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太子从何处来?”英王皮笑肉不笑地问。
太子挑眉,慢吞吞理了一下袖摆:“去父皇那坐了会儿。”
英王扯着嘴角笑,突然道:“昨日太子看上了我府中的骏马,我本该拱手相让,只是那马乃父皇赐下,我便不好再转送他人了。”
“哦?”太子拖长语调,“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
他抬眉看着面带得色的英王:“无碍,正好我比较喜欢颜色纯一些的马,你那匹马的尾毛杂了些。若真送到东宫来,会被其他骏马排挤的。”
英王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动怒:“太子,父皇赐下的乃是千里良驹,尾巴上有几根杂色毛算什么?”
太子的目光落到英王脸上,半晌后淡淡道:“可能是因为我不仅以貌取人,还以貌取马吧。”
英王:“……”
提起以貌取人时,太子这个王八蛋盯着他的脸看,是什么意思?!
没过两日,京城里不少官员都知道陛下送了好几匹贡马给太子的事,一时间引起无数人唏嘘,几个皇子中,陛下最心疼的还是太子。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情分也与其他皇子不同。
太子幼时体弱,不知是哪位高人说,太子命格奇特,一般人教养不了他。陛下一想,一般人教养不了,他身为真龙天子,自然不是一般人,所以就决定亲自来养。
说来也是巧,太子被接到陛下的宫中后,很快就能吃能跑能跳,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就因为这样,太子在陛下的宸阳宫住到十二岁,才搬去东宫。
上一个被皇帝这么偏宠的太子,最后被宠爱他的父皇贬去了苦寒之地,直到病死都没能回到京城。
不知道这位太子,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花家兄妹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兄妹二人刚进城门,就听到马蹄声传来,时不时夹杂着路人的尖叫。
花琉璃掀起马车窗帘子朝外看了看,几个身着华服的青年骑在马背上,对路人的惊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几个年轻人骑着马,意气风发地行走在大街上,正准备去酒楼里喝上两盏酒,却被几个穿着甲胄的士兵拦住了。
“尔等何人,竟敢拦公子们的去路?”
“诸位公子,我大晋律法规定,闹市不可纵马。我家小姐体弱,受不得惊吓,现在被你们的马蹄声吓得几近晕厥,你们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士兵们目光灼灼,手握刀柄,大有他们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架势。
“啥?”几位公子看了看离他们还有几十步远的马车,惊吓?晕厥?
这是来故意找茬的吧?
他们还没开口置疑,就听到马车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丫鬟围着马车上上下下,来回奔跑,隐隐听到她们嘴里说着“药”“县主”“大夫”之类的字眼。
难道真被他们吓出病了?
京城里,哪位县主如此娇弱多病?
这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回家会不会被打死?
第4章 病弱小姐
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们被眼前的阵势吓着了,再看这些凶神恶煞手持利刃的士兵,更是心虚,老老实实从马背上爬了下来。
京城里很多世家大族,都喜欢在马车上留下家族的标志,但是他们从这几辆马车上,完全猜不出里面坐的是哪家人。
车架的规制高,还有士兵护卫,这不是普通世家的待遇。
他们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可是除了围住他们的士兵,还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过来跟他们交谈。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着脑袋祈祷这个县主不要出事。
过了好半会儿,终于有个风采不凡的男人朝这边过来,他们内心竟升起一股诡异的喜悦之情,尽管对方脸色十分难看。
等对方走近,他们便识趣地道歉,顺便想套出对方的身份。
“诸位请放心,在下并非无理的人,请诸位先走吧。”
纨绔公子们一听,忍不住有些疑惑,刚才还让人气势汹汹地把他们围起来,现在随随便便就放他们走了?
“真的?”其中一位公子有些怀疑地看着花长空,“不知……”
“自然是真的。”花长空叹息一声,“公子们年轻不懂事,我又怎么好跟你计较。”
纨绔公子们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人是真没打算细细追究。
“所以待舍妹病愈后,我会亲自去诸位府中拜访。”
纨绔公子们:“……”
这是一言不合就准备向家长告状的意思?
毒,实在太毒,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阴损之人?他们不怕赔银子,也不怕赔药材,就怕事情闹到家里去,到时他们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各位放心,在诸位长辈面前,我只会如实叙述,绝不添油加醋。”花长空朝几个吓得变了脸色的纨绔拱了拱手,“诸位,请慢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敢走?
