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已归——沐清雨
时间:2019-06-28 08:40:18

  “中国是最重孝道的国家。我们弘扬孝道文化,但不能以此绑架儿女。现在不再是养儿防老的年代了,现实的压力那么大,孩子们能顾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
  得知父亲要入院康养小镇的初衷,林木那么个大男人,竟然哭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糊涂了,但其实父亲想的比谁都明白。他用一生积蓄操办着让儿子成了家,帮他购置了婚房。临老,他也不希望拖累儿子。他愿意接受新观念,尝试社会养老。
  他最后笑着对邢唐说:“我争取多活几年,看看能不能为你的这一养老理念提出什么意见,让这种养老模式更加完善。”
  邢唐郑重点头:“我等着您的建议。”
  从林家出来,俞火说:“绝大多数父母都希望,自己百年后给儿女留下些什么。像是存款,房子。尤其那些经济条件一般的父母,更是通过缩衣节食为儿女攒遗产。所以木家村那些村民才会在一听说涉及到产权问题时,直接拒绝康养小镇。但其实,养老是一种消费。是需要年轻时积攒,供年老时消费的一种生活方式。”她说:“养老是需要花钱的。而不是一味地考虑终老后留下多少钱。扭转了这一观念,社区式养老的推行或许就没那么难了。”
  就养老问题他们交流过很多,从她提出,入住康养小镇的老人应该上交医保卡,便于生病时,小镇工作人员及时出示就医,而医院方面要确保医保用药的广泛使用,使得老人能充分享受到国家的医疗政策优惠等建议。这一次,她又说到了点子上。
  邢唐忍不住抱住了她:“我的火火怎么和我这么心有灵犀呢。”
  俞火踮脚,仰头靠在他肩膀上:“要不能是你的火火吗?”  
  邢唐笑了,是那种开怀的笑,笑声在她耳边震荡。在吻住她前,他说:“和我一起做这件事。等我们老了,再一起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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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火有意去当面感谢一下韩树。毕竟,林老师的康复治疗,是他亲力亲为。
  邢唐却说:“我已经和王院长提过,分院建成,副院长从治未病中心的资深医师中提拔一位。凭资历,韩树当仁不让。”那样,韩树将是最年轻的副院长。这份大礼,是他代表女朋友表达的感谢。
  俞火望着他笑,“我怎么觉得,邢总是在吃醋啊。”
  邢唐笑的坦然:“你乖一点。否则,我醋意会很大。”
  俞火扑进他怀里,“我闻闻身上有多酸。”
  回G市的前一天,邢唐提出带外婆出去转转。俞火本以为他是要带外婆去哪个公园散步,结果邢唐把车驶向了木家村。
  “这里有外婆童年的记忆,尽管她现在并不记得了,还是想在拆迁前,带她再来看一看。”他站在巷口,目光所及那一栋栋紧密排列的老旧房子,“我妈和老邢涉足房地产业时,他们答应外婆,等有了实力,把这里建成A市最好的小区。可直到大唐上市,木家村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是大唐没有开发的实力,是我母亲不在了,老邢忘了曾对岳母许下的承诺。”邢唐拉着外婆的手,慢慢地走进巷子,“如果不是外婆和我提到重建木家村,我也几乎忘了这里。可我还没准备好,郑雪君已经摘了牌,眼看着就要拿下这块地。我不知道老邢在合同上签字时,是否想到了什么,我只知道郑雪君对木家村这个项目没有兴趣,她只是看中了地价,想囤几年再转手。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总,相比掌管财政大权的财务总监,没什么话语权。我的筹码只剩自创的城邦地产。那时城邦恰好拿下一块地,那是一块关乎大唐整体规划,以田忌赛马原则从大唐虎口里抢走的一个项目。”
  话至此,他笑了:“有意思吗,我创建新公司,和自己老子打擂。”
  俞火挽住他胳膊,“我说过,既便不接管大唐,你也可以再创造一个大唐。”
  邢唐伸手搂了搂她:“可城邦已经为了那个项目倾其了所有,没办法再和郑雪君争木家村了。我是可以等一等,等她愿意出手时,再从她手里把木家村接过来。可我见不得她渔翁得利。”
  他哪里是见不得郑雪君渔翁得利,他是不愿意与自己父母爱情,与外婆有关的木家村,和郑雪君扯上一丝关系。似乎过了郑雪君的手,某些感情就不纯粹了,是一种玷污。
  俞火问:“所以你在那时让城邦被大唐收购了?”
