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水白条在李惠美跟何启弘面前,挥了挥手里的白瓷碗。他那意思是说,自己是一路讨饭到这里的,经验可比跟他们一起的和尚多。
这时候,和尚一无所获地回来了。他的钵盂仍是空的。多次的被拒,让他再没勇气回到人群中去讨钱了
“我帮你们想个办法吧,要饭讨钱这事,也是有策略的,不能瞎来。”水白条看三人实在无计可施了,便想着帮他们一下。
三人看水白条经验丰富。而眼下的他们已经黔驴技穷,巴不得有人能指条明路出来。
接下来,水白条对三人的要饭技能,做了连夜的突击培训。他知道李惠美他们赶着要去参加喜宴,所以不能打持久战,得速战速决,一击即中。
“你们先来说说,自己都擅长什么吧?”
经过深思熟虑后,水白条决定从三人的自身特点出发,来制定相应的包装策略。
“除了念经,”和尚略想了下,终于在他会的技能里,挑出了个最亮眼的,“我二胡拉的不错。”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和尚从百纳袋里拿出了个二胡来,即刻就当着另几人的面,演奏起来。一曲《二泉映月》,凄凄惨惨的,婉转之处,听来悠扬之中透着无尽的悲凉。
“嗯,不错。”水白条听了连连点头,接着他又看向李惠美跟何启弘。
“开锁修锁?”何启弘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个。
“你们现在不是做小偷。”水白条径直就把何启弘的话反驳回去了。
“那,炸东西?”何启弘响起自己在乌鸟山挖煤时,在搞爆破上,已经算颇有建树了。
水白条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也不是去打劫啊!”
相比起何启弘,李惠美更是没什么特长了。她费力地想着,如果过去有头发的时候,她甚至会因为苦思不出来,而扯掉自己好几把头发。
“多的,我们真的就不会了,”李惠美无奈地说道,“我和他就连唱歌都是五音不全的。”
“五音不全?”水白条突然有了好办法,“这就好办了。”
说罢,水白条拿了张乐谱出来,递给和尚,让他好好练习上面的曲子。接着,他把李惠美跟何启弘拉到一边,给他们吃了两粒红颜色的小药丸。
“明天只管大声唱出来,甭管多难听。反正,唱得越响越好!”水白条向李惠美和何启弘交代道。
水白条对小药丸的效果深信不疑。李惠美和何启弘却对其将信将疑的。毕竟,他们本来以为水白条会教他们些别的呢。谁承想,竟一张乐谱,一粒药丸就搞定了。
第二天,同样是中午赶集人最多的时候,水白条直把三人往县城中心空地上推。这里,向来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一边推着,水白条还一边对何启弘和李惠美说道:“你们别管其他人,站好了后,只管唱,尽所能地大声唱。”
水白条卖了个关子,愣是不说会到底会发生什么。
三个人就那么硬着头皮上了。和尚的二胡声一响起,李惠美和何启弘往他身边一站,立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毕竟,三个和尚的街头表演,并不是时常能见到的。
和尚拉的曲子,是最新的流行歌曲《爱的奉献》的调子。
水白条在人群里,拼命给李惠美和何启弘打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唱起来了。
“这是爱的奉献……”
何启弘才一唱出口,调子立时就从原地跑到了西伯利亚。可偏偏是这样,他竟还操着一副敲破锣一般的嗓音,五音不全地唱了下去。
和尚的二胡一拉起来时,那动听的前奏还是拉了不少人好感的。由此,大家对将要唱歌何启弘也万分地期待起来。
可谁承想,何启弘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不少在场的人都表示,自打出生以来,还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歌过。
有不少人听不下去,想走了。这时候,一件怪事发生了,想走的人频频要迈步离开,可却怎么都走不动路。他们的心里老是有种期待,再听听看,好奇还能难听到什么程度。
于是,不但围观的人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多起来。
轮到李惠美唱了。她的歌声比何启弘的还要难听,而且,是完全不同的一种风格。如果说何启弘是传统意义上的五音不全,那么她的则就是开创了后现代主义抽象派的难听了。
一唱起来,李惠美的声音就和平常甜美的声音不同了。那动静,尖锐刺耳得好似硬物擦过玻璃的声音,它简直就是一种声波,可以震碎方圆百米内所有的玻璃器皿。
就这样,李惠美和何启弘轮换地唱着,直到高潮处。
啪嗒……
有人投了五分钱在他们面前。紧接着,又有人扔了两分钱。随着他们唱的时间越长,投钱的人也跟着越来越多。没三四遍歌的功夫,哗啦哗啦的一分、两分的硬币在地上落了一堆。
李惠美和何启弘的歌声有种魔力,让人默认只有投了钱,才可以离开。为了尽快远离李惠美和何启弘的声音,围观的人都迫不及待的,纷纷掏钱出来。多的他们舍不得,他们只愿意拿一分、两分,最大额的没有超过5分的。
当围观的人渐渐散光了后,李惠美和何启弘定睛一看四周,方圆几十米之内,除了水白条和拉二胡的和尚,竟不剩半个人了。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几个人蹲在一起数钱时,李惠美悄悄地问水白条道:“那个红色小药丸,到底是什么啊?”
