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抓紧桌板边沿,鼓足勇气想抬头去面对失望。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个热烫的纸杯落在她眼前。
秦幼音傻傻盯着咖啡和蛋糕,再没有怀疑,强忍的泪一下子流出来,蓦地直起身。
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正垂眸望着她,狭长眼廓隐隐泛红,削直的鼻梁底下,唇线是最温柔的弧度。
他的手掌盖下来,抚在她头上,弯下腰低声说:“宝宝不哭,我来了。”
第69章 欺负69下
秦幼音生怕是幻觉,一把抓住顾承炎的手抱到怀里, 磕磕绊绊问:“你, 你怎么会来……”
顾承炎侧过身, 用后背遮住其他乘客好奇的打量,给她把泪抹掉, 捧过来仔细亲亲:“我要不来,还不知道刚才走那么果断的小孩儿, 现在趴桌上偷着哭。”
“果断是因为怕在你面前哭,”她抽抽噎噎诉出心事,“我没跟你分开这么久过, 我想你啊, 没走之前就开始想了。”
“我也想, 所以必须来。”
一个多小时的航程, 从度秒如年变成稍纵即逝。
陈年开车提前等在机场, 接到人后, 按炎哥的意思直奔城东别墅区。
秦幼音反对地拽着顾承炎衣摆:“哥, 你马上就得坐高铁回去, 别浪费时间了, 医大比较近, 你把我放在出租房。”
顾承炎捏捏她绵软的脸,心疼地一搂,不乐意给陈年听见, 压在她耳边说:“后天才开学报道, 你现在回出租房能做什么?一个人趴在有哥哥气息的床上掉眼泪是不是?我给你打电话, 你再假装没事,饭也不吃,饿得不行了叫个外卖,我还得担心外卖员是不是好人——”
那点小秘密给顾承炎猜个正着,秦幼音脸上爆红,弱弱辩驳:“不是……”
“真不是?”
她眨眨眼,幼兽一样依恋地磨蹭着他的颈侧,悄声说:“可能比这个更要过分,我还会偷穿你的衣服,抱着你的被子打滚——”
顾承炎不自觉脑补出小姑娘光溜溜套着他的大T恤,露出一双纤白细腿,陷在棉被里诱他霸占的模样。
他深吸口气,选择捂住秦幼音的嘴。
真的,他家小可爱学坏太快了,明知他要走,还这么蓄意撩拨。
陈年啥也没听清,从后视镜里看见炎哥脸色发红,关心问:“是不空调太热了?”
“不光热,”炎哥严肃说,“还上头。”
到了城东别墅,赵雪岚等在院外,眉开眼笑地把秦幼音揽过:“哎妈呀,终于盼到小月季彻底归我的这天了,真不容易。”
她冲来不及下车的顾承炎摆摆手:“赶紧走!别在这耽误我们母女团聚!”
赵雪岚嘴上虽然不耐烦,眼睛却在狂挤,暗示儿子放心,她会把音音照顾好。
顾承炎点了下头,深深盯着秦幼音泛红的眼,让陈年开车。
赵雪岚带心爱的小月季逛了一天街,各种春款小裙子往她身上套,试一条拍张照,给艰苦训练的儿子发过去,如愿换来嫉恨怒火,爽得她无以复加。
隔天赵雪岚又领小月季到处巡店,逢人介绍这是我宝贝儿媳妇,亲手给她做SPA,把小月季白莹莹裹着长浴巾的唯美侧影拍下来,成功刺激得顾承炎回语音:“你想我死是吧?!”
进行到身体按摩的时候,秦幼音本能地抗拒,轻声问:“不做可以吗?”
赵雪岚满目疼惜,摸着她头发答应:“好。”
早在正月十五回来时,顾承炎就已经郑重和她谈过音音的事了,拜托她这个当妈的务必小心谨慎,千万别无意中伤了音音。
秦幼音得到应允,反而不愿意隐瞒,她抿了抿唇,到底鼓起勇气,把秘密坦诚给赵雪岚:“阿姨,我身上有疤。”
赵雪岚鼻子一酸,毫无芥蒂地摸上她伤痕累累的小腹,温柔说:“那怎么了,不管有多少疤,音音都是咱家最好看的小月季。”
秦幼音把脸埋在浴巾里,才忍住冲到了唇边的一声“妈妈”。
开学当天,赵雪岚自己开车把秦幼音送回医大,下车之前,秦幼音握着拳跟她保证:“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炎哥保护好!”
她第一时间跑去中医楼找张教授,先说自己想转到骨伤专业,张教授大喜过望,笑着一拍大腿,她紧接着又说:“那您以后就是我的教授了,能不能麻烦您……帮个小忙。”
张教授眼角直抽:“这么会讲条件!是不是跟那个坏小子学的?转骨伤也是为了他吧?”
