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并不相信, 耐不住洗脑, 曾红就把卡里的七八万,全都拿出来投入进去了。
沈永龙听到后,接受到的信息就是:曾红把钱全部拿给曾强了。
他大发雷霆,跟曾红大吵了一架,“家里两个孩子上学,咱们也没开始养老,你想什么呢?”
“你喊什么?我拿去投资了,不是花了。”
“投资?是你傻还是人家傻?银行才三个点,凭什么人家给你十二个点?凭你长得还看?”
曾红被气哭了,沈永龙脸色也很差。
这个钱有很大可能是全赔了,全国每天有多少小理财公司跑路?数都数不清。
他把这个现实告诉了曾红,后者更加恐惧和绝望。
沈星梨站在门口,手指仅仅抓住门把手,心脏抖得无法抑制。
她无法听清楚具体的事情,只能大概知道,是关于金钱,关于她。
爸爸说:“这个钱百分之八十拿不回来,星星的学费怎么办?”
曾红只有掩面哭,她连夜打电话给曾强,被他敷衍着挂了电话。
沈星梨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几乎要抓破了木头。
长期寄人篱下的小孩子最怕什么呢?
最怕的是麻烦别人。
有的时候会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而沈星梨现在的处境是,因为她需要的那笔钱,令父母大吵一架。
沈永龙在房间听见了门外的声响,走出来看了眼,只见沈星梨穿着睡裙,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快速蹿开,但实在逃不开,只好借口说:“我我我我……出来倒水,口渴了。”
沈永龙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怎么不开灯?别撞到了。”
“忘记了……”
沈永龙摸摸沈星梨的头发说:“爸爸给你倒,喝完早点睡吧。不要熬夜了。”
“诶…”沈星梨乖乖的,垂着脑袋。
……
主卧里的争吵不休,沈星梨努力憋着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下来。
她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咬着唇。
客厅的灯忽然又亮了起来,阿力走出来,揉着眼睛。沈星梨撇开眼睛,不给他看见自己脆弱又敏感的眼泪。
“你怎么啦?”阿力走过来,凑近了看她的眼睛,十二岁的小男孩儿,身高几乎和她差不多。
“没事。”
阿力看向主卧,忽然叹气:“他们经常这么吵架,真没什么的。”
“奥,我没事了。”沈星梨喝完水,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离开厨房。
“那个……姐姐。”阿力忽然叫她。
“怎么啦?”
阿力说:“你不要担心。如果学费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奶奶给的压岁钱,我一直都没花,可以给你,不用还的。”
沈星梨一愣,僵硬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说谢谢。
“嗨,没事儿的。反正咱们是姐弟嘛~”
姐弟?
姐弟。
沈星梨回味着这两个字,“我回去睡觉了。”她决定第二天就回开城吧,不要再呆在这里,给我爸妈添麻烦了。
钱她也不要了,自己再想办法。
*
隔天曾红调休,沈星梨早上起来,提出自己约了补习班的课,要提前回去啦,“我可能要先走啦,以后再回来看你们。”
大人们,谁听不出来这是小女孩儿找的借口呢?
那个可爱,喜欢撒娇,喜欢哭鼻子要抱抱的小星星,现在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沈永龙说:“不着急,在家里多住两天。爸爸妈妈这两天专门请了假,陪你和弟弟。”
这下沈星梨不该如何是好了。
只好答应再多住两天,但也没提钱的事情。
沈永龙白天去找了曾强,但是他躲着不出来。沈永龙带人去曾强的公司恐吓了一下,隔天下午,曾强出现了,拎着补品,携带妻子儿子来沈永龙家里。
一脸的横肉略显油腻,道歉说自己前两天出差了,早上才回来。
曾红问:“我的钱呢?我得赎出来了,家里孩子上学需要用钱。”
曾强脸色一沉,“好好的,赎出来干啥?”里面利息高,再多放放。”
阿力说:“跟你说了呀,我姐姐上学要用。”
曾红昨晚被沈永龙劝说,一定要把钱拿出来,这种公司随时跑路,七八万就打水漂了。
曾红也害怕,谨记教训。
可曾强就是不松口,说不到期,拿不出来。”
曾红也留了个心眼,道:“我们签的半年合同,早就到期了,我必须要拿出来,你别糊弄我。”
她都拿出合同了,曾强没办法。
他转移话题道:“什么学费要那么多,一个女孩子要花那么多钱?”