“发生了何事?”就在纨绔公子们赔礼道歉时,一位骑着骏马,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缓缓而至。
花长空看了眼玄衣男人身下的骏马,没有说话。
“见过英王。”见到英王殿下,几位纨绔公子仿佛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行礼。
“锐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姬明昊见街边似乎有人闹事,过来一看,就发现表弟跟几个贵族弟子垂头丧气被几个士兵围着。
“王爷。”田锐栋面上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英王骑着马还无人牵引的时候,就更尴尬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把英王也牵连进“闹市纵马”事件,就麻烦了。
见表弟吱吱呜呜不好意思说,英王把视线转向花长空:“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俊杰?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能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先让这些士兵退下?”
“王爷误会了,在下并无拦着诸位公子离开的意思。”花长空微笑,“是诸位公子坚持要向在下赔罪,在下也很是为难。”
纨绔公子们:“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们坚持要留下来赔礼道歉的。”
我们如果不赔罪,你就要上门告状,谁受得了这个?
英王皱眉,他这个表弟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是有数的,能做这种主动向人赔罪的事?
“三公子,不好了,县主吐血了!”
“王爷,舍妹病重,请恕在下无礼告辞。”花长空转身就回了车架上,“立刻回府。”
放下车帘时,花长空回头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英王,很快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听到车里有县主吐血病重,就算是英王,也不得不驱马退到旁边,让这行人通过。
等这行人走远,英王才茫然地想,这究竟是谁啊?
“有没有看清英王的模样?”花长空盘腿坐在马车里的毛毯上,问靠在软垫上享受丫鬟伺候的花琉璃。
“嗯。”花琉璃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感觉如何?”
“容貌不及三哥半分。”花琉璃做作地捂着胸,“京城的水土真不好,我突然觉得头晕,胸闷,好难受,要晕倒了。”
“前段时间陛下写给父亲的信里,似有意撮合你跟大皇子……”
花琉璃立刻坐直了身子:“三哥,英王长得不好看,并且是非不分,嫁给这种男人会老得快。”
事情尚未弄清原委,就开口让人给面子,得罪人而不自知。这不仅是长得不好,脑子也不是特别好。
花长空对妹妹以貌取人的行为表示了认同:“整日与一个容貌不够俊美的男人在一起,确实会委屈你,就算没病也要闷出病来。所以你放心,家里不会让你嫁给英王的。”
听到这话,花琉璃又懒洋洋躺了回去:“我突然觉得头不晕,胸口也没有那么闷,可以吃点心了。”
这次花长空带妹妹提前回京,一是因他要参加开春过后的科举,二是让妹妹早点熟悉京城的环境。
不久之后,父亲、母亲还有二哥都会回京,他要帮着探一探京城的风向。
看了眼被他们养得娇滴滴的妹妹,花长空没有告诉她,从头到尾家里就没打算让她嫁入皇家。皇家的男人,有哪个能守着王妃好好过日子,今日纳个妾,明日又想争皇位,对王妃还有一堆贤良淑德的要求。
他花家老老小小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凭什么去皇家受委屈?舒舒服服地当个县主,有合意的男人就嫁,没有就养貌美的面首玩,这多好?
花家立下赫赫战功,京中有圣上赐下的府邸。或许是怕花家误会,圣上并没有赏赐仆从,倒是赏了一堆金银玉器,甚至让工部把整座府邸重新翻新了一遍。
花家已经提前派人布置好府邸,兄妹二人只需要住进去就行。
当天花家正门大开,还挂上了红灯笼。不出两个时辰,京城不少官员就知道,有花家人回京了,就是不知道回来的是谁。
第二天一早,住在花府隔壁的官员就看到,宫里派了马车接花家人进宫。
为了以示对大功臣的重视,昌隆帝不仅要亲自见花长空,还请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来接见花家唯一的闺女。
太后是圣上亲母,性格宽厚,知道皇帝有意给护国大将军做脸面,当下就乐呵呵答应了下来,还让宫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作陪。
“小姑娘脸薄,等会人来了,你们可要对她亲和些,别把人吓着了。”太后担心这些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妃嫔闹出幺蛾子,特意嘱咐道,“护国大将军为我们大晋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可不能让他儿女在京城受委屈。”
“太后娘娘您请放心,妾膝下没有女儿,心里一直都羡慕那些有闺女的呢。”贤妃连忙道,“待花县主来了,妾定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其他妃嫔在心里偷偷翻白眼,这就是个嘴上说着想要闺女,实际一直得意自己生下皇长子的贱人。
都是玩过宫斗的,说这种话糊弄谁呢?
