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Jilly
时间:2019-06-28 08:38:07

  “好啊。”反正沈星梨每天吃白粥都吃腻了,难得换一个口味的早餐。
  她进门换了件衣服才出来。
  小区外面的早上,又恢复了平静。
  祖孙俩坐在早餐店里,沈星梨一边吃包子,一边回忆自己还有哪些作业没有完成的。
  马上就要暑假了,奶奶问沈星梨:“暑假你想去哪里玩,奶奶出钱,你尽情玩,回来就年初三了,得加紧学习了。”
  沈星梨没想到好地方,奶奶提醒说:“要不回家过两个月吧。”老人家说的是沈星梨爸爸妈妈的家。
  女孩儿咬着小笼包,滴出来浓郁醇香的汁液,思考了很久。
  她说:“我不想去。”
  “为什么?那可是爸爸妈妈啊。”
  沈星梨也说不出来,反正在这边十年了,占据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说实话,五岁以前跟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快乐时光,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有的时候经常想不起来自己的家在哪个方向,想不起来童年的小伙伴的模样,也想不起妈妈哄自己睡觉是什么样子的。
  很可悲的,她都忘记了。
  能记起来的也只有她长大以后,看着妈妈抱着小阿力,哄他睡觉,给他喂饭。
  而她,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看,做一个旁观者。
  没有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还能天真无邪地认为着爸爸妈妈的爱是无私的。
  沈星梨心思单纯是因为不愿意把人往深处想、想太坏,但是她又不是傻。
  好不公平,如果两个孩子都是父母的拖累,那凭什么是她被送走呢?
  她胸腔里全部都是怨怼,不埋怨出来是她的素质。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来看她,承诺无数遍马上就带星星回家了,然后是无数次的食言。
  小娃娃早上爬起来,满屋子找人,却只有孤寂的空房间,爸爸妈妈又一次偷偷走掉了,她的小胖手抹着眼泪,安慰自己:“星星不哭,星星不哭。”
  后来做了噩梦,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因为不想被姐姐嘲笑。
  对爸爸妈妈来说,她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狗,放在哪里都无所谓。
  沈奶奶抱住星星,“好了,星星一直都是奶奶的宝贝,谁也抢不走。”
  “嗯。”
  好在她已经长大了,不再害怕。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奶奶的老年机响了,是沈灵娇打来的电话。
  娇娇电话一通就开始哭。
  她告诉奶奶,自己真的要受不了了,身体很累,精神压力也很大。去俄罗斯的演出选拔她没有被选上,被张莉莉一顿痛骂,说自己这么多年的精力,金钱全都打水漂了。
  意思就是说娇娇是个赔钱货。
  沈老太也着急,安慰着娇娇,让孩子先在学校好好的,她来跟张莉莉沟通。
  沈星梨忽然很同情沈灵娇,但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
  但同时也庆幸,自己有个开明又善良的奶奶。如果不是奶奶,自己非常大可能误入歧途。
  暑假结束之后,沈星梨升入初三,课外时间非常少。
  想那些杂七杂八地事情也都很少了。
  沈灵娇还好好地在舞蹈学校,奶奶去摆平了那件事,一切相安无事。
  有一件事,就是言嘉许搬出了龙华小区,他考上了开城大学本部的研究生,跟着刘教授整日里潜在实验室。
  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套三室的房子,方便工作。
  当然,哪怕他是住在这个小区,也只是每周回来而已。
  搬家的那天,沈星梨背着书包路过,言嘉许拍拍她的脑袋,给了她新公寓的地址。“有事儿就来找我,哥哥大部分时间都在。”
  沈星梨本身有些惆怅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只要还能找他就好。
  她仰头问他:“那你给别人没有呀。”
  言嘉许好笑地打量着小孩儿,捏了下她粉色的耳尖,“你这小孩儿,还挺霸道。”
  沈星梨抿着唇。
  他给了她满意的答复:“除了保洁,就你一个鬼知道,满意吗?”
