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画七
时间:2019-06-21 09:15:04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霍裘蓦的转过身来,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凝在她的脸上,钟玉溪的面皮抖了抖,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越是不敢说,她心里的不甘就越强烈。
  明明自己满腔的心思都放在殿下身上,怎么他眼里只有那个唐灼灼?
  家世相貌性格,自己明明样样不差,可依旧得不到哪怕一点点怜惜。
  最叫人觉得无力的莫过于连自己输在哪都不知晓。
  钟玉溪尖长的指甲深入肉里,因为他才染上的花汁也失了原来的颜色。
  “太子妃和善好说话,并不是你可以乱了规矩的理由。”
  霍裘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撩了帘子就想走,身后钟玉溪低低地呜咽,好看的秋水眸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嫉妒和狰狞。
  她甚至很想不顾一切地喊出来,唐灼灼她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明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两头都不放过。
  这样的人,霍裘还能看得上眼吗?
  可她不敢,冲出喉咙的声音被她死死压住,忍得她眼眶直泛红。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争执的响动,霍裘掀了帘子,瞧着外头一脸为难的张德胜和急得满头大汗的安夏,皱了眉。
  “怎么回事?”
  张德胜急忙走到他身边道:“殿下,奴才才见着安夏被玉溪宫的两名宫女拦下了,才一问,是太子妃娘娘那出了事。”
  霍裘脚下的步子一顿,一旁的安夏急忙跪到了他的脚边,脸上都是错杂的泪痕。
  他心底蓦的有些不安。
  “殿下,娘娘用早膳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烧得迷糊,奴婢斗胆来请殿下过去瞧一瞧。”
  霍裘剑目一瞬间敛得死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身形如风大步就出了玉溪宫的门。
  昨日晚上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晕了?
  张德胜一路小跑,见他脸色越见阴沉,不由得开口问:“殿下,那两名宫女可要处置了?”
  霍裘薄唇抿得死死的,周身的寒意涌动弥漫间生生的把夏日的暑气逼退几步,眼看着转了一个弯,宫道上的宫女太监跪了一路,他终于开口:“仗责五十拉去浣衣局。”
  张德胜才扬起一个殷勤的笑,就听到了这位主子爷下一句话。
  “钟良娣德行有失,禁足一月,罚月钱半年。”
  这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又不容人质疑分毫,李德胜默默一甩拂尘,心里暗叹一口气。
  钟良娣这回是受定了这无妄之灾了。
  殿下这心明摆着偏得没边儿了,这是赤裸裸的迁怒啊。
  霍裘才一进殿里,就见到跪了一地的宫女,个个大气不敢喘的模样,他的呼吸蓦的停了一下。
  床幔层层放下,轻薄的料子随着浅风飞舞,蹭的人心底痒痒,一只雪白的玉腕从床沿伸出,上头覆着一面无暇的帕子。
  霍裘一路走过来,额间出了一些汗,眉心皱得死紧,那老太医见状身子微微一抖,而后拍了拍衣袖起身朝霍裘行了个大礼。
  “免了,太子妃如何?”霍裘偏头望向那张雕花的床榻,上面躺着的人一丝动静也没,既没有往日的冷言冷语,也没有这些天见了他就唤的甜腻劲儿。
  安静得让他有些心慌。
  “禀殿下,娘娘是内有郁气身子虚弱,再加上受了些风寒,待臣开服药喝下去,退了烧即可。”
  霍裘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待药熬好了呈上来后,张德胜一个眼神,那些伺候的宫女就低着头鱼贯而出,整个内殿,就只剩下了烧得有些糊涂的唐灼灼和目光微带疼惜的霍裘。
  霍裘伸手拂开床幔,探上她白嫩光洁的额心,微烫的温度让他心中愠怒,深浓的眉心皱得化不开。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连自己身子都照顾不好!