  邢唐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套取大唐大笔的资金,让郑雪君付不出木家村的土地款。而那个牵涉到大唐整体规划的项目,无论是老邢,还是郑雪君都是愿意不惜余力拿到的。”
  于是,为了拿回被城邦抢走的项目,大唐与城邦达成了收购协议。应城邦要求,大唐除了支付了城邦部分现金,还向城邦发行了股票。
  终于,邢唐如愿让郑雪君放弃了木家村那块地,并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掌权大唐所需要的至关重要的几个百分点的股权。而通过那次收购,拿到郑雪君亏空的证据实属意外。
  “郑雪君的胃口比我想像的大。”邢唐说:“我料到她会借此赚上一笔,但我没想到她对城邦的估值溢价会高出那么多。城邦明明不值那些钱,她却利用职务之便,以及老邢对她的信任,要从中牟取几个亿的私利。”
  俞火接口道:“她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进大唐无望,才疯狂敛财吧。”
  “应该是。”邢唐继续:“这送上门的机会,我若还抓不住,显然辜负了她的疯狂。”
  就这样,城邦被大唐收购了,而郑雪君在收购过程中违规操作的证据落到了邢唐手里。等郑雪君知道城邦地产真正的创始人根本不是法人曹文浩,而是邢唐时,为时已晚。
  是邢政保全了她。他都那么虚弱了,还在替自己的母亲向邢唐求情。
  如果邢唐能够非未卜先知,他一定不会在那个时候对郑雪君下手。给邢政求情的机会。他挣扎了很久。他甚至想,等邢政走了,再动手。可是不行,他不仅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更希望邢政能活下去。他想,只要能找匹配的骨髓,只要弟弟能活下来,他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惜,他退了一大步,依然不能阻止邢政的术后排斥。
  邢唐沉默了片刻,俞火知道他想到了邢政。每一次他与郑雪君交锋,都回避不了那个敬他又怕他的弟弟。他机关算尽,甚至视自己的父亲为对手,却为一份兄弟情妥协。
  “我本想以城邦为矛,等它足够锋利再向大唐进攻。我想让老邢知道,我不用他的扶持,也能成功。我想让郑雪君知道,她处心积虑要占有的大唐,我根本不屑一顾。结果……”他笑的无奈,“绕了一大圈,我还是做了大唐总裁,从她手里接过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唐。没错,相比其它房地产企业,大唐还是有实力的。可最近五年,大唐的纳税额却在逐年减少,工程问题也层出不穷。”
  “再不抓,不转型,早晚有一天,大唐会被行业淘汰。”邢唐看着俞火:“你家邢总头都快想秃了,才想到把木家村这块地做成养老产业。 ”他说着还撩起额上的头发:“看看,发际线都变高了。”
  俞火被他逗笑了,她说:“我们家邢总最辛苦了,所以得多睡点懒觉养一养。”
  邢唐旁若无人地凑到她耳边低语:“搂着你睡,懒觉才更香。”
  俞火羞赧地推开他:“也不知道是谁整晚都睡不着。”
  邢唐一手扶着外婆 ,一手牵着她:“我要是搂着你,什么都不想,你就要哭了。”话音未落,手上被俞火按了一下,他忍不住嘶了一声,服软:“……疼。”
  不等俞火说话,先前一直沉默,像是在听他们聊天的外婆忽然说:“活该,谁让你惹火火哭的。”
  邢唐闻言逗外婆:“火火不是你孙媳妇儿,而是你失散多年的孙女吧?”
  外婆也不理他,只朝俞火伸手:“别跟邢宝一样的,他呀,不会哄媳妇儿。来外婆这边,我们不理他。”等握住了俞火的手,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外婆小时候就住那里,那时候啊,我就和你王奶奶,还有张伯伯他们,在这巷子里来回地跑着玩……”
  那个瞬间,邢唐湿了眼眶。
  他以为外婆不记得了,甚至是他,都快不记得老人家最初的家在哪条巷子里。糊涂的外婆却记得清清楚楚。她站在院门口,指着左手边的一间屋子说:“那还是你外公和你太爷爷一起盖的呢。那时候穷,家里人又多,不够住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抹着眼泪说:“现在有大房子住了,还吃的好,穿的暖,人却都不在了……”
  邢唐背后身去,微微仰头。 
  曾经,粗茶淡饭饱即休,补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满过即休,不贪不妒老即休。此刻,丰衣足食,安富尊荣,看似什么都不缺了,却独独丢了一份情深。更忘了,三月的纤风,四月的细雨,不落的太阳,和喜欢我的你,才是我拼尽所有,想要实现的最初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这章,心情莫名有点沉重,写不出小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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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看清雨书的你们都多大,是否到了上有老,下有老,压力最重的时候。反正,你们这位作者,是到了赡养父母和公婆的年龄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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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公七十岁,身体不好,婆婆比他小几岁,身体还算硬朗。能彼此照顾陪伴,还稍好一点。我爸爸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总觉得她很孤单,可我也没有太多时间陪她。尤其是现在连载期间,她连我家都不来,说怕打扰我码字……有的时候想想,老,真的是件挺可怕的事情。而生活,有太多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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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了这么多,大家见谅。希望未来的生活,多一些开心和相聚。愿父母健康长寿。愿时光,留步。
 
  ☆、第五十九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俞火是带着牵挂走的。对外婆的牵挂。
  去机场的路上, 她眼睛始终红着。邢唐也没安慰, 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登机了, 才把她搂进怀里, 柔声说:“又没多远, 平时周末也能回来的。以后我们常回来看她。她不都说了嘛,要等你回来陪她打麻将。”
  可外婆已经到了见一面少一面的年纪了。回想失去奶奶的痛, 俞火把脸埋在他胸口。
  邢唐温柔地抚摸她的背。
  机长在这时从驾驶舱出来,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 轻咳了一声。
  邢唐应声抬头,就见身穿飞行制服的盛远时站在那里,他并不意外, 只调侃道:“南庭今天上席位?” 
