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纠结了一番后点点头，她指着床榻，“我把床让给你。”
“阿楚，你穿成这样留我，我可是会以为你在勾引我啊！”顾明衍扬了扬眉，靠在门沿上，目光落在姜楚光着的小脚丫上，声音低沉而冷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邀请我上床，不是在勾引我吗？”
“你今天都没搭理我，晚上又搞这一出，欲拒还迎是吗？”
姜楚一开始是没往这方面想的，顾明衍平时对她还挺好的，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原本以为他会留下来，没想到能说出这么一番令人脸红害臊的话来。
啊……他是要守着清白之身的人，虽然被她冒犯了几次，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若今晚在这里留下的事流传出去的话，他们可真就脱不清干系了。
那他就无法跟他心爱的女子解释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有些拧巴，面前的这个人，好像跟她情绪接连在一起了一样，于是垂头闷声道:“你走吧。”
顾明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姜楚笼上一层不安，她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刚才应该让顾明衍把那幅画拿出去的。可是他太冷漠了，她没敢开口。
窗户也没关，咣当咣当地响着，忽然就不响了，顾明衍撩起袍子跳进来，长臂拦住被子紧裹着的人，能感觉到里面在颤抖，像一朵被风吹打的小花，抖个不停。
“我要是不折回来你就要抖一晚上？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顾明衍轻轻拍着她的背，“想我留下就直说啊。”
“我没有要勾引你。”你不用这样防着我。姜楚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这是有多不喜欢他，忍着恐惧也不肯拦他一下？顾明衍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好好，是我翻窗进来的，是我来占你便宜的，不怪你。”
“我去一边坐着，你安心睡觉。”
到现在姜楚才意识到顾明衍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扯了扯他衣角，“床留给你。”
“不用。”他移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在黑夜里独自品茗。
姜楚在茶香中翻来覆去，“顾明衍，你今日喝酒了吗？使臣他们还好吗？”
“没有喝酒。”他压根儿就没去。
姜楚皱了皱眉，顾明衍只字不提使臣，今天心情很不好。她也不再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容易挨打，她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姜楚一夜无眠，天亮时，眼皮子才开始打架，她眨了眨眼，看着摇椅上躺着的顾明衍，心下一动，捏着一块毯子走了过去。
她跪在地上凝视顾明衍的脸，线条流畅，清冷俊逸，这张脸有种魔力，能让人心神皆动。她将毯子盖到他身上后没有离开，拄着头看了许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会忍不住往他身上移，心里也总会想起他，姜楚咬着唇，她是不是有些喜欢顾明衍了？
是不是呢？她懊恼地上手捏了捏顾明衍的脸，摸了摸他的眉骨，点了点他的唇，最后还按了按他的喉结，当手指触到这个人的时候，心就开始变得柔软，哪里还像昨晚那般惶恐不安。
顾明衍心跳如擂鼓，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他正闭目养神，转眼就被人给摸了，还摸的这么放肆，姜楚这是在耍流氓吧。
姜楚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感受着胸腔里的震动，微不可觉地惊叹了一声，男人的心跳的好快啊！若自己喜欢他，会把他吓跑吗？若她真勾引了，顾明衍会把她赶出府吗？
想到这里，姜楚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怎么就喜欢上顾明衍了呢！顾明衍这个浪荡轻薄的二世祖，她不能喜欢的。
二世祖憋不住了，这简直是在要他的命，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闪出一丝光亮，反手握住姜楚的脖颈，将她扣在自己的胸口。
笑意阑珊:“阿楚，说好的不勾引呢！不乖了？”
姜楚半个身子都扑在了他怀里，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脸颊染了一层红晕，她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在试探自己喜不喜欢他吧。这也太荒谬了。
她极小声地反驳:“你脸上有脏东西，我刚刚帮你擦了擦。”
顾明衍拉长语调，指了指心口:“噢……那我嘴巴上也有，就连喉结上也有，那你干什么趴到我这里？”
“……我看你心还跳不跳。”
“……？”
“你睡觉没声音，我担心，看看你死没死。”
