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Jilly
时间:2019-06-28 08:38:07

  潘洋说:“现在想通是好事。你还有更好选择。及时止损。”
  高子川:“什么?”
  潘洋却但笑不语。
  高子川一下子就明白了。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又继续打球,六点半准时结束,回家吃饭。
  潘洋真心觉得,高子川心理素质好,都到这会儿了,他还能维持良好心态。
 
 
第98章 
  月上枝头, 华灯初上,他从办公室里出来。
  办公区人依旧很多,因为老板还在里面, 大家虽然把事做完了,但也不方便走,于是开着一半灯,默默地混时间。
  言慎整理西装领带,一脸肃然, 跟他交代两句, 言嘉许低声:“知道。我现在还不是你下属。”
  言慎没办法地看向他, 笑一笑, 离开了。
  老男人嘴角荡着笑, 看上去心情不赖,
  言嘉许没什么太大感触,就一个感觉,累。
  他摸了摸胃部,不太舒服。
  眼眶也酸胀。
  他事情太多了, 似乎又回到了去年这个时候, 忙着修正鬼眼AI大脑,夜以继日, 能连续三十个小时不睡觉。有天刘志峰开着会, 忽然趴在桌上把大家都吓坏了, 以为他昏倒了。尤其是言嘉许, 吓得半死, 因为他知道刘志峰身体状况,年纪轻轻有高血压。
  一分钟后,刘志峰醒过来说:“我太困了,稍微睡一睡。你们继续。”
  可那么大块头砸下去,太吓人了。
  言嘉许现在感觉自己距离死也不远了。腹部又疼了下,行政小张察觉出不对,问:“老板,你要回去了吗?”
  言嘉许点头:“回。”又说:“你们也都回去吧,太晚了,没车打车回去,公司报销。”
  “那您赶紧回吧,脸色不太好。”
  “嗯。”言嘉许看向办公区众人,突然灵魂出窍。这一群大部分都是跟了他许久,但是铁打营盘流水兵,任何人都有可能走。
  因为接下来,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利己。
  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商人。
  公司要被收购,有人继续效力,有人变现拿钱走人。也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但同时商场变幻莫测,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广视是阳启眼中钉肉中刺,潘洋不找高子川也会找上这其中任何一个技术核心人员,出高价进行策反。当然他们不会带走广视任何一组数据,但无论如何,核心人员走掉,会给现有项目造成严重打击。
  阳启现在吃不下广视,但得不到就要毁掉。如果给广视一线生存机会,遭殃就是孟晖自己。
  言嘉许不是一个容易多愁善感人,与其多想不如付诸行动。
  言嘉许叫了代驾回龙华小区。
  沈星梨穿着白色羽绒服,像个可爱小狐狸,牵着阿黄在楼下转悠,一见到他就扑上来,道:“你怎么现在才回呀,我等你一天了呢。”
  言嘉许抱歉地看着她眼睛,“对不起,临时有事要谈。”
  沈星梨不傻,看他眼底红红,心疼不已,摇头道:“你好像很累哦。”
  言嘉许说:“对,二十几个小时没睡了。”他一边肩膀压下去,挨着她身体,松垮着。
  沈星梨双手抻着他,简直想哭。
  怎么会有人这么累呀。会不会猝死?
  沈星梨说:“你以后不许这样子了,知道么?”
  言嘉许说:“下不为例。不会放你鸽子了。”
  沈星梨:“这没事。”
  她牵了他手往回走:“我是借口想跟阿黄玩儿才出来,要不然我奶奶肯定说我了,一个人大晚上出来溜达有神经病么?”
  言嘉许说:“你奶奶是对。”
  沈星梨知道他担心,笑眯眯:“没事儿,阿黄会保护我。”
  “呵。”他笑容晕染开,低头,额头抵着他额头,顶了顶,“它比你还傻,给块儿骨头就跟人跑了,怎么保护你?”