  “嗯。”她眼睛笑得弯弯的:“满意了。”
  沈星梨把他新公寓的地址夹在书本里,其实已经默念了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
  但她一次都没有去他的公寓。
  初三这一年,她过得很平顺。
  平顺的意思是,除了艰苦的学习,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言嘉许也会定期回来看言奶奶,那个时候两个人会见面。
  初三结束,沈星梨顺利地考进了开城大学附属中学,以全校第四名的好成绩。可把奶奶高兴坏了,老人家喜欢热闹,请了亲戚朋友来家里吃饭。沈星梨爸爸妈妈也来了,带着儿子阿力。
  小阿力今年十一岁了,上五年级,很调皮,曾红得跟着他屁股后头追着才能防止他搞破坏。
  曾红忙着应付客人的时候,小阿力想进沈星梨的房间。
  还没推开门,沈奶奶忽然堵在门前,一双慈眉善目忽然严肃起来,对阿力说:“你姐姐的房间不要随便进。小心弄坏她的东西。”
  尽管她说着这话的意思是中立的,但其实带了些许偏见。
  这偏见是源于沈永龙和曾红。沈奶奶喜欢星星但不喜欢这一家人,顺带着也不喜欢抢走星星所有宠爱的阿力。
  这一幕恰好被站在门口的曾红看见了,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也一时无言。
  尤其是沈星梨的舅奶奶拉着沈奶奶的手,真诚的说:“星星这孩子不容易啊,你看她现在长得多好,小的时候受的那些苦也就能弥补回来,她有礼貌,心底善良还努力,谁能忍心不疼爱这样的孩子呢?”
  又说:“当然,这一切都是嫂子你的努力,你用心抚养她,没有放弃她。”
  沈奶奶感慨地擦着眼泪,其实很心酸。一想到沈星梨刚来的那段时间,小娃娃总是做噩梦,半夜哭闹,大人孩子都非常辛苦。
  “孩子好,我也就没有别的诉求了。”
  “对啊。”
  这又是往沈永龙和曾红的身上扎刀子,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沈星梨对爸爸妈妈也没有别的话要说,无时无刻都在礼貌地笑着,很可爱,但是把他们当做亲戚一样对待的。
  知道这个时候再也不可能让女儿回到自己身边,夫妻俩隔天就带着阿力回去了。
  以后再跟沈星梨解释吧。
  吃饭的那天,沈永虎乐呵呵地帮着忙前忙后,订饭店,订车,毕竟沈家难得出一个考试成绩能在市里排上名的孩子。就连他都得意的告诉别人:“我侄女儿,在我跟前长大的,全校第四名考上开城附中的。”
  尽管沈星梨长到现在,他的功劳也仅限于当年帮孩子找了个幼儿园名额。
  张莉莉没去,还是因为沈灵娇的事情。
  她没有考上理想的舞蹈学院,甚至跟妈妈赌气说:“我干脆出来找工作算了,反正没几个人能真正跳一辈子的。”
  张莉莉大发雷霆,把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沈灵娇受不了,直接跑到奶奶家。
  张莉莉跑来龙华小区,把沈灵娇从沈星梨的床上拽起来,凶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用擀面杖打她。
  沈灵娇疼的眼泪直掉。
  张莉莉说:“我好好跟你说这么多,你就是听不进去是吧?你看看有哪家的父母像我这样为你操心的,从丁点儿大开始,风雨无阻地陪着你去少年宫,到最后四处求人帮你上学。你倒好,考试给我逃了!“原来沈灵娇不是没考试,是她考试那天直接逃跑了,跳舞让她的压力太大了。
  沈灵娇嘴倔:“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
  张莉莉又是一个棒槌下来。“那我现在就打死你,我也省心了。”
  沈灵娇再也不躲了。
  张莉莉万分绝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把自己所有的希望你放在你身上了,你不能这么对妈妈。你看看人家星星,小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被丢在这,她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你就不想学好呢?”
  ......
  沈星梨在门外,听见沈灵娇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是奶奶不在家,她要是在家的话,绝对不允许婶婶这样发疯似的打人。
  这样打人会出人命的。
  沈星梨砸开门冲进去,拦在沈灵娇面前理论:“婶婶你不许打人。”
  张莉莉:“星星你给我让开。”
  沈星梨坚持,扶着沈灵娇孱弱又疲惫的躯体,道:“你这么打人我家不欢迎你,你赶紧出去。”
  张莉莉来气了,“嘿,我就打怎么样了?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哪有你这小丫头说话的份儿,赶紧给我让开。”
  “我报警了。”沈星梨拿出手机,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小姑娘,她还真拨了报警电话,“喂,我这里是龙华小区40幢204室,这里有家暴,麻烦出警处理一下好吗?”
  张莉莉本以为就是做做样子,那只竟真拨通了电话,不一会儿小区外面想起了警报声。
  沈灵娇很感激地看了一眼沈星梨,她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
  张莉莉赶紧趁警察来之前,又泄愤似的打了一下。
  但这一下沈星梨拦了下来,擀面杖砸在她的手臂上,一片红砂顿时就出来了,过了不多久,变成了大片的淤青。
  真的好疼啊,沈星梨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星梨抱住张莉莉,让沈灵娇赶紧跑出去,看婶婶偃旗息鼓,自己也跑出来。
  两人下楼,正好警察叔叔来了,看着俩伤痕累累的小姑娘便问:“小姑娘,是你报的警吗?”
