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长空无双
时间:2019-06-25 10:19:19

  大晚上的,大白闭目养神中,懒得理会她。
  俞雅的视线射向没有落点的虚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地放空,过了会儿停一停,竟是慢慢笑起来。董女士有几日未来看她了——她竟像是在逃避着她的存在。如果说成亦秋的来访确实叫她有点惊讶的话,董女士这样的行为就不算脱离她的猜想了。
  自欺欺人久了,被陡然揭破的时候,也只会想逃避吧。
  毕竟已经习惯了。
  俞雅的目光了然洞察中又隐隐带着几分索然无味,说不清是看透人心更好还是蒙昧无知更好。看得太明白,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在印证自己的猜想,未免太过无趣。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是快乐些,只是被动接受降临在头上的一切,又未免太过愚蠢。
  “外公离世前几年,晚上一直梦话,翻来覆去地问为什么,”她轻轻道,“问自己真的错了吗,问我爹可曾怨他,问老天爷为什么不善待他外孙女……这么问一句,然后问十句女儿为什么能如此狠心……”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当做不知道。”俞雅一下一下摸着大白的羽毛,“说梦话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呓语,外公就到死都是带着疑惑的。”
  大白抬起头看着她。
  “一开始我也想问问她,为什么——但其实我知道答案的。”
  “说到底,”俞雅停顿了一下,“不过自卑而已。”她笑,“至于逃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十多年前,那个人从山里出来,接触到外面现代文明的世界。
  这里的都市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繁华喧嚣不夜城,这里的天地广阔无垠充满机遇,张扬放纵无束缚。
  然后她遇到一个英俊热情有地位有权势的男人,一份爱情与随之而来的婚姻就放在她眼前唾手可得。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自由烂漫,是能叫她死寂的心重又点燃的热烈光火,是她梦里曾想象过无数次的美妙景象,她在压抑与封闭中度过三十年,陡然在眼前炸开绚烂至极的烟花,如何能说得了一个不字?
  于是她的心就毫不犹豫地把她与过去的世界割裂开来了,叫她迫不及待将那沉重累赘的过往抛下了——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再回到那方闭塞偏远的天地里去?
  但她没想到父亲要如此激烈地阻止她追寻自己的幸福,更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气病甚至想不来就这么去了……与家人反目成仇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但她已经骑虎难下,巨大的负罪感压迫得她透不过气,当她发现只有逃避能叫自己好过一些时,简直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自己的父亲、女儿,逃离过去的生活、过错。
  她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梦想孑然一身步入山外的世界,所拥有的只有自己在文学上的才华与恋人许诺的婚姻。
  她当然是自卑的。旧有的经验完全无法应对这个繁华高端的阶层,更何况随着婚姻而来的一步登天的特权并未带给她相应的尊重与宽容。她的一切来源于丈夫的抗争与怜惜,而她属于文人的傲骨与心气让她根本无法忍耐这样的地位。
  抛弃了过去的人只能咬起牙关一门心思往前走,她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创作,她不能让身世成为自己的负累,她得让所有人都看得起她。
  她成功了。她叫自己拥有了能匹配上丈夫的价值,她实现了个人的价值然后开始为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发声,以获得相应的地位,然后她能被世人尊称一声“女士”而不单单是成家的媳妇……她也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母亲,一个合格的贤内助。
  她越是成功越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但那自卑消失了吗?并未。她能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抬起胸脯做人,唯独在三个人面前必须俯下身甚至倾倒于地。
  她的父亲,她的女儿,以及——她的丈夫。
  “外公不在了,等同于债主在收债前已死,这债还没存根,多年的负罪烟消云散,应该会在心里偷笑吧。”俞雅扯了扯嘴角。
  她倒不是替外公打抱不平,她没这个资格。她的命是董女士给的,她的生是外公给的,这俩人谁对谁错本就不是她能置喙的。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不为人知地评点两句,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至于自己……董女士是个很好的贤内助,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的丈夫,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很可惜,这些美好的品格不属于俞雅早逝的爹与俞雅自己。
