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神, 握着拳头,浑身都绷紧了:“容庭!”
容庭漫不经心往地上那一滩血渍上睨了一眼, 嘴边反而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你信不信, 我让你断子绝孙。”
他说着,眼神往下瞧了一眼,那模样痞气十足,魏栋知道容庭从前多混账的事都做得出来,便也怕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去、去叫大夫。”
容庭松了手,十分嫌弃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朝青陶道:“去报官。”
魏栋才猛地回头瞧了他一眼,却也无能为力,肖眠眠做的这事儿,本就将容家路家都得罪了, 还将魏家同容家的关系闹的更僵。
若说原本他得知陈梓心对容庭有心意,是陈梓心对不住他,是容家对不住他,他这才能理所当然的纳妾养外室…
可这回,却成了魏家的不是,他的不是…
魏栋才扭头看了眼陈梓心,却见她眼底一抹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谁。
楚虞有些愕然的看着肖眠眠身下的红,不由倒抽一口气,忽然下巴被人轻轻挑起,容庭低头瞧着她脖颈间淡淡的红痕,没说什么,只拉着人便离开了。
男人手上力气很大,紧紧握着她像是要将她给捏碎了,楚虞挣扎了一下,回头一眼,只见陈梓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这才由着容庭将她带走。
青陶与邹幼相视一眼,心下惴惴不安,小跑着跟了上去。
上了马车后,容庭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一盒药粉就往她脖颈上倒,指腹轻柔开,粉末成了水状,冰冰凉凉的,凉的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姑娘稍稍退了下身子:“不碍事的,没划破。”
“划破?划破你还在这儿,早凉成一具尸体了。”
“……”
用得着这么带刺么,楚虞抿了抿唇:“刚刚你不来,我也会躲开的。”
“那你还挺能耐的?”容庭冷飕飕道。
不多久,他又叹了声气:“林楚虞,你吓死我知不知道?”
楚虞一怔,扭头对上男人深似海的眸子,忽然一下有了坠进去的感觉,她默了半响:“我都算好了,肖眠眠这回定是跑不了。”
“你在林家,要跟你父亲那个妾室斗,算计着过日子。你在容家,要讨老太太欢心,算计人心,以保能在容家过得太平,是不是?”容庭抿着唇角,一番话说的楚虞一脸错愕。
楚虞动了动唇,没应声。
容庭蹙了下眉头:“你嫁给我,还要算什么?你想将肖眠眠送进牢房,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儿,我都能帮你解决,林楚虞,你怎么就不信我?”
楚虞心下那根弦像被人拉扯了一下,弹出一声回响,在胸腔内缭绕徘徊。
她紧紧捏了捏裙摆,抬头看他:“我能解决,就不必叫你跟着费心了。”
“那我就乐意跟着费心呢?”男人敛去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眉目沉着,唇角也轻轻抿着。
说罢,他也不等姑娘再回话,自嘲的笑笑:“林楚虞,你就是不信我,你从来没当做自己嫁给了我,你分明不喜欢闻妈妈,你没同我说,下人不服管教,你也没同我说,这次肖眠眠的事,你还是没说。”
他顿了下:“你是觉得全天下男人都一样,像你爹一样,像容正喧一样,像魏栋才一样,娶妻纳妾,再宠妾灭妻,对不对?”
二人对视一阵,楚虞忽然间起身,像是被容庭一番话弄懵了,一时间忘记在马车上,直撞上了车顶,砰的一声,伴随着姑娘的一声冷哼。
她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一手揉着后脑勺,马车晃了一下,男人拉住她的手臂,顺带着将人按在长椅上。
他像是要问出个究竟,捏着楚虞的肩:“你觉得我有一天也会纳妾,甚至有一天,你还会亲自为我纳妾,对不对?”
容庭两句对不对,像鼓槌在她心上狠狠敲了两下。
她虽未答话,但就这副不知如何言说的神情,容庭也知晓了答案。
说不上失落不失落,其实他一直就知道,只不过装傻充愣了一个多月,两个人也还算相安无事。
楚虞抖了抖唇,犹豫的说:“若是你想纳妾,我身为路家的大夫人,自然是要为你纳妾…”
容庭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姑娘原低垂着的头一点点抬起来与自己对视:“如果将来,我像林许一样,你怎么办?”
