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茂的人极重誓言,这话一说,连一向谨慎的胡儿都忍不住上前几步。
显然严清悦也觉得这誓言说的似乎有几分真意,知道自己不会回掖廷宫,严清悦冷静下来。
只要不去那,什么都好。
茂承不顾胸前还在流血,捧着皇后的脸道:“我会帮严家重回朝堂,皇后你好好的,等着看好不好?”
若说这一生严清悦心里最亏欠的就是严家一族,自己受家族供养,给家族无甚帮助不说,更是硬生生将严家拖到茂承这条船上。
当年的茂承可不是现在的样子,他是北茂最不受宠的皇子,严家帮茂承夺位,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没眼力。
好在茂承是个担大任的人,平时低调的人,却是皇子们最出色的一个。
接着茂承登基,兔死狗烹,茂承心底多疑,又恐严家势大,待严首辅因病去世,便出手拆了严家的势力。
严清悦是无颜面对严家人的。
茂承这么说,让严清悦不由得有些动摇,若是真的能让严家复起,倒是可以还些自己对严家的伤害。
严清悦此时还是半信半疑,但显然已经镇静下来,虽然不知道茂承要做什么。
但既然他起了誓,又要给好处,他现在不动自己,肯定是自己还有些用处。
以前是自己傻,只知道为茂承付出,现在不如借着茂承的权势,好回报严家。
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茂承能利用到的地方,让严清悦无端的有了些底气。
看了看茂承的血迹,转身喊来御医:“先给陛下治伤吧。”
说完恢复了惯有的倨傲。
像是这场闹剧跟她无关一样,陛下都不说什么,宫人们自然一声也不敢吭。
但竟然有人想要溜走,不知道要去跟哪个主子回报这里的事情。
严清悦眼尖的看见,指着道:“将她拿下,仗责三十,赶出未央宫。”
茂承也跟着点头,未央宫的人早该清理了。
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说的话都是真的,茂承眼底微黯,上辈子的掖廷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在背后暗害皇后?这个人一定要揪出来,省的有什么后患。
帝后两人竟然在此时罕见的平静。
严清悦还要借着茂承的手帮助严家,对上茂承自然多了些好脸色。
其实她也知道,上辈子的掖廷宫那么阴损的手段,肯定不是出自茂承的手。
至于是谁做的,严清悦也不知道。
但那杯毒酒肯定是茂承送来的无疑,难道苏暄妍还敢假传圣旨?
夜晚,宫人退了出去,茂承坐在严清悦旁边,原本想摸摸严清悦的手,此时也不敢去碰。
只能说道:“清儿,以前是我不对,我承认最开始是有些借着你得到严家权势的意思,但我心里是真的爱你,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严清悦抬头看了茂承,叹气道:“那严家呢?”
虽然知道皇后是故意这么说,茂承还是说道:“严家三房有个孩子,今年十三,我会安排他去青云书院读书,等有了功名,就让他代严家复起。”
严清悦想了想这人,似乎见过一两面,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严清悦点头,过了会道:“我要先见见。”
要是资质不行,自然不能担此大任。
茂承说了好,见严清悦态度软了下来,继续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皇后,我们以后不吵架了行不行,你也,也别走了。”
若不是经历了上辈子一年的囚禁,严清悦还真的要信了茂承的话。
可惜那一年的经历让她的心已经冷冻起来。
但此时的严清悦还是淡笑道:“好啊,以后好好的。”
虽然知道皇后此时说的不是真心,茂承还是有些兴奋,拉着皇后还要说话。
但严清悦却道:“陛下,劳累了一天,要不歇息吧。”
显然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茂承只好闭嘴,躺在皇后身边,严清悦面朝着墙壁,睁着眼睛显然睡不着,她知道茂承看着自己的背,若是以前浓情蜜爱之时,她早就扑到茂承的怀里。
但此时的她,心早就死了,不想靠近。
严清悦心里一直这么说着,闭上眼睛,却掉了滴眼泪。
说到底,这些事情,谁也不愿,只是命运捉人。
未央宫破粥跟刺伤陛下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茂承大怒,势必要揪出是谁传的信。
再加上昨天轰轰烈烈找皇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都城。
一到上朝,朝臣们上奏的都是这件事。
有说皇后无行无德的,有说皇后忤逆犯上的,显然是要拉皇后下来,反正现在严家倒了。
皇后的位置他们也可以为家里的女眷争一争了。
茂承看着朝臣们口舌相争,再说下去,似乎不马上夺去皇后之位就是对不起大茂的列祖列宗。
见陛下一直不说话,朝臣们面面相觑,前段时间陛下不还是想换掉皇后吗。
怎么今日一言不发。
茂承见朝臣们不说话了,这才开口道:“我跟皇后之间都是家务事,泼碗粥怎么了?夫妻之间的事你们也要管?”