顾明衍一眼望去，是姜楚略带困倦的面容，楚楚可怜，外衫挡不住里面的春色，肩颈处的嫩白以及肚兜后面的饱软，都有迹可循，让人想要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
他翻身，将小姑娘压在下面，看着她突然惶恐的小脸，一点没心软地凑了过去，妄图含住她的娇唇，看看那张嘴到底有多硬，才能说出死没死这样的话。
看看是不是亲软了，才能让小姑娘说点儿好听话。
还差一豪就能吻上去，姜楚眼疾手快地搂住了顾明衍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你你……你怎么这样。”
顾明衍埋在她的颈窝，喷出的热气撩人，他低低笑着，“阿楚，我以前说错了，你不小了。”
姜楚腾地红了脸，她这样一搂，两人贴的更紧，现在简直是密不可分，她甚至能感到顾明衍的下半身，好像……他忍得很辛苦。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在我这烧了一大片火，有燎原之势。你这个贪官还想压榨我多久？我小老百姓都要燥死了。”顾明衍哑着嗓子，“我就亲一口解解馋，别拦着我。”
姜楚紧张极了，她忐忑不安地看着顾明衍靠近……咣当一声，门被人给踹开了。两人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魏清荷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她听了下人说这里有动静，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踹开了门，掀眼就是这么一副香艳的画面，她激动到语无伦次，你你们我我们了半天。
等到顾明衍用毯子裹住姜楚后，魏清荷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顾明衍你个混蛋，竟干得出这种事情来，还没成亲呢猴急什么，真丢脸，气死本郡主了……”
顾明衍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脸色黑到不能再黑，被人坏了好事，他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得逞了，天杀的魏清荷，他这几天绝对不让薄子衿见她一面。
想来还是自己家待着舒服，起码没人敢这么进他院子。他拉起来姜楚，“赶紧收拾东西，等会儿我们回家，这里真是晦气。”
“站住，谁都不准动，小桃花，你别难过，本郡主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来，且将心放到肚子里。”魏清荷咬牙切齿地转身，留下这样一句话跑的不见人影。
姜楚:“……”
她的清白，死在了顾明衍身上。姜楚怨恨地瞪了眼欲求不满的人，被他反瞪回来，顾明衍一脸不快:“是你先挑逗我的。”
姜楚气笑了，他还不想负责？虽然没吃到，但在别人眼里是吃到了的，比如魏清荷，刚才怎么解释都不信。顾明衍居然把错都推到她身上来？一点都不男人。
她几次想回王府，都被顾明衍扯了回来。他悠闲地喝着茶，“看看魏清荷能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魏清荷回来了，她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气死本郡主了，皇祖母居然不准。顾明衍，你娶不娶小桃花，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就算没有赐婚的懿旨，你也要对小桃花负责。”
原来是去求赐婚的懿旨了。她还以为魏清荷去找人揍顾明衍了。姜楚眸光黯淡下来，她不想要这个，用一道赐婚的旨意把两人禁锢起来，这样会让她分不清顾明衍心意的。
“娶娶娶，本世子谢谢您了。”顾明衍烦躁不堪，失望地看了眼魏清荷，他原本对她寄予厚望，得，又是个没心眼的。
回王府的路上，顾明衍心头意难平，又折回去黑着脸站到魏清荷面前，“魏清荷，你白长这么大了是吧，圣旨不比懿旨好用？”
魏清荷顿了顿，满眼疑惑:“你这么心急……你干嘛不去求？”
他抬眼望了望天，还不是怕姜楚弄死他，万一生气哄不好，真不让他上床了怎么办。若魏清荷去求旨，阿楚起码不会全怨到他身上来，起码会给魏清荷一点面子，起码还能让他进个屋门。
至于进了屋，他便干什么都没人管得了了。
不得不说，魏清荷不愧是常在外面疯跑的，他们刚回王府就看到有宫里的太监站在门口。
顾家大大小小的人都聚在了院中，有人打着哈切，有人在一旁逗着小狗，丝毫没把拿着圣旨的公公放在眼里，顾明衍咳了一声，他们才装模作样地跪了下去，但跪也没个跪样。
顾青鸿没当回事，还在帮姜长宁摆弄着珠钗，见到自家儿子后招了招手，“阿衍，回来了？宫里又来给你赐婚的圣旨了，皇帝老儿自己贪恋美色也就罢了，还一天天上赶着给你赐婚，他想死后当个月老还是咋地，闲着没事儿干了！”
姜长宁数了数手指，“这是今年第一次吧，去年一个月一次赐婚的旨意，前年一个月两次的赐婚，这样一算，皇上倒是收敛了许多。”
管着王府吃穿用度的苏林静贴心地上了把剪刀，“阿衍，用手撕的话费劲，剪刀比较好使，也不知这次是哪家的千金，不过哪个也好了，反正你都不要。”
顾茗雪:“看这小公公，没什么年头吧，是不是没什么小姐给二哥挑剔了，所以档次越来越低，索性直接派了个没名气的小公公来。”
顾明瑾:“二哥，这次你来个单手劈开，我看看圣旨的卷轴好不好使。”