  到底还是有些无奈,黝黑深邃的眸子扫过一旁温热的漆黑汤汁,霍裘端了碗舀了一勺,才送到唐灼灼嘴里,就顺着她失了血色的唇流到了枕边。
  霍裘只好将她扶起来,半揽在怀里,女人身上幽幽的香若有若无在他鼻尖缭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执着玉勺的手微微抖了抖。
  她前所未有的乖顺让他心里熨烫,转而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等喂完了药,霍裘就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她睡得十分安静,面上温度还有些高,两颊泛出不自然的红,巴掌大的小脸陷入绵软的靠枕里。
  霍裘在床沿坐得笔挺,目光细细地扫过她面上每一寸,眼里才总算含了一些笑意。
  他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
  说来好笑,他名正言顺的发妻,他却连着几月的晚上不敢踏进这殿门。
  是真的胆怯。
  怕面对她日渐厌恶的眼神和越来越刺骨锥心的话语,那比战场上从后背射来的冷箭还要叫人心寒。
  “难得见你有这样乖的时候。”霍裘到底忍不住哑声道,修长的手指头抚上她一侧的脸蛋,又顺着她精致的侧脸滑到她小巧的唇。
  动作蓦的一顿,霍裘眼底的缱绻神色彻底恢复了清明,他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眸子,指腹上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酥酥麻麻的要人命。
  唐灼灼却不知怎么了,突然蜷成了一团,小小的拳头捏得死死的,低低地呜咽出声。
  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掉落,霍裘心里一抽,牵扯着丝丝缕缕的疼,他皱眉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举动。
  谁知她眼泪越来越多,小小的身子都缩到了床边,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欲落不落的泪珠,就连嘴里也开始无意识地嘟哝着什么。
  霍裘看了一会,实在有些心疼,只好僵着身子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肩上,谁知她越来越不老实,又是哭又是哽咽着叫着什么,他最后犯了恼,将小小的一团直接强硬地扣在怀里,人才老实下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听清楚唐灼灼唤的是什么。
  她又拿滚烫的小脸蹭了一下他宽大的手掌,上头的温度叫她欢喜又舒服,嗓子有些低低哑哑的如同一头疲惫的小兽,她轻轻地唤:“殿下……”
  那声殿下被她拖得有点长,听起来就是一种甜腻的撒娇语气,霍裘被她这声逼得身子僵直,黝黑的剑眸里风起云涌,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陡然爆发。
  唐灼灼念了许久得不到人的回应,越闹越急,到最后又带了声声的哭腔,“殿下……霍裘!”
  就是在梦里,她一惯的骄横脾气不改丝毫,到了后头甚至连名带姓的唤他,可偏偏脸上的泪珠却是不断的滚落。
  霍裘被她逼得终于乱了呼吸,捧了她娇俏的小脸蹭上去,一点一点将她面上的咸苦滋味卷进肚里,像是血液里融入了另一人的呼吸,低醇的声音像是陈年的老酒,却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沙哑。
  他说:“娇娇,孤在的。”
  一直都在的,你不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钟玉溪:和善好多话?我怕不是在做梦哦!
 
 
第十二章 疏离
  虽说太医一再保证太子妃只是有些发热,熬了药喝下去慢慢的就好了,但唐灼灼还是到晚间才有转醒的迹象。
  屋子里一股子药味,混着袅袅柔柔的薄荷香,霍裘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软凳上,自是一派的霁月清风。
  他被那女人娇软带香的身子和嘴里的胡话逼得心绪不宁,原本平静无波的心里蓦的起了风,刮起一阵阵动荡的涟漪。
  只好离得远些,心绪才能稍稍宁一些。
  可即使这样,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朝床榻上娇小的人瞧过去。
  唐灼灼面上还是有些热,巴掌大的小脸衬着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若凝脂,浑身散发着叫人口干舌燥的诱惑。
  霍裘双眸如同打翻了的砚池,里头除了深浓到化不开的黑,再瞧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危险又沉抑。
  唐灼灼是被浓郁的药汁呛醒的,那种涩苦从舌尖每一寸蔓延到了心底,再流到后脊背处,小臂上都起了细细的疙瘩。
  她终于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偏头躲过唇齿边的玉勺,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就对上一双寒凛的眸子。
  霍裘一身月白银边长袍,皱眉坐在床沿上,手里还执着被她嫌弃的汤勺,冷硬的面庞上布满熟悉的寒意。
  唐灼灼瞬间清醒几分。
  “殿下?”
  她轻轻地唤,出口的声音有些干哑,却难掩声音里的诧异。
  霍裘居高临下望着她,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尽是数不尽的醇厚低沉。
  “喝药。”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小巧的玉勺,既显得笨拙又有些违和。
  唐灼灼头皮一阵发紧,冲他讨好地笑笑,“殿下,妾自己来。”
  霍裘沉沉望了她一眼,将手中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里,期间触到她柔软的指腹,身子微微一僵,眸色变得有些深。
  药碗里药汁浓郁,味道闻着就是一种苦,唐灼灼握上勺柄,上头还残留着霍裘手指的余温。
  她心里陡然有些发颤。
  前世在冷宫里便是时常病倒,往往一病就要晕个一天,每每醒来,屋子里正是这样一股子药味。
  她只以为是安夏偷偷给她弄了些药回来熬给她喝,却不曾想过安夏哪来这样大的本事?人在冷宫,谁还会管你的死活?