  沈星梨气咻咻,嘟着嘴巴。
  “别气了。”他直起了腰背,从羊绒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递给沈星梨,说:“盐水鸭饭店早没了,给你买了这个。”
  沈星梨上午要东西,就是某餐厅盐水鸭,超级好吃,周末去都要排队。
  糖炒栗子她也喜欢,还热乎乎,剥了一颗,香气扑鼻,送他嘴边,言嘉许刚想张嘴,沈星梨只是绕了一圈,丢进自己嘴里,道:“真好吃!嘻嘻嘻。”
  言嘉许被气笑了,把人搂过来,拢在自己大衣里,狠狠地亲。
  阿黄焦虑地围在两人脚边,它也想亲亲男主人,可他没搭理它。
  沈星梨舍不得,歪在言嘉许怀里,剥着糖炒栗子。跟他汇报求表扬,她今天不仅溜了阿黄,还去陪言奶奶说话了,陪她老人家吃了顿饭。
  言嘉许下巴蹭蹭她发心:“乖~~”
  一包热乎乎糖炒栗子,你一颗我一颗分食完,她恋恋不舍地回家,“你赶紧回去睡觉吧,睡前吃点东西啊。”
  言嘉许:“知道。”
  沈星梨把狗绳交回他手里,缩着手跑回去。
  言嘉许推门,老太太已经睡醒一觉,起来上厕所,被保姆搀扶着。
  见小孙子回来,担忧地问:”吃饭了吗?“
  言嘉许走过去,扶了把老太太,道:“还没,想着回来吃饭。”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孩儿太不乖了。”
  言嘉许:“我错。”
  老太太没听清,问了好几遍,言嘉许一遍又一遍道歉,说:“奶奶,我错了。”
  言老太太说:“下次打球回来不洗手就上桌吃饭,我还打你。”
  他反应了会儿,才想到老太太这又是老糊涂了。于是什么也没说。
  保姆给他热了晚饭,奶奶陪他坐在餐桌旁吃。
  老人家忽然张口说:“佛教云:人生八苦,生苦,病苦,老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言嘉许不读佛经,自然不理解。
  奶奶说:“人生来就是受苦。嘉许,别太着急了,路还很长,慢慢来呢。”
  此刻这老太太比谁都清醒了。
  言嘉许以为老人家又在说言慎事儿,满不在乎道:“小时候事情早忘了。”
  奶奶:“我怕是已经走到人生边上了,你要好好啊,嘉许。”
  言嘉许当时太累了,胡乱应着。
  哄老太太:“您早点儿歇着吧。我也要去睡了。”
  老太太执拗得跟孩子似,非要拉着他说话,又问今天看见星星了吗?言嘉许:“她明天再过来。”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事情。”
  “她小时候受很多苦,你是男子汉,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
  “嗯。”
  “她是妹妹,你是哥哥啊。”
  “......您老糊涂了,她都是我媳妇儿了。”
  “啊?什么时候事儿?”
  “......”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睡着了,言嘉许回到楼上洗澡,倒在床上。
  把手机调成静音,准备好好睡一觉。
  那一觉果然睡得够长,一直到下午两点才起来。
  不过他不是自己起来,是被保姆哭喊声吵醒。
  早上谁也没敢来打扰他,知道他忙,累,就让他多睡会儿。。
  包括沈星梨也没上来。
  言老太太今早没起来吃饭,人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神智也不太清醒。保姆把粥端到她床边。
  老太太休息,不喜别人打扰,保姆没敢多啰嗦。
  等到一点多,再去看,粥一口没动。
  她不放心,推了老太太一把,发现人已经咽气了。
  脸色如常,跟睡着了一样,走得很安详。
  昨晚上还跟孙子唠唠叨叨,今天就走了。
  保姆吓得够呛,她跟了老太太许多年,处出感情了。
  一时按捺不住心中悲伤,哭喊起来,又跑到楼上喊言嘉许。
  言嘉许睡得太沉,起床气都没来得及发,本想吼一声:“让我睡一会儿。”
  只见保姆泪眼婆娑地站在门口:“嘉许,你赶紧下楼去看你奶奶,她走了。”
  言嘉许鞋都没穿,踉踉跄跄跑到楼下,因为太心急,从拐角处直接滚下来,也顾不得后背上疼,冲进奶奶房间。
  午后阳光,透过树荫照射进来,家具一半在明亮里,一半暗沉。
  红木衣柜散发出古朴老旧木质清香。
  一如多年前,他想赖在这里,不肯跟关少琳回去,就躲在奶奶衣柜里,死活不愿意出来。
  那个时候,小男孩儿脸颊贴在木头上,心想:这就是奶奶味道。
  奶奶是谁?