一提林许,楚虞便想起顾颜的模样。
那样一副姣好的面容,到了那种地步,也被磨出了白发,脸上生出了褶皱…
还握着她的手,叫她收敛脾气,要她听话,才能在林家过的好一些。
楚虞闭了闭眼,她不愿走顾颜的老路,因而才处处给自己留后路。
容庭这个人,当初她若没有半分喜欢,定是不会嫁的,但不管是对容庭还是对路家,就连是老太太,她都有所保留。
正此时,马车堪堪停在路家门外。
容庭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我教你,别让我纳妾,管好我,林楚虞,我就让你管着,你说不纳妾,就不纳妾。”
楚虞怔怔的盯着他瞧,消化了好半天才听进去他的话,下一瞬男人便松了手,弯腰钻出马车。
楚虞在车内坐了许久,直到青陶在外头唤她,她这才缓缓回过神。
回到秋苑,她也未叫晚膳,在园子里坐了好半天,青陶与邹幼也不知夫人在想什么,更不敢贸然打搅她,只好陪在一边不出声。
楚虞稍稍侧了侧头:“公子呢?”
青陶迟疑一瞬:“兴许在书房,夫人可是寻公子有事,要奴婢传话么?”
楚虞摇摇头:“到晚膳的时辰了,叫厨房送饭食过去。”
青陶顿了一下:“夫人不用饭么?”
楚虞低声应了一句,随即道:“今日乏了,想歇下。”
青陶没再说话,给邹幼使了个眼色,邹幼忙扶着楚虞回房更衣歇下。
书房那儿,青陶亲自领着丫鬟布菜。
容庭头都未抬一下,青陶迟疑半响,还是出声道:“夫人吩咐今日在这儿布菜,公子就不必回秋苑用饭了。”
闻言,容庭方才从一堆账本里抽身出来。
抬眸一瞧,是那丫头身边的丫鬟。
他低头扫了了眼一桌饭菜,蹙了下眉头:“为何?”
青陶佯装无事,轻飘飘道:“夫人没胃口,早早歇下了,便让厨房给公子单独做一份。”
容庭摆手让她退下,瞧着这一桌子菜,还是放下账本,一口未动。
青陶前脚才刚回秋苑,容庭后脚就到了,她当即松了口气:“夫人在房里,睡下了。”
屋内的床幔被放下来,容庭轻声进去时,隐约能瞧见姑娘侧身躺着。
他走近,抬手掀开床幔,就见楚虞小嘴微微轻启,闭着眸子,眼睫的阴影垂在眼下。
下巴上一道红印子,是方才被他捏的。
容庭有些懊恼的伸手过去,轻轻揉了下,方才说的那些,是不是吓到她了?
明知林家是她的一块心病,他还偏偏提起了。
容庭弯腰脱了长靴,俯身过去,张嘴在她下巴上抿了抿。
他抬头仔细瞧了瞧林楚虞的模样,她是真的长了副好相貌,媚而不过,恰到好处。
右眼下有一颗痣,每当她委屈的看着他的时候,就显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很难对她发起火来。
容庭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多漂亮的姑娘,偏偏脾气倔的要命,就不能娇一些,软一些,他也能疼疼她。
容庭指尖从她眼下划到嘴角,一低头便覆在她唇上,男人只亲了一下就想抽身离开,谁知忽然一只手绕在他脖子上,往下压了压,两张唇瓣重新贴上。
容庭猛地睁眼,就见原本睡着的姑娘一双眸子清醒的很,哪里像是睡着的样子。
俩人就这么贴着唇对视半响,是楚虞先闭了眼,学着他平日那样,一下一下抿着他的唇,舌尖试探的舔了一下。
轰的一下,容庭脑子里仿佛炸开似的。
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就将身上的重力压了下去,勾着她的舌头,缠绵,辗转。
这不是容庭第一次这么亲她,但却是姑娘第一次有回应,第一次这么配合他。
楚虞两手环上他的脖子,含着男人的下唇,贝齿在上面轻轻磕了下,大着胆子咬了个牙印。
容庭被她撩拨的全身都着了火,伸手便从她寝衣地下钻了进去,随即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声:“你故意的。”
她里头什么都没有,像是在等他似的。
楚虞耳根红了大半,抬头在他喉结处咬了一下:“故意的,不可以?”
容庭心上的一把火窜到了头顶,额间布了一层汗,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朵,引的身下的姑娘浑身一颤:“可以。”
他摸着她胸下的几根肋骨,忽然停住了手:“淮景阳在你心里占几成?”
“……”
楚虞没想到这时候男人还会计较这个。
容庭得不到回答,在她腰窝掐了一把:“占几成?”