然而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并没有进宫,原因是她病了。
“病了,可是路途艰辛,受了寒?”太后不由得有些担心。
“县主身体虽有些娇弱,但一路上精神还好。只是昨日进京时,遇到几位公子闹事纵马,让她受了些惊吓,加之……”回话的人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加之什么?”太后面色严肃下来。
“三公子见那几位公子闹市纵马,违反了大晋律例,便上前劝阻,哪知遇到了英王爷过来。”回话之人说到这,连忙跪下,“此事与英王并无干系,只是县主生来胆小,以为开罪了英王爷,心急攻心吐了几口血,回到府中便躺下了。”
“那几个公子是谁?”这事虽然牵扯到英王,太后却没有放弃追问,似乎打定了主意给花家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似乎是田二公子以及与他交好的那几位。”
在座众位都擅长发散思维的,很快就在脑海里进行了现场情景还原。
贤妃娘家人闹市纵马,把人家刚进京的小姑娘吓着了,做哥哥的花三公子不忍自家妹妹受委屈,上前跟田二公子论理时,英王跑来帮外祖家的人了,于是把小姑娘气吐血。
众妃嫔纷纷扭头看向贤妃,刚才还说要把人家当亲生女儿,现在她女儿受委屈了,还不赶紧替她讨回公道?
贤妃:“……”
颜面丢尽的贤妃,回到寝宫后,气得摔断了一根玉钗。
“娘娘,世上哪有这么娇弱的人,那花家的女儿,会不会是故意装病陷害王爷?”伺候的宫女小声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一个未嫁女,装体弱多病没有半点好处,除非不想嫁人了。体弱这种事传出去,京城里的好儿郎谁敢娶她?”贤妃虽然气极,但脑子还在,“你去田府走一趟,让他们好好管教后辈。”
可真是能耐,人家好好的女儿,进京就被她家里人折腾病了,这让她出去怎么做人?
“唉。” 花府中,花琉璃倚着窗斜躺着,伸手接住几片飘进来的雪花,慢悠悠地叹息道:“昨日被那几个纨绔子弟吓着,现在胸口还有些闷呢。”
鸢尾熟练地接话道:“可不是,那些纨绔子弟真是欠教训,小姐如此金贵,怎么禁得起这般狂放无礼的惊吓。”
花琉璃再次仰头望天,满脸愁绪地轻叹:“我记得以前在青寒州,每到下雪之时,爹爹都会亲自出去打猎……”
“奴婢明白了。”鸢尾转身走到外屋,对丫鬟道,“三公子想吃暖锅了,叫厨房里早些准备。”
她家县主身娇体弱,思念亲人无心用食,想吃暖锅的定是三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花琉璃:我敢作。
花家人:我们敢配合。
鸢尾:今天的县主,仍旧是个如琉璃般的仙女儿呢。
第5章 负荆请罪
与充满尴尬气氛的后宫相比,昌隆帝见到花长空后,心情就很好了。
功臣之后,有从文之心,容貌英俊,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太会说话了,跟他父亲一样。
既不像其他武将那样说话鲁莽直接,又不像文官含蓄内敛,夸他的时候夸得真情实意,那双眼睛里,满是对他这个帝王的感激与敬仰。
“攻打克尔城的时候,父亲受了重伤,就在士兵们都以为此仗必败时,陛下您派来的援军与物资到了。”花长空眼眶微红,“陛下此举,不仅决定了我军与金珀战役的胜局,还让重伤的父亲有了熬下去的希望。”
说到这,花长空差点没落下泪来,他朝昌隆帝一揖到底,虽未说什么,昌隆帝却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感激之意。
“朕与应庭相识于年幼,亲如兄弟,他为大晋镇边疆,为朕守国门,得知他身受重伤时,朕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幸而安全无虞,才总算让我放下心来。”说到这,昌隆帝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花应庭在领兵打仗方面的能力,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只可惜这次受伤后不能再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