  沈星梨点点头,指指房子里面:“家暴的人在里面。”
  “走,咱们进去看看。”警官小陈说。
  沈灵娇强忍着疼痛带警察进去,毕竟里面的人是她的妈妈,她没让沈星梨进去,“赶紧去诊所看看吧,你是画画的人,不要伤了手。”也是因为不想让沈星梨看到自己狼狈的家庭。
  沈星梨没忍住,豆大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一边哭着一边跑去诊所。
  婶婶真的太狠了。
  没走几步,撞上一副有力的胸膛。
  她被人抱住了,手环在腰后,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怎么了,小孩儿?”
  沈星梨顾不得什么了,抬起自己白皙的手臂给他看,上面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被人抱在怀里,沈星梨这下完全收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我好疼啊。”小姑娘更担心的是手臂骨折,她的手腕很细很瘦,没什么肉,钝器直接与骨头碰撞,疼痛程度真非一般人能忍受的。
  “被谁打的?”言嘉许搂着她没放手,眼神忽然狠厉起来,语气也不自觉加重许多。
  沈星梨:“被婶婶打的。用的擀面杖。”她在跟他撒娇,跟他诉苦,她被人打了,好疼,好难过。
  言嘉许松开她,反手抓住她另一只手臂,就往楼上走,是要去算账。
  沈星梨没动,站在原地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楼上。”
  她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是张莉莉要打沈灵娇,沈星梨跟着遭殃而已。
  这就不好上去参合了,会妨碍警察办案。
  沈星梨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言嘉许心疼地不行,心情烦躁起来,看看那条细细的可怜的手腕,再一次抱住她。“我先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下。”
  “呜呜呜。”她好委屈,在言嘉许面前,也只顾着哭了。
  言嘉许被她哭的没办法,小姑娘娇滴滴的,胆子小,委屈地不行,身体都一抽一抽的,跟个小孩子没有两样。
  他瞧着她汗湿的额头,一缕头发贴在皮肤上,帮她拨开头发,擦了汗,把姑娘的头压在自己怀里,道:“好了,不哭了。”
 
 
第20章 
  言嘉许带沈星梨去医院, 心里急,又被她委屈的哭声影响着,车子开出来蹭了一下栏杆。
  说到底,他还是不会带孩子, 也不会弄女孩子。
  星星小的时候, 他可以用吃的哄,抱一抱,骗一骗,也就好了。
  可现在不行了, 事情似乎变得很复杂。
  其实少年对小姑娘的感情说不清楚, 不是亲人, 没有血缘关系,年龄差也大, 甚至性格迥异。
  可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是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他对她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心一碰她, 就软的一塌糊涂。
  他一手放在方向盘上, 一手抬起给她擦掉眼泪,“好了, 没关系的。”
  沈星梨抬起泪眼, 还是害怕, 都肿起来了。
  言嘉许不自觉加快速度, 也只能把心底的烦躁压下去不吓到她, 低沉着嗓音道:“我保证。”
  沈星梨抹掉自己的眼泪, 低低地:“嗯”一声。她是相信他的。
  *
  一早上忙着挂号, 排队。
  医生给沈星梨看的时候,言嘉许站在她身后,仔细地听大夫的嘱咐。
  “没有多大事儿,就皮肉伤。”老医生说:“我给你开点儿药擦一擦就好了,这几天别碰水。”
  “哦。”沈星梨擦干眼泪,既然医生说没事,那她就放心了,这点儿疼还是能忍的,不过:“那我的手臂怎么没感觉呀,好像断掉一样。”
  老医生笑:“是皮肉疼的,你的心理作用。不用太想着它就不会疼了。”
  “哦。”沈星梨倒是听话。
  “不用拍片子吗?”言嘉许不放心地问,看她细细的胳膊肿了那么高,青紫色的瘀痕触目惊心。
  老医生:“真不用。没多大的事儿,家长不用担心。”他看了眼言嘉许,问:“你是她哥是吧。”
  “嗯。“他沉闷地敷衍着。
  “小孩儿手上的这伤是你们家长打的?”见两人都没回应,老医生觉得自己猜对了,说:“哪怕小孩子再不听话,也不能动手体罚啊,说一说教训下得了,下那么重的手。细细的小胳膊真给打折了,看你妈妈有得后悔呢。”
  沈星梨解释:“不是我妈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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