这话说的极严重,朝中几个聪明的已经看出陛下的意思,听音知趣道:“陛下说的对,皇后一向真性情,想必肯定是跟陛下开玩笑。”
同样一件事,一会是跋扈,过了会是真性情。
茂承看了眼这个说话的官员,点头道:“爱卿说的对。”
过了会,又谈到户部有个空缺,茂承三言两句,就让说话的官员补了那个肥缺。
这下朝臣们哪有不懂的,半点都不敢再提皇后的事情。
严清悦那边则刚起床,有了茂承的保证不会回到掖廷宫,严清悦的情绪也好了些。
这会正在逗委屈巴巴的狗子。
狗子半天不见主人,显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比说猫儿看它鄙视的眼神。
这会狗子正在偷偷往严清悦身上扒拉着。
眼神中写着道歉,严清悦逗了一会,这才上手抱起来,好像自己这次逃走。
对人的影响不是很大,但是两个小东西却是真的吓到了。
猫儿跟狗子现在也一刻不离开严清悦身边。
原本挺喜欢围着茂承转的狗子,此时看见茂承过来,也是挣扎的看了两眼,抱着严清悦的腿不撒开。
茂承伸手要摸狗子,这狗子躲的快的很,看的严清悦一阵好笑。
等茂承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皇后的笑颜如花,愣了几秒,没忍住亲了亲皇后手边的猫儿,但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看着皇后。
第9章
也许是茂承的眼神太过直白,严清悦看着心里慌的很,脸上像烧着了一样。
下意识一巴掌拍在茂承脸上。
这巴掌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还是当今的天子,这巴掌打的严清悦有些心虚。
谁知茂承笑出声,顺手捏着严清悦纤细的手腕,半点没有恼意。
反而仔细看了皇后的手腕,严清悦有心想挣脱。
茂承的手指摩挲了手腕上的红疹子,严清悦只觉得一阵酥麻,哪里还记得把手拿回去。
“还疼吗?”茂承问道。
“涂过药膏了,没什么事。”严清悦其实手腕还好,但大腿内侧骑马出来的伤还未涂药。
因着位置太过私密,贴身宫女们也没发现,严清悦迟疑这一下就被茂承发现了。
见此,茂承问道:“怎么了?”想了想道:“别处还有伤?”
也怪不得茂承能看出来,他们做了六年的夫妻,对彼此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严清悦有些难以启齿,茂承想到皇后逃跑一路上都是骑马,福至心灵道:“是骑马弄的吗?”
被茂承看出来,严清悦只好咬着唇点点头。
茂承少见严清悦这么羞涩的样子,低声道:“一直没涂药吗?”
话刚说完,茂承对在外候着的胡儿说道:“将我的伤药拿过来。”
胡儿虽然奇怪,陛下明明刚涂过药过来的,怎么这会又要拿。
但好的内侍总管总是话少的。
胡儿小心的把药送了进来。
严清悦跟茂承刚刚说话声音不大,周围的宫人们倒是没听见。
胡儿上前要帮陛下涂药,茂承拦住道:“你们都下去吧,皇后帮我换药。”
这话让大家一愣,但陛下跟皇后之间,大家自然不会打扰。
宫人们退了出去,严清悦有些担心要是茂承硬是给她涂药怎么办,虽说六年夫妻,但这种事还是羞涩的很。
更别说他俩刚吵过一架,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但严清悦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谁知茂承只是将伤药递给严清悦,背过身去,一点没有上前的意思。
茂承怕皇后别扭,自觉的不去看。
严清悦看着,冷哼一声,从茂承手里夺过伤药,气哄哄的躲在屏风后面给自己涂药。
衣服声音悉悉索索,茂承本来注意力都在皇后那边,听到脱衣服的声音,心里痒的很,可又怕一回头,再惹的皇后生气。
天知道他们可是夫妻啊,怎么就这么生分了。
茂承几乎全程听着皇后似乎把衣服撩起来了,似乎涂了药,怎么嘶的一声。
是太疼了吗。
过了会,声音没了,衣服似乎也被放了下来。
茂承觉得自己没看,但也出了一身的汗,等皇后走过来才回过神。
严清悦奇怪的看了茂承一眼,接着皱眉道:“要不要我帮你换药?”