小公公瑟瑟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宣旨，听宫里的老公公说，给顾家世子宣旨是一件能要命的苦差事，宣赐婚的圣旨更要命。要不是他打翻了皇上最喜欢的水仙花，怎么也不会派他过来的。
小公公颤颤巍巍地把圣旨递了过去，就等着顾明衍将它瘸成两半，好回去复命。但是这位凶巴巴的世子没有接，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打开念啊，不识字啊。”顾明衍没好气地踹了脚椅子，指着小太监手中的圣旨，对着一群懒懒散散的人开口，“这是圣旨知不知道，你们就这副样子接旨？”
“还懂不懂皇家威仪了，父王，跪下啊，你儿子赐婚的圣旨，你还想不想要孙子了？”
顾青鸿问了问姜长宁，才确信他没听错，便愣头愣脑地跪下了，他儿子这是怎么了？不过他确实想要孙子，这一跪，跪的舒舒服服的。
其他人见自家王爷都跪了下去，立刻调整跪姿，摆出几分真情实意想要接旨的模样，其实都想看看这次顾明衍会整什么花样来规避赐婚。
牵制着众人目光的顾明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脊背挺直如松竹，面上严肃，不带一丝玩笑，颇有些干大事的模样。
顾青鸿惊讶极了，想着该不会是上次给姜长盛跪了一次跪坏脑子了吧，这个儿子从来不服管教的。
小公公惶恐地后腿了一步，这样要世子冲着自己跪下，会折寿的吧，毕竟这是没几个人享受过的待遇。
他慢慢铺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有女名唤楚字，温良贤淑，品貌出众，朕观之已久，与顾家世子明衍乃天作之合，特赐旨意成佳人之美，择良辰完婚，钦此。”
顾明衍规矩地双手接旨，还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将礼仪发挥的淋漓尽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臣接旨，谢皇上。”
接……接旨了？府里的气氛一刹冷寂下来，所有人都反应了一小会儿，终于认清顾明衍接了赐婚圣旨的这个事实。
但着实没听前面赐婚的小姐是谁，他们全都没在意的，这边顾明瑾离顾明衍最近，偏头扒了一眼，惊道:“姜家有女，名唤楚字。姜楚？我表姐？”
第四十五章
跪在角落里的姜楚垂着眸, 视线里出现一角紫色锦服，她顺着往上看，是小青团的主人, 他面容沉静, 拿着圣旨的样子像是拈了枝桃花，眉间三分疏朗七分随意。
顾明衍拿着圣旨敲了敲她头顶，“世子妃, 以后劳烦你多管教我了。”说罢，他把圣旨塞进姜楚怀里, 转身大步走出了王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姜楚身上聚，凌厉的, 奚落的，惊叹的，以及预料的到的。仿佛能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姜楚费劲地站起来，心里诽谤顾明衍不靠谱，又把她一人丢下顶着这些赤.裸裸的目光。
姜长宁被顾青鸿搀扶着, 捂着胸口，一口气卡在哪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阿楚, 姑母不行了，我先回去缓缓，等晚上再找你说话。”
顾青鸿却高兴地不得了, 临走前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他的儿子终于肯娶媳妇了，姜楚又是自己人，一来二去亲上加亲，没什么不放心的。
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大的表情，看完热闹后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紧接着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散开。顾茗瑶小跑着跟上姜楚的步子。
“阿楚姐姐，你怎么不笑呢，被皇上赐婚是一件喜事啊。”
姜楚笑不出来，她才刚刚对顾明衍有一点肖想的念头，却突然被赐了婚。就好像田地里的禾苗，被农夫往上提了三分，简直就是拔苗助长。
她害怕这份感情还未扎根土壤，还未享受甘霖雨露，就被烈日拍死在荒地上。她对男人太不了解了，顾明衍似乎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善变，性格阴晴不定，时而热情时而冷漠，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心思捉摸不透，性格却是了解的，顾明衍重情重义，绝不会像周晋那样对她，只要她知好歹，便不会受太多苦。
就连平日笨手笨脚、哪壶不开提哪壶、总是多嘴的阿礼，都在他身边待了七年之久，仗着年少那点情意，顾明衍虽然每次都气急败坏，却也没有真的处罚过阿礼。她好歹比阿礼灵活那么一些，肯定能活得好好的。
姜楚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终于弯起了嘴角，冲着顾茗瑶道:“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皇上会赐婚。”
顾茗瑶点点头，“我也很惊讶，二哥居然接了圣旨，他以前理都不理的，他对你真的很好。阿楚姐姐，你运气真好，能嫁给我二哥……”
这一个下午姜楚都心神不宁，她听着顾茗瑶絮絮叨叨的话，终于弄明白了顾明衍在世家贵女心里是什么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