“那是我在黑市上买的,”水白条趁何启弘跟和尚没注意到他们这里时,悄声说道,“这种药,歌唱得越是难听,就越管用。那些听到你唱歌的人,只有付了钱,才能离开。”
“可是,为什么付的钱这么少啊?”李惠美数钱数的脖子疼,手也酸得厉害,“我每次抓了大把的钱数,有时连1块钱都凑不到。”
“你知道这药叫什么,?”水白条冲李惠美眨了下眼,“叫‘穷要钱‘!本来就是在人家的嫌弃里讨钱的,你还指望别人要花很多钱来让你闭嘴啊? ”
听到这里,李惠美全明白了。‘穷要钱’是种帮助外星人乞讨的药物。它可以和难听的歌声配合在一起,威胁人类,让人类付钱来求清净。唱歌的人,歌唱的越难听,效果就越好。不过,由于这是利用人类的负面情绪来赚钱的,因此得到的打赏定不会多。并且,还不能总用,否则,有可能引起极端的负面作用。
钱都数出来了,离要买三张火车票,还差一些。
“怎么办?”何启弘问水白条道,“要不,我们再唱一次。”
“不行,多了不好,”水白条想了下,另给出了个办法,“要不这样,你们坐货车去吧。我认识个人,他能放你们上货运火车,等快到地方时候,你们提前下来。”
水白条有个老乡在县火车站工作。他收了钱后,悄悄地把李惠美、何启弘跟和尚放进了车站。
午夜十分,有辆开往龙潭山方向的货运火车进了站。
火车靠站装货,水白条的朋友知道货车的最后一节是空车厢。他把李惠美他们安置了上去,叮嘱他们中途别轻易下车。
水白条买了些干粮饮料,装在袋子里,让李惠美他们在路上吃。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货车缓缓开动起来,李惠美依依不舍地和水白条告别。
“将来一定要到杨柳北里来,”李惠美冲水白条喊道,“我请你吃好吃的。”
“一定,”水白条跑着追了车子两步,向车上的三个人挥了挥手,“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随着震耳欲聋的汽笛声,货运火车越开越快,望着水白条孤伶伶的身影,李惠美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怅然。
水白条站在原地,望了火车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去了。他渐行渐远,李惠美遥望他的背影,瘦小,但坚韧得异常。
靠着水白条准备的那些干粮,李惠美一行人在货运火车上足足待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何启弘才远远地见到了龙潭山的影子。他们下车之后,混在人群里出了站。
出站后,何启弘跟和尚去打听往向阳屯去的长途汽车。而李惠美,则去邮电局,给向阳屯的村公所打电话。在电话里,她拜托对方能把自己在路上耽搁了的消息,送到牛鲜花嫁的那户人家里。
接到李惠美电话的是向阳屯的村支书。
牛鲜花一个城里姑娘嫁到屯里,可是大事。村支书一听李惠美说是来参加喜宴的,当即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家了。
挂了李惠美的电话,村支书立刻去了张老六家。
张老六原是村里的会计。他有三个儿子,而牛鲜花嫁的,就是其中的老二张铁柱。
张铁柱正和父母、兄弟们接待远道而来的亲友。这些亲友里,有新娘家的,也有新郎家的。
村支书把李惠美的消息说给了张铁柱,张铁柱立即跑去告诉了李国正他们。
刚刚到达向阳屯的李国正几人,见李惠美竟然还没到,正着急呢。好在张铁柱及时把李惠美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才让这三人放下了心来。
张铁柱家后,有一处很大的院落。院子里,主房客房加一起,共腾出了七八间房来,专供远道来的亲友们住。李招娣、李国正和李明被安排到了靠东面的一间屋里。
放下行李,整理过东西后,李明闲步出院,来到了过两日正式摆酒的场地—张铁柱家门前的大空地上。摆满空地的圆桌上,已经铺上了红桌布。到处披红挂彩的,一派喜气洋洋的欢乐景象。
第047章
在镇上, 何启弘打听到了有辆车可以直达向阳屯。票钱异常得便宜。他用剩下的钱, 买了三张票。和打完电话的李惠美汇合后, 他们在车站前吃了些东西。
馒头和素炒蘑菇。这是数天之后, 他们吃得最饱的、且热乎乎的一顿饭了。
“我们把钱都吃完了, ”李惠美有些担心地说道, “真的没有关系吗?”