秦幼音脸热,拿出包了好几层的小纸袋,弯下腰双手捧给他:“拜托您,我急需这种药的详细成分,关系太重大,我不信别人,只能找您……”
张教授打开一看,吹胡子瞪眼:“就半粒儿?!防着我呢?!”
“不是,是真的太珍贵了,”秦幼音双眼灼灼,“我必须预防弄丢或者损坏。”
张教授意识到重要性,正色点头:“行,自家的娃不管咋办,我尽快给你答复,你先把专业转过来。”
秦幼音花两天时间把专业关系办理清楚,张教授那边也出了结果:“瞅着没啥特别,但其中有一项。”
他点了点报告单上字数最多的化学名称:“药剂的老师说是种新型合成物,多数用在最痛苦的那种重症病人身上,理论上能短时间内大幅度促进心肺功能,连带刺激身体各方面达到一种——”
秦幼音攥紧拳头,帮他措辞:“达到一种亢奋状态?”
张教授点头:“我分析,可能比亢奋还高点,说难听了,回光返照的效果,反正用它的都是绝症,减轻痛苦就够了,没人在乎代价。”
“如果健康的人用了呢?”
“估计像时效很短的绿巨人浩克?”张教授很时髦地说,“不过损害非常大,谁用谁有病。”
秦幼音心里有了底,但张教授并不懂得国际比赛场上那些事,她立刻转道去了运动医学的办公楼,一进去就受到一群学生干事们的狂热接待。
“哇靠这谁!咱炎哥家的小仙女!赶紧茶水奶糖全端上来!”
“小嫂子,炎哥在国家队还好吧?是不是大杀四方?”
秦幼音两只耳朵红透,羞羞涩涩说了句“他特别好”,马上问懂得国际比赛规则的老师是哪位,有人殷勤引荐她去,她想问的就一件事:“目前国际反兴奋剂组织遵循的药物清单,您知道最新的吗?”
老师欣然提供给她。
秦幼音反复看了三遍,果然,清单里没有任何与这种新型合成物相似的成分。
薛义用的药,目前根本不在兴奋剂的黑名单中。
她问:“老师,这个列表多久更新一次?”
“不一定,国际组织始终在跟进,但架不住现在各种新式禁药层出不穷,只要有新发现,随时可能更新。”
秦幼音心脏砰砰跳着跑出楼外,找到个安静的墙角,守到小炎哥训练间隙,迫不及待拨他电话。
然而刚响一下就被他挂断。
她垂头丧气低下脑袋,堪堪过去两三秒钟,手机突然响起,换成了视频邀请。
秦幼音蔫哒哒的神经顷刻复活,深吸着气接通,怔怔盯着屏幕上出现的脸,嗓子堵得发苦。
这几天小炎哥非常忙,训练到很晚,结束时宿舍已经熄灯,没法视频。
现在终于看到他的眉眼,像是几个月没见着了一样,她差点掉眼泪。
“哥……”
声音也忍不住带了细细的呜咽。
顾承炎身上全是汗,湿淋淋的手指触着屏幕上通红的小鼻尖,哑声叫她:“宝宝。”
一个称呼让秦幼音软弱死了,她尽量收拾情绪,抹抹眼角,笑盈盈把成分报告单给他看:“哥!我搞定啦!我跟你说哦——”
她倒豆子似的把一天下来的所有成果讲给他听,末了强调:“药效我们确定了,薛义肯定是每次需要表现之前都吃药,一旦不吃就会露馅!但是兴奋剂清单的更新还要等,一天不列入,这个就不算压倒性的证据,哥你不要怕,我们——”
顾承炎一眨不眨看着她,低低说:“我不怕。”
秦幼音停了,痴痴凝视他漆黑的眼瞳。
他凑近,轮廓优越的唇无限放大,在摄像头上轻吻,声线带着砂质的电流,涌入她耳朵:“宝宝在保护我,我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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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短道速滑世界杯的第一站五月在俄罗斯开幕,距离现在仅剩两个月时间。
秦幼音每天奔走,暗中找资料和相关专业人士查证,以这种合成物出现的时长和兴奋剂清单过往的更新频率看,今年内被列入的可能性很大。
顾承炎自从掌握情况后,很快有了对策,日常训练隔三差五主动对薛义找茬单挑,别的要求没有,唯独一个,穿常服,不需要换衣服,不给他嗑药的机会。
队里众人没觉得异常,毕竟是薛义挑衅在前,以顾小阎王的脾气,找他麻烦实属正常。
而当初顾承炎带伤应战,薛义更没借口推脱。
薛义脸色漆黑,众目睽睽下咬牙问:“不换训练服,误伤怎么办?!”