既然都跟胡儿用了这个理由,好像不换药不太好。
茂承愣了一下,马上道:“要换。”
这话说的有些迫不及待,严清悦刚还有点不明白。
等把茂承的衣服解开,一看那伤口,显然是刚换过药没多久。
严清悦抬眼看了茂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算未央宫暖和,也不至于整个上衣都脱了吧。
再看那伤口,气得严清悦把手放在上边,差点按下去,但这伤口就是自己刺过去的。
可想而知有多疼,严清悦把手放上,还是没舍得让茂承再流血。
严清悦将手里的帕子往茂承胸口一砸:“快穿上衣服吧,都不嫌冷。”
茂承见此笑道:“不是说好的换药吗?”
严清悦挑眉:“你确定让我换?”
说着,作势要捏捏茂承的伤口,茂承见此,飞速穿上衣服,轻咳道:“该用晚膳了吧,未央宫今日做的什么?”
严清悦见茂承还要蹭饭,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你喜欢的吃的。”
茂承笑着睡在躺椅上,扔了个圆子给自己吃,笑眯眯的看着严清悦,什么也没说。
见茂承不跟自己置气,严清悦只好让茹姹传膳。
茹姹跟胡儿进来,见帝后之间气氛好了些,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主子们吵架,他们跟着提心吊胆了很久。
茂承看着皇后略略吃了点东西,就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等着他,茂承见此,心情变得很好。
但严清悦也马上察觉自己这个多年来的习惯,可现在离席又不符合她多年来的娇养。
茂承看着皇后挣扎,还挺高兴的,只是这高兴带了出来,让严清悦看见。
狠狠瞪他一眼,直接回了后阁。
茂承笑着快速吃了饭,又嘱咐胡儿备些热点心,估计一会皇后会觉得饿。
两个人现在独处一室,总是感觉会尴尬,明明夫妻多年。
如今看来,竟然找不出话来说。
严清悦看见茂承跟进来,其实是皱眉的,但也知道现在后宫就她一人,皇帝不来这里,只能独处454一室。
前日醉酒的意外,来一次就够了,严清悦心里还有着和离的想法。
只是这次不是那么莽撞的逃走,而要细细规划。
第一步,肯定是给茂承纳些妃子进来。
以前是自己管的严,根本不许茂承有第二个女人,如今既然已经放下,那也应该做个好皇后。
等茂承心思在别人身上,想必她这个有名无实,又无子嗣的皇后,从后位上下来,也是理所应当。
以前是自己傻,一心想给茂承生个孩子,但是掖廷宫一年让严清悦明白。
茂承本来就忌惮严家的势力,怎么会允许严家的女儿怀孕呢。
成亲六年,也就自己心急孩子的事情,他茂承就冷眼旁观。
越想这些,严清悦的心就更冷。
当然她也明白,现在自己态度突然变了,让茂承有些措手不及。
看这几天茂承演戏的样子,估计自己一提纳妃的事,茂承肯定不同意。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先斩后奏,等后宫住满了女人,他茂承还能装作不喜欢?
就不信茂承就忍住一次也不去。
只要那些女人有些手段,自己就有机会和离。
而茂承躺在皇后身边,心里却全是满足,他后悔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对能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十分珍惜。
有时候一闭上眼,就是上辈子皇后清瘦的身体,和头上血肉模糊的样子。
那个样子实在说不上美,甚至让许多宫人吓得哭了起来。
茂承也哭了,抱着皇后的遗体痛哭流涕,吻上血肉模糊的额头,吻上已经冰冷的唇。
一向理智果断的茂承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这么难过。
但那一刻茂承觉得自己意志有点溃散。
明明自从皇后住进掖廷宫,自己虽没过来这里,但只要想到皇后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茂承就觉得莫名的安心。
可她这么走了,走的让人崩溃。
天塌地陷不过如此,茂承捂着心脏,看向身边的皇后,想伸手抱抱她,下定了决心,搂了过去。
严清悦原本要睡着,被茂承一搂彻底没了睡意,转身看着茂承刚想说什么,肚子先叫起来。
这一声让严清悦很是不好意思,但茂承早就让胡儿准备了吃的。
严清悦也不扭捏,坐起来等着点心拿上来,但吃了两口,又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