楚虞躲着他的手,寝衣已经被他推到了胸上,姑娘面色潮红的偏了偏头:“没有,一成都不占……小心眼。”
容庭被她气笑了,伸手拨了拨她的耳垂:“知道就好。”
姑娘双手摸到他的腰间,四处点火的游走:“容庭。”
男人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撩拨,眸色暗了下来,楚虞搂着他的脖子,唇覆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声庭哥哥。
屋内腥风血雨,一室旖旎。
听着姑娘在身下哭,命都想给她。
第68章
屋外, 邹幼和青陶一人端着早膳, 一人端着水,二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默契的红了脸。
昨日那动静可不小呢,夜里公子还叫了两次水,任谁都能知晓里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邹幼忍着笑说:“我瞧夫人还没醒,这些先撤了吧。”
青陶点点头,抿着唇笑了, 随后又想起花厅里几个不请自来的人, 眉目淡了淡:“我去打发了淮家的。”
邹幼亦是蹙了下眉:“这淮家到底什么事儿非上赶着来,上回也是, 见着她们就闹心。”
屋里, 床幔一角落在床上,被褥一半落在床下。
楚虞躺在男人胸口,被人从肩部搂着身子。她蹙了蹙眉头,动了动酸涩的手臂,又舔了下干涩的唇。
男人被这细小的动静吵醒,眉头一皱,闭着眼睛就绕到姑娘腋下,将她整个人拖起来放在身上。
困顿的拖着气音道:“再睡会儿。”
楚虞现在还哪里能睡得着,捏了捏他的脸,硬是将人吵醒了。
容庭半眯着眼,就看到她赤着身子趴在胸前,长发散在腰间, 男人蓦地笑了声:“林楚虞,我发现件事儿。”
楚虞忍着嗓子的干涩敢,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容庭挑起姑娘的下巴亲了一下,嘴角一扬:“我发现你不穿衣裳比较好看。”
楚虞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我也发现件事儿。”
“嗯?”他捏着姑娘的耳垂在指腹上玩弄着,很是上瘾。
“我发现你不说话比较像个人。”姑娘说罢,懒洋洋的将下巴搁在他胸口。
容庭胸膛起伏的笑了声,楚虞推了他一下,随即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衣裳,背对着男人一件件重新穿上。
他坐起身,将姑娘卡在衣裳里的发丝抽了出来,顺带着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颈后亲了一下:“你昨天、”
楚虞猛地扭过身子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容庭好笑的弯了弯眼,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好,不说。”
姑娘这才红着脸叫他穿衣裳,又叫了邹幼青陶进来伺候。
门窗打开,一屋子的欢糜才散去。
邹幼端着水进来时,正瞧见楚虞在给容庭束腰带,男人低着头笑,调戏的勾着她的下巴,死皮赖脸的非要亲上一口。
邹幼霎时红了脸,忍不住也跟着乐呵,这还是头一次见公子夫人这般和睦的,往日不是两日一个冷着脸,一个比另一个还冷着脸,像是对头似的。
青陶放下早膳,不由有些气,淮夫人与许如月二人还在花厅候着,说是要等夫人醒来,怎么都打发不掉。
她
眼看青陶就要禀报这事,邹幼忙拉住她,笑着跟没事人似的:“今日厨房做了夫人喜欢的绿豆汤呢。”
青陶会了意,公子如此介意淮家,这会儿好不容易二人如胶似漆的,再拿这事去讨扰,也未免太不会看眼色了。
这么一想,那就先晾着淮家的吧。
一番拾掇后,二人方坐下用膳。
青陶隐约瞧见夫人脖颈上的红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她询问道:“夫人,今日穆家那儿的诗会,是去还是不去?”
楚虞愣了一下,是了,险些将这事儿给忘记,丘嫦沁下的帖子正是今日的。
她忙点了点头:“去,要去的。”
这后宅之间也皆是讲人情的,不去也不大好。
何况姚骊也会去,上回从魏家走得急,她想必也有话要同自己说。
容庭听着,将糕点往她面前摆了两三样:“何时回府,我去接你。”
楚虞下意识就要摇头,话到嘴边,瞧见容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又咽了下去,点了下头:“约莫是晚膳前。”
正此时,一个粉衣丫头探了探头,脸色有些着急,可又不好打搅了主子的清静。
青陶正要过去,楚虞便先瞧见了:“哪里的丫鬟,进来说话。”
丫鬟脚步踌躇,怯生生的走过来,她就是个伺候在外院的,哪里这么近跟主子说过话。
“回、回夫人,奴婢梅兰,伺候在外院的,那淮家夫人与少夫人在花厅吵了起来,还失手打翻了茶盏,奴婢瞧势头不太对,这才急着来问一问青陶姐姐…”
青陶一愣,忙欠着身子道:“是奴婢不好,没将淮家的给打发了,还叫夫人跟着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