  提到塔台管制的妻子, 盛远时眼底尽是温柔:“没她指挥, 我不飞的。”
  俞火也和盛远时打招呼:“七哥。”
  盛远时点头,“看到旅客名单,我还以为是巧合, 可俞和邢都属小姓,不那么容易撞的,我就猜是你们。”他眉心微聚, 样子像是在认真思考很严肃的问题:“怎么我们彼此都认识,我却没想到你们会是一对呢?尤其是小九, 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军嫂。”说着还用脚踢了下邢唐:“你小心别破坏了军婚。”
  邢唐伸脚还击了下,不落下风地说:“你才是别归心似箭飞太快,波道里训你一顿, 是南庭能干出来的事。”
  盛远时笑,“老司机了,我有分寸。”
  简单聊了几句,彼此约好回G市再聚,机长大人回了驾驶舱。
  邢唐才问:“你和远时怎么认识的,通过南律师?”
  俞火摇头:“是通过我师兄桑桎。你见过的,精神科的主任,给郑雪君看过病的那位桑大夫。南庭体质特殊,对很多药物过敏,桑师兄请我帮忙给南庭调理身体。南庭生产那天,我大半夜的被抓过去,守在产房外。之后我还给南姐治好了脾胃失和。从那以后,七哥单方面认了我做妹妹。南庭和我说,他是怕我称南姐为姐,在辈份上压他一级。所以现在,我和他们都是各论各的叫。”
  按南嘉予的年龄,小姨的辈份确实令身为外甥女婿的盛远时头疼。邢唐笑了。
  俞火半趴在他身上,“他们啊,只有身体不舒服时,才会想到我。要不怎么不早点把你介绍给我啊。”
  邢唐却不上当,他微眯眼睛:“别以为讨好我两句就能蒙混过关。来,说说,怎么全世界都认为你和肖砺是一对。”
  俞火拉过他胳膊搂到自己肩膀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嗓音娇软地撒了个小娇:“不造成这种误会,全世界人民都要给你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介绍男朋友,哪还轮到你啊。你说是不是啊雷锋叔?”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而雷锋叔的称呼,他莫名受用。邢唐低头在她脖子上重重吮了一下,然后警告:“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
  俞火咬他下巴:“怎么收拾啊?”
  邢唐搂紧她,性感的低音炮在她耳边响起:“回床上,用我喜欢的方式收拾。”
  俞火猛地想起,这几晚他虽然都极力克制着,却也把她欺负了个彻底。如果不是到A市的第二晚她来了例假,或许,他们真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会情难自控地全垒打过了。
  见她乖了,邢唐亲了亲她的脸颊,才低声问:“还要几天?”
  俞火明白他在问什么,手在他腰上掐了下,半晌,低低地应:“……两天。”
  他在她耳边轻笑了下,说:“好。”
  简单的一个字,竟有种讳莫如深的味道。俞火心间轻颤。
  飞机落地,邢唐才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偏头对俞火说:“不是要去洗手间吗,我在外面等你。”
  等俞火进去了,他才接起来:“证实了?”
  那边的柴宇说:“那一家人怂的很,我把他们去私人诊所的照片甩出来,立马就认了。”然后问:“我把相关资料给你送过去?”
  “不用。”邢唐眉心微蹙:“走正常程序。”
  那意味着要经过警方。可这事牵扯到他的合伙伙伴,柴宇提醒了一句:“邢哥,他们咬出来的人姓苏。”
  仿佛意料之中,邢唐的语气没丝毫变化,他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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