  奶奶两个字,代表了纵容,溺爱,还有无限等待。
  老人眼睛紧闭,嘴角没有笑。
  但面容慈祥。
  他想走近,又不敢走近,怕手指放在她鼻下,真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保姆在身后提醒:“嘉许,你赶紧通知言董和太太。你一个孩子怎么处理啊。”
  这是言嘉许担心了许久问题,奶奶年龄实在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不行了。
  他一直担心,她随时会走。
  果然,今天,真走了。
 
 
第99章 
  言嘉许那几天浑浑噩噩, 忙忙碌碌, 都快找不着自己了, 严重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言慎在和他散会以后就飞去了国外,这会儿刚落地。
  言嘉许在电话里沉默, 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言慎在震惊之余, 没有来得及悲伤,只说道:“我买最快的一班飞机, 也要一天以后了。”
  言嘉许挂断了电话。
  保姆一直哭, 说:“老太太去了,还是要儿女至亲在身边才好办的呀。”
  言嘉许安抚人心似的,又通知了关少琳,一个同样也在国外的人。
  关少琳和言家的关系, 名存实亡, 她安慰言嘉许:“生老病死, 人之常情, 嘉许你照顾好自己。我买到机票就过来。”
  言老太太这一辈子, 就养了言慎这么一个儿子。其余的小辈倒是很多, 但都是表亲。
  因此身后的一切事, 都落在言嘉许一个人身上了。
  联系丧葬公司, 遗体告别,遗体火化,葬礼。
  通知各位亲朋好友。
  他来不及悲伤, 只是头昏脑胀地经过那间卧室的时候, 下意识地停留, 往里面看了看。
  然后走开。
  公司的一堆事,他暂时没时间管了。
  各种大大小小的审批都要他签字,言嘉许不耐烦的听着,也只是淡声道:“家里有老人过世,我这一周不去公司了。一切大小事务,你们去找谷阳,由他全权代理。”
  小张听完震惊,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没事吧,需要我这边去帮你吗?”
  “不用。”
  “那您节哀顺变。”
  “没事不要再打给我。”
  *
  言慎到第三天早上才赶回来,言嘉许也只能等到那个时候,父子两个在火化场匆匆见了一面。一众亲戚小辈都在。
  年过半百的言董,风流了半世。
  直到老母亲的离去,才感受到这几十年的荒唐,还有后半世的孤寂。他忽然跪地哽咽,手死死抓住言嘉许的袖子。
  言嘉许面无表情地说:“你赶紧去看一眼。”
  所有的亲戚沉默地震惊着,这哪像儿子对父亲说的呀。
  *
  言嘉许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沈星梨那天下午知道老太太走了,站在门口忍不住哽咽,哭成了泪人。当时言嘉许坐在沙发上,沉静地给丧葬公司打电话,给医院打电话。他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没有经验。只能一点一点去问。
  沈星梨不敢多哭,咬着嘴唇坐到他身边。
  只见年轻的男人,垂着头。
  他孤独到可怜。
  像是回到小时候。
  沈星梨滴滴地喊一声:“……哥哥?”
  一个许久不叫的称呼,因为此刻,沈星梨忽然又觉得,他不是谁,跟钱,事业,地位毫无关系。
  他只是言嘉许,她的守护神。
  言嘉许放下手机去看她,忽然笑了笑。
  抬手沾去了她脸颊残留的泪滴,低声道:“别哭了。”
  沈星梨反手,攥住他的手掌,两只手紧紧的。
  她还是没忍住,眼泪流下来。
  言嘉许反而过来抱抱她,“这是最后一次了,乖点,我这几天事情太多,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哄你。”说完又自嘲,他平时也没时间。
  沈星梨说:“我不要你哄。我还可以帮你。所有的,我和你一起承担。”言嘉许摸摸她的后脑勺,把她脑袋摁在自己胸口。
  两个人抱在一起许久。
  像两只可怜虫。
  *
  言慎回来前,言嘉许已经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
  老太太八十几岁走的,算是喜丧。来的亲戚脸上都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纷纷安慰言嘉许,脸上挂着笑。
  言嘉许一个人守了三天夜,神思困顿。
  只有保姆看着心疼。
  说到底,还只是一个没结婚的大男孩儿。
  最亲的人走了。
  无论是否是喜丧,他都无法承受失去老太太的痛苦。
  他一个人跪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孤寂的流浪的孩子,踽踽独行。
  *
  葬礼上。
  言嘉许和言慎接待,答谢客人。
  沈星梨站在门口帮忙给前来吊唁的亲朋戴黑色袖章,一个人接一个人,默默地做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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