沈星梨坐在沙发上,曾强现在才看见,呵笑道:“原来星星回来了?怎么不喊人呢?小的时候舅舅还抱过你呢。”
沈星梨没说话。
阿力气呼呼道:“要你还钱,你说这么多干嘛?”
曾强蛮横道:“嘿,沈智,小崽子我对你不好吗?你联合外人来坑你舅舅!”
这一句话,是击败沈星梨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几乎没有情绪转变的,豆大的眼泪砸下来。曾红最怕的,就是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这样的话,伤害沈星梨。
她气到发抖。
阿力是最先站出来的,“舅舅你还了钱立马离开我们家,不欢迎你。我姐姐才是我的家人,而不是你这个骗子。”
曾红说:“大哥,我对你不好吗?”她泣不成声:“星星是我最愧疚的人,你今天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她,伤害我?”
曾强不知道这一家人哪有这么大的反应,支支吾吾道:“你也没带在身边养,以后反正是要嫁人的,不算外人么?”
……
沈永龙说,“这个钱,你不还,那就报警解决。”
曾红睁大眼睛,感觉闹不到这一步。
“别别别!大家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曾强怕了,因为知道自己那工作,就是骗人的。
阿力小孩子脾气大,气到说让舅舅一家子滚。反正他一直不喜欢曾强一家,总是来占他们家便宜,早就看他不爽了。
曾强食指点了一下阿力的脑门,道:“我是你舅舅,怎么着你也得尊重我!”
阿力瘦小,打不过,气到想咬人。
因为打不过,骂不过,气哭了。
沈星梨冲到阿力面前,护犊子似的,硬气道:“我们小孩子尊重你不是因为你是长辈,也不是因为你年龄大,是因为你年龄大对社会作出的贡献比我们多,但是如果你这样无赖,是没有必要尊重的!”
阿力虽然觉得沈星梨的脑洞清奇,都他妈吵架了,她还在讲人生大道理。
但是他莫名觉得,姐姐好像很酷。
把舅舅说的一愣一愣的,绕进去了。
最终,他们要回了那笔钱。
而不久之后,沈星梨回到开城,阿力给她发短信,高兴的说,舅舅的那家公司老板跑路了,卷走不少人的钱。幸亏他们提早要回了钱。
舅舅一家被人追着打呢!
沈星梨当时在赵教授的家里上了,看到消息,嘴角弯了弯。
倒不是因为舅舅一家。
而是想到阿力那张天真又别扭的脸。
她想她对家庭还有眷恋,是因为他们偶尔透露的关心吧。
比如,弟弟。
第56章
沈星梨从八月中旬, 便住在赵老师家里,参加集训,为期三个月。她跟学校请了假, 高老师没说什么, 反正沈星梨的文化成绩稳, 只提醒她:“该写的试卷不要忘记了。”
“知道啦~”
参加集训不能外出,也不允许家里人来看。过了一段时间后, 又有一个小姑娘加入了集训大军, 她也是高考生, 不过是隔壁三中的。叫徐林意。
沈星梨每天只睡六个小时,一睁眼,第一个跳进脑海里的就是画画。
完成赵教授布置的任务,还得回房间写语数外作业。
每天的作业, 高老师都会通过短信发给她。试卷也带来一大摞。
那段时间, 是她长这么大,最累最苦的一段日子了。画画不像她当初学理数那么纯粹, 光靠聪明,老练,就可以拿高分。
画画当然需要努力,但也需要天分。
好在沈星梨想的不多, 因为知道现在再焦虑也没用, 自己努力就完了, 剩下的交给天意。
赵教授家住在开城郊区的老别墅里, 旁边就是开城大学了。别墅一共三层楼, 老夫妻俩住在一楼,二楼三楼的房间是给学生住的,除了沈星梨和徐林意,另外四个学生住在这里但不设门禁。
徐林意被安排和沈星梨一个房间。
两个人来学习的性质相同。
徐林意文化课成绩不太好,她学画画的时间也不长,家里人找了关系把她送进来,完全是因为想给她考上本科学校一条路而已。
因此她的压力很大,甚至比沈星梨还要大。
有天晚上,沈星梨趴在被窝里写作业。撑着一个手电,生怕吵醒了室友。写着写着,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撑开被子一看,是徐林意正趴在床上哭,“怎么啦~”
但问出这一句话时,沈星梨就后悔了。不该这么问的,还能因为什么事情呢?
