个蝉鸣声,可是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被人特意清理过的。
有段时间,严清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死了,再转身看看掖廷宫满目的白色。
像是葬礼一般。
自从重生回来,严清悦努力不让自己想到那时候的事,可今日出逃失败,一想到再回到那个鬼地方。
严清悦就不住的颤抖。
茂承见皇后不对,急忙上前,谁知皇后捡起地上粥碗的瓷片,对着茂承道:“我真恨自己,瞎眼喜欢了你。”
说着就朝茂承刺过来,谁知茂承不躲不闪,更不让侍卫们上前,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严清悦震惊的看了茂承,自己根本没打算刺中啊,难道不应该让人把自己押下去,关进大牢吗?
茂承的鲜血让严清悦清醒过来,摸着茂承的伤口,喃喃说不出话来。
茂承忍着疼,趁皇后震惊,这才搂过皇后,朝已经吓呆了的众人道:“这事不许外传,若是外面有一丝风声,朕诛你们九族。”
宫人们吓得跪下来连连求饶。
茂承抱着还在发抖的皇后,亲了亲皇后额头道:“皇后,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在此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去掖廷宫,你是朕永远的皇后,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让我北茂王朝就此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