顾承炎噙着笑走近他:“怎么,想起那时候故意常服训练,割伤我腿的事了?”
薛义表情骤变,生怕别人听到,硬着头皮答应,结果可想而知,被顾承炎轻松完虐。
姜成在旁边观战,觉出不对头,皱眉大喊:“薛义你咋回事!成绩悬殊这么大!病了还是状态不对?”
薛义狼狈扔下一句“重感冒”就逃出训练场。
自那天起,顾承炎有事没事拉薛义比赛,薛义有时会提前吃药,直接导致成绩上下起伏严重,惹得姜成心里有了疑团。
这样持续大半个月后,薛义突然态度大变,对顾承炎笑脸相迎,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鞠躬道歉,诚恳说:“小炎儿,怪我,不应该嫉妒你,以前有啥矛盾都过去了,往后咱是队友,互相帮衬,你原谅我一回。”
全队的人不了解往事,都起哄:“这不结了,闹啥闹,都是自家兄弟。”
顾承炎似笑非笑注视薛义,静看他演戏,声线凉薄:“行啊。”
薛义开始殷勤备至,趁没人时给顾承炎解释,说当初会坑害他,全是省队教练宋哲明的唆使,他是被骗的。
顾承炎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是么,那我冤枉你了?”
薛义一见有门儿,天天恨不得端茶倒水提鞋洗衣,终于等到队里每月一次发放个人药品的日子。
顾承炎专门耽搁去晚,薛义不负所望替他把几种维生素拿了回来,看似随意地扔过来:“小炎儿,你的药,记得按时吃,千万别落下。”
当天训练结束,顾承炎在收发室成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加密包裹,里面是排列整齐的一溜儿药瓶,秦幼音娟秀的字端正写在卡片上:“想在我家哥哥药物上做手脚,让他去死吧!哥哥只吃我给的药!”
顾承炎合眼,在卡片上亲了一下。
音音脑筋转得快,老早就提醒他,薛义恐怕狗急跳墙会拉他下水。
如果把他的日常用药替换成目前名字在册的老式兴奋剂,挑那种长期服用药性温和的,他根本察觉不到,等赛前检测时,一查一个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顾承炎翻翻盒子,又在角落找到一个特殊小袋,打开一看,是单独包装的小瓶子,瓶内装满了熟悉的红色药丸,附着说明:“哥,这是我请人仿做的,跟薛义的外观一模一样,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功效,你留着,也许会有用。”
他的音音,在这么默默而周到地拼尽全力护着他。
顾承炎喉结艰涩地滚着,把东西一样样收好,回身望向窗口,对着夜幕降临的偌大北京,胸口烧到疼痛。
无法用训练麻痹神经的时候,他满脑子再没了别的,全部是她。
日日夜夜抓心挠肝的迫切思念在这一刻无限膨胀放大,填到五脏都失去知觉。
想立刻去机场,或者火车,汽车,哪怕用跑的,什么都行,只要能赶回她的身边。
他实在太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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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秦幼音也确实被从天而降的核弹级问题给炸到昏厥。
她呆坐在宿舍椅子上,眨了好几遍眼睛去看最新调整的课表:“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程嘉和辛月一起凑上去瞧她电脑,异口同声:“没眼花,明天早上第一节 课,解剖。”
秦幼音炸毛,泪眼汪汪问:“真真真真是解剖?!”
辛月笑死了,揉她一把:“音宝儿,你不知道中医也得学解剖啊?要不是医大解剖实验室排不开,也不至于按月轮换,刚开学你就该安排上了。”
秦幼音瘫倒趴桌。
她真的不知道啊!
以前是跟着小姨学中医,但小姨也不是科班出身,大概不清楚学校课程,这学期开学以来,她全心扑在骨伤学习和禁药上,更没顾上关注加的新课,要不是同学提醒,她还没准备。
当晚,秦幼音垂头丧气爬上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她胆子再变大,也不够去面对尸体啊……
宿舍熄灯,黑暗降临,秦幼音瑟瑟发抖被各种鬼故事占据时,手机嗡的一震:“宝宝明天做什么?”
“上课……”
她总算抓到了她的稻草,惊慌问:“哥……你有没有心里没底、害怕的时候……该怎么办。”
顾承炎告诉她:“对镜子说,老子无所不能,老子天下无敌。”
秦幼音没忍住笑了出来,满心阴霾散开大半。
分开一个多月了,她好想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把字都打了,又一个一个删掉。
哥哥腿伤初愈,备战训练太辛苦,她不能问,不能让他担心。
想疯了也得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