不就是学习的事儿么?今天晚上,赵教授从学校下班回来,检查几个人的作业,骂了徐林意一顿。
当然也不止骂她,沈星梨同样也被骂了一顿。
师母在旁边看着几人,打着圆场。
可赵老师依然不留情面。
这两个高考生,赵老师对她们的要求比别人更加严格。
沈星梨吃过饭,想着还有英语试卷要写,就赶紧洗漱一番,躲在床里了。
徐林意说:“星星,我只是害怕我万一考不上怎么办?”
沈星梨问:“你担心就能考上了吗?”
徐林意揉着眼睛看沈星梨:“你怎么那么冷血啊,都不安慰我一下的?”
沈星梨耸耸肩道:“我也被骂了,因为画的不好,怎么安慰?”
倒也是。难兄难弟的,就别互相伤害了。
沈星梨说:“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当放松了。明天接着来,就会好很多。”
徐林意看着沈星梨铺满床铺的试卷,哽咽道:“你说的找点事情放松,就是写试卷?”
“嗯。”
“沈星梨,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沈星梨:“……”她一声叹息道:“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呀。”
徐林意擦擦眼泪,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道:“我的压力太大了,我爸爸妈妈托了很多关系才找到赵教授给我辅导,这里的学费也很贵,我想这一次要是考不上,我都没脸回去见他们了。”
每一个小孩儿,普通小孩儿,求学路都是艰辛的。
沈星梨在来到这里之前,也是各种心态崩溃,因为钱,因为成绩。她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对了,你来这儿一共交了多少钱呀?”
说到这里正是徐林意的伤心处,她伸出五个指头:“超级贵的呢,一共五万块!”
沈星梨:“……”
徐林意:“你不是那么多钱嘛?”
“没啦~”沈星梨躺下去,“都一样的。”
她抿抿唇,面上波澜不惊,实际翻江倒海的难受。
不用说,那个钱是他偷偷帮她出的。
忽然,
沈星梨好想哭。
更想他。
亮晶晶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怎么会有那么没出息的女孩子呢?碰见是什么事儿,都先哭一鼻子再说。
徐林意见沈星梨红着的眼眶,“你怎么也哭啦?”
沈星梨摇摇头,泣不成声。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因为太想爸爸妈妈了,半夜想到哭,十七岁,因为喜欢的人,想到哭。
他为她默默做了太多事情了。
过了会儿,师母上来检查,沈星梨赶紧关了灯。
两个小姑娘因为各自的心事,心情低落着。
*
赵教授虽然跟言嘉许有亲戚关系,但也约法三章。
沈星梨在他这儿的学习阶段,不允许言嘉许擅自过来,包括打电话,发短信。老赵跟言嘉许说:“沈星梨这个小姑娘,学习能力是不错,但也比较情绪化。我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你最好不要过来打扰她。不然她成绩是否理想,我不能保证。”
自那天把沈星梨送过来,言嘉许就没有来过。
也没跟沈星梨联系。
她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
只有一次,累到不行。
半夜里实在忍不住了,给他去了电话,拨通之后,立即挂掉。
不到半分钟,言嘉许把电话打回来,“星星,怎么了?”
沈星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哭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言嘉许就耐心等着她,柔声说:“我不挂电话,你先去洗把脸,喝点水。平复一下心情,再跟我说好吗?”
沈星梨听话地放下电话,洗了把脸赶紧跑回来。
“我在呢。”他隐隐笑着道,语气很淡。
沈星梨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今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一直在画室,折腾到十点才回来,还有两张试卷要写。”
言嘉许没出声,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沈星梨又说:“好在我终于把试卷都写完了。”
言嘉许笑了两声,问:“是想然后我表扬你吗?”
沈星梨脸一红:“没有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