  准确地说起来,作为董女士人生最低谷最惨淡岁月的见证者,甚至是她罪孽与过错的承接人,她就不可能喜欢自己。每年的物资也好,外公离世后接自己出山也好,给自己联系医院与专家也好——其实最大原因是要做给丈夫与世人看,还是说让自己良心安慰一点?谁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放大自己对于前段婚姻被迫与一个不相爱的男人结合的怨气,放大自己对于被折断翅膀困束在山中的不满,于是所作所为就有了一个勉强让心理解脱与叫人同情的解释与理由,她的形象也变成了坚韧顽强从淤泥地里长出却纤尘不染的纯洁。人们对于成功者总是宽容的,对于才华出众的人总是怜爱的,所有被苛刻的都只剩下那座大山与那段岁月。
  只不过一个病弱体虚活不了多久的女儿,却占足了弱势的位置。舍弃女儿要预付的代价远远比接纳她来得大,那就接到身边吧。
  她说服自己怀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越是浪漫多情的人越是会把想象当成现实。她就真当自己是位慈爱贤良的母亲,恪守着为这个形象创造出来的设定,所作所为把她自己都给感动了。
  “一开始,大概对我带着怜悯与施舍的高姿态吧,”这样一个女儿,得靠自己才能活着的女儿,自然没法指责自己什么,“但当她发现,女儿其实不必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时……”
  俞雅有外公留下的人脉与恩情,有一个情深如许矢志不渝的恋人,甚至,她自始至终都不曾因为自己的来历与孱弱而产生丝毫的自卑,始终都是从容不迫,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这个女儿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俯视。这如何不叫董女士感到难受?难受,甚至是嫉妒——自己拼了命才得到的一切,女儿得到的不费吹灰之力。
  在爱是蒙着自欺欺人面罩的前提下,嫉妒之心来得理所当然。后来甚至连俞雅的存在都给她带来不小的威胁感。
  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灰暗惨淡毫无色彩的过去,就像看到自己气死母亲让父亲饮恨而终的罪孽,就像看到自己抛夫弃女避离家门十多年的报应……而这曾抛弃的一切卷土重来,都会叫她窒息。
  “是谁点醒了她呢?”俞雅思考。她自己是不可能看破的,潜意识促使她一直扮演着慈母的角色,选择逃避必定是有人点醒了她……只有成先生了。只有她的丈夫了。
  “这可真是……”她抱着大白叹了口气,“可怜啊。”
  他的爱是你破茧最初的理由,是你挣扎全部的支撑,是你化蝶唯一的索求。你努力想成为他眼中的美好,可恰恰是他,看破了你埋藏的所有的丑陋。
  *
  周夫人想邀请董女士喝茶。
  她并不知道在成家当家夫妻之间扯不断的一地鸡毛,只是作为无论儿子结婚还是她打断婚事都绕不过去的人,她觉得有必要跟对方谈谈。毕竟是俞雅的亲妈,而她自己思来想去觉得俞雅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实在是不一般,绝不能等闲对待。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儿子不声不响干了招釜底抽薪,把她彻底惊到并惹恼了。
  方行端两耳不闻窗外事慢条斯理搞定婚纱,查完工作室整套三十六件钻石首饰制作的进度,翻阅合作单位递交上来的婚礼的准备工作,修正的修正,签收的签收,就绕到恒瑞召集股东跟各部门经理开会。
  恒瑞,或者说是方氏,究其本质就是个家族企业,还是嫡长子继承制的那种家族企业,绝大部分股权都掌握在一人手中,标准的一言堂,其他人对集团事务并没有决定权,甚至连发言权都有限。所以在发展全靠掌舵手个人能力与眼光的前提下,上头那人就算一意孤行非做什么事,也没人阻止得了。
  而方行端,不知哪根神经抽了,竟然想把恒瑞给拆了。
 
 
第103章 豪门继女14
  现在的方氏, 或者说恒瑞,是由恒久珠宝跟星瑞品牌合并而成。
  这两者当然是强强联合的标准范本,但要知道恒久珠宝才是方氏的根本,一直以来都是这一领域的庞然大物,而星瑞作为方行端继承下来的母亲的嫁妆,从一只小有资产的虾米被他发展成如今奢侈品行业的先锋, 靠的可全是他的个人能力。
  发展到如今, 星瑞的枝枝蔓蔓延伸自然很广, 跟各方面的牵扯也多, 现在他要拆, 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一减一的算式, 光是法律层面需要解决的问题就能叫人发疯。但方行端又不是非一五一十把条条码码的都给梳理清楚, 他就只要拆出个大概来就行,复杂问题直接绕过, 麻烦东西就搁置不管——只是就这样, 所有与会成员还像是看疯子一样看他——这手法没见过啊, 这位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年的发展扩张, 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恒久星瑞大家都是方氏, 你个老大闲着没事干把这俩再给分开来干嘛!
  小道消息说是要送人?竟然不是无稽之谈?呃……简直有病吧!
  与会者面上无表情内心妈卖批,怒号着此消息一出恒瑞股票必定跳水。好端端的那些直接凭空蒸发掉的市值跟谁说去?但方行端想做的事, 就算是天方夜谭他也能将其变成现实。方氏本来就是他的一言堂,更别说他本来就是星瑞的拥有者,他都不在意把自己的钱袋子丢掉了, 还要别人去替他心疼钱?当然会开到后来,一半的人都是懵圈的。这是什么操作?