  更何况是宫里那么个吃人的地方。
  唐灼灼深吸了一口气,手在细微地抖,被她不动声色掩住,一口将苦涩的药汁喝下。
  一张明艳的桃花面顿时纠成了一团,心底极想唤安夏拿一碟子蜜饯过来,又碍于霍裘在一旁冷着一张脸,只好抿抿唇闭着眼睛咽下那股苦味。
  霍裘瞧着她那偷偷龇牙的表情,眼底漫出清浅的笑意,周身如冰的气势齐齐瓦解。
  她从未在他跟前展露过这般生动的模样。
  待喝完了药,唐灼灼眼底都已包了一汪晶莹的泪,安夏在旁边见着,头低的不能再低地端上一碟子蜜饯。
  这才好过了一些。
  人果然是随着时势而变的,她在冷宫多大的苦都吃过了,如今再躺在这绵软的床榻上,却是连一碗药都觉着苦了。
  殿里伺候的人进来换了香,又开了一小扇窗子透气,屋里的药味才稍稍散了些,夜色入屋,又带了些许寒意。
  唐灼灼低垂着脑袋,纤柔的手指将锦被戳出一两个小坑,坐在床沿边的男人存在感太过强烈,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手指修长,交叠在月色的锦袍上,身上的薄荷味与殿里的混在了一起,她脑子突然有些晕乎。
  “殿下……可用膳了?”唐灼灼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
  霍裘挑了挑眉,“孤等会回正大殿用。”
  唐灼灼轻轻颔首,而后挽了挽垂下来的细发,露出一角的淡雅木兰簪。
  “今日妾可扰到殿下了?”
  霍裘轻描淡写瞥了她一眼,站起了身子,而后察觉到唐灼灼终于放松下来,顿时沉下了眸子。
  唐灼灼到底为何昏睡时唤他的名,醒来后却又如此疏离防备?
  她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
  “未曾。”他觉着心里头那股郁气纠结成一团,恨不能直接揪着床榻上的人好好问问,但他向来冷静自持,抚了抚手指头上的玉扳指,眸子里尽是肆虐的暴风雪。
  “妾生来身子就有些虚,殿下不必担忧。”她抬起头,目光澄澈真诚。
  她自然知道霍裘对她的关心,日日梦里都是前世他孑然一身站在御书房中抚着她画像的模样。
  真叫人看着不好受极了。
  “既然知晓自己身子不好,太医配的药为何不按时熬了喝?”他声音寒凉如同冬日里的冰窖,剑目一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今日他捉了那太医一顿盘问,得知她该好生用药养着的,可今日一把脉,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再一问她身边伺候的宫女,才知道那些药她一口没喝,全倒在院里的的那几棵树下了。
  他险些怒极而笑。
  唐灼灼默默咽下才要到唇边的话,嘴角的笑还未漾开,下颚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抬了起来,直面迎上男人强硬的黑眸。
  “你今日烧得迷糊的时候,嘴里喊着孤的名。”
  唐灼灼瞳孔一缩,她自重生那日起,夜夜做梦就是冷宫凄清的夜里,霍裘站在宫墙之上瞧她。
  她嗫嚅着还未想好措辞,霍裘就已逼近了一步,深邃的目光自她精致的脸上游移,不是没有带上一丝痴恋的。
  “唐灼灼,孤深知你的秉性,这些日子的曲意讨好,所求为何?”
  他的语气淡漠凛然,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生生撕开表面上的伪装,叫人无处可躲。
  唐灼灼说话有些艰难,白嫩的手心紧紧握了握:“妾……”
  话还未说完,霍裘就松了她的下颚,沉沉发笑,面上阴鸷十足:“你以往什么时候在孤面前称过妾?”
  唐灼灼哑然,她原本就不喜霍裘,嫁入东宫又属被逼无奈,不连名带名唤他就是好的了,哪里还会一口一个妾的自称?
  这样一想,是不是自己这个举动和以往不同叫他起了疑心?
  见她不说话,霍裘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几下,失望和愤怒夹杂着,搅得他险些失了理智。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捧在心口上,又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偏偏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那般置身事外,像是这样的用情全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也的确是他一个人的事。
  “娇娇。”霍裘气极,掐了她纤细的腰身,叫她与自己的身体贴合的严丝合缝,他心头终于有些安慰,略沙哑地喟叹出声。
  唐灼灼身子僵得不像话,杏眸瞪得圆溜溜的,鼻尖缭绕的都是他身上素淡的清香,没了凛冽,余下的只有弯弯绕绕的柔情。
  “能不能让孤省心点?”他哑哑的声音似是低嘲,又像是情人间的低喃,全没了朝堂之上矜贵清冷的模样。
  唐灼灼心头一暖,鬼使神差别过头,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除了不喝药,我惯来是个省心的。”她揉了揉鼻尖极低地嘟囔,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第十三章 寿辰
  令唐灼灼没有想到的是,霍裘虽嘴上未说什么,但隔三差五过来宜秋宫用膳,必得眼瞧着她将药汁喝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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