  方行端把星瑞拆出来的目的,是要打包送给他离异的爹妈。一人一半。
  重点,离异后的,方爹,与,周夫人。
  没人懂这家伙卖的什么关子——但得知消息之后的周夫人,气得就差吐血了。
  周夫人生平没什么遗恨。她不爱方行端他爹,对自己婚姻的破裂也没什么执念,儿子她本来就带不走,但方家给她的补偿以及方老爷子本人的靠谱也足以叫她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对于自己的选择自然没多少好纠结的——所以,倘若除去了对婚姻毫无期待的这点缺漏,那么说起来的半生也足以算是顺风顺水了。
  只是没有遗恨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叫她不爽的人在她面前蹦跶。对蠢货的厌恶是所有自认聪明的人都会存在的天性,很不巧,在她眼中,前夫就是这么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而自认为足够聪明的人往往会有一种自怜的心态。周夫人不但心疼曾嫁与这么个蠢货并为他生养孩子的自己,而且离异后很耻于提及这段婚姻与前夫,极不愿与之相提并论。不过孩子毕竟是生了,且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先天就有种情感上的寄托,方行端这个不良婚姻的副产品还出落得相当的优秀,于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叫她骄傲。
  当然,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付出的感情多少,决定了这个人在你心上存在怎样的地位。
  这个孩子从小随着他爷爷成长,有个爹不如无,有个娘见不着。他小的时候,周夫人想插手都做不到,他长大了,有独立分辨与判断能力了——这个阶层离异家庭的通病,方老爷子必须确保孙子对家族有足够的归属感与认同感,才会放任他接触自己的母族,毕竟这孙子是要继承家族的,他首先得保证家族绵延、平安换代——而那个时候,周夫人也已经少了能影响方行端的能力了。
  母子血缘自然是没法变更的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的服从关系。在彼此矛盾没有显露的前提下,扮演母慈子孝对于双方来说是最节省成本的一件事,但是一旦对矛盾妥协的代价超出了维系这份感情能带来的东西,如何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不过人总是擅长自欺欺人的存在,当这种不善的选择到来之前,周夫人一直觉得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不低。毕竟除却了方老爷子外,方行端亲情上可以寄托的对象,也仅剩下了寥寥几人,她好歹还与儿子流着相同的血脉呢,不是吗?而且有一个不着调的爹衬托,她怎么做就都是好的。方行端的情感又素来淡淡,相较于他对自己亲爹的敬而远之,对周夫人的略加亲近已经是个很大的偏向了——这就一直带给她一个错觉,自己这个妈对于方行端来说,是不一样的——方老爷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无法企及,但除却方老爷子,也就是她了吧。
  因此,方行端拆掉星瑞以及其后一连串的举动,才让周夫人出离愤怒——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甚至于,这种吐不出咽不下恶心到极点的感觉,仿若是被塞了一嘴屎。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
  感情是需要事物来维系的。忽略血缘这种无形的东西,星瑞最初是周夫人的嫁妆,算是她与儿子之间最紧密相连的事物。所以把星瑞还给她明晃晃就是一个暗示,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与你母子情分算是完了。
  但当初的星瑞与现在的星瑞又实在不在一个档次,增值的部分太过于巨大,于是他特地分了两份,一份偿还母恩并当做赡养费,既然母亲有了,那父亲自然也有……方行端这从来不理会自个儿亲爹的一个人,怎么忽然良心发现给亲爹这样的好处?他可是连继母死都不会去装装样子悼念一下的人,所以这会儿专门把亲爹拉出来彰显下存在感的目的,想都不用想,纯粹就是恶心他亲妈。
  所有熟知方家过去这段公案并知道周夫人忌讳的人都不约而同冒出个疑惑来,多大仇啊这对母子。
  周夫人气得胸也痛胃也痛,头也晕呼吸也难受,没直接跑去方行端面前把儿子打上一顿已经算她涵养好了,但这也憋得慌,硬生生跑去医院住了几天,才慢慢缓过劲来。
  她多么不愿跟前夫再扯在一起的人——不愿别人将她失败婚姻当谈资挂在嘴边的人——换做是别人这么干,就是结下大仇的怨恨,可这么干的人是自己亲儿子……儿女是债果真没说错。
  到底是自己儿子,别人对方行端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完全不妨碍周夫人完美领会儿子的意图。于是难以置信,要护得这么紧?她这还没做什么呢,就把威胁的刀子直接伸到她脖子底下了!
  “何必呢?”她恋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心平气和给她削梨,“人活一世稀里糊涂的最轻松快活,非较真到底摊个明明白白的你是让谁开心呢?你儿子有你儿子的缘法,他让你插手婚姻了么,剃头担子一头热,非凑过去把自己折腾死,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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