何启弘觉得肚子还有些饿, 又向老板再要了两屉菜包子。
“放心吧,”何启弘一面吃着包子,一面说道, “这辆车子直达向阳屯,等到了那儿,我们不就又有钱了?”
终于, 在上车之前, 何启弘吃光了最后一分钱。
长途汽车准时到达站点。它载着李惠美、何启弘跟和尚,以及一车的人往向阳屯开去。
司机是个话痨的男人。自车子开起来后, 他不断地唠叨着收大家的车钱少了, 自己这工作不容易, 以及路途很远, 开起来特辛苦。
一上车, 李惠美和何启弘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和尚就如往常一般,休息的时候, 闭目养神。从表面上,也说不上来, 他是醒着还睡着。
车子颠簸地开了许久。按照原计划, 它要开上两天半。每天晚上,它都要停在个休息站来让大家好好歇息一番。
暮色降临,车子缓缓地驶入了休息站。司机打开了门,让所有人先下车。
“不是还没到吗?”有人懒得动弹,不愿下车。
“都下车,补了车票的人,才能再上来。”司机站在门口,嗑着瓜子说道。
车子开到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不补票,那意味着剩下的路得自己走。由此,大家虽然都厌恶司机的做法,但也不得不随了他的愿,补钱给他。
李惠美和何启弘一觉醒来,车子停了。他们看车窗外,和尚站在下面,正向他们挥手,让两人下来。
“没钱补票的人,”和尚无奈地说道,“就不能跟着走了。”
何启弘哪里料到还会有这样的事。原先,他还庆幸买到的票便宜呢!
长途车司机收过第二波钱后,丢下了三个和尚,扬长而去。他们是唯有的因为付不了钱而被赶下车的。
“我们可以,”何启弘硬着头皮,再出主意道,“先走到附近有人的地方。然后,总会有法子弄钱继续上路的!”
何启弘领着李惠美跟和尚往龙潭山的方向走。他极力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李惠美跟和尚看他没半点担心,便也对他深信不疑,只一心地跟着他走。但其实,何启弘的心里没底极了。要不是他连问了几个休息站的工作人员,他就连该往哪个方向走,都辨不清楚。
出休息站,是条又细又长的窄路。路的两边,是苍翠挺拔的针叶松,直指参天。
由于是乡下,路边没有灯。目光所及之处,皆黑魆魆的。
借着月亮投下来的微微白光,三人朝前行进了一会儿。突然,他们听见身后有开拖拉机的声音,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三位大师,天黑路不好走,”一个乡下壮汉,将拖拉机停在和尚等三人身边,“你们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好了。”
何启弘看乡下壮汉是个热心人,便把被长途车抛下的遭遇说给了他听。
“太过分了!”乡下壮汉一听他们是被中途抛下来的,立时就为他们大抱不平。
接着,乡下壮汉邀请何启弘他们上车道:“我家地方大,有空房。要不,你们到我家住一宿,明早我再送你们去县城的车站吧!”
何启弘他们早就担心晚上没地睡,恐怕要露宿野外了。现在一听有人愿意留宿自己,三人立时高兴地频频点头,嘴里对乡下壮汉表示感谢的话,也是说个不停。
据乡下壮汉说,他这回出来,是接人的。
“我小儿子满月。本来请来了附近寺里的主持,来给他祈福念经。可谁承想,今天去接了,主持竟临时有急事,出门了。”
说到这儿,乡下壮汉转身问老和尚道:“大师啊,您看,能不能帮我小儿子念个祈福经。今天我家亲朋好友可都来了,丢不起这人啊!”
念经对于和尚来说,是再轻松平常不过的事了。他一听乡下壮汉想让自己帮的是这个忙,马上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等一下,”和尚悄悄对何启弘和李惠美交代道,“你们两个就在我后面,跟着敲木鱼,装装样子就行了。”
乡下壮汉的拖拉机走了会儿主路后,从一个斜叉路窜进了小路。这条小路比之前的正路还要窄,还要黑。拖拉机几乎是贴着路两头,勉强开过去的。
“那儿就是我家了!”快到家时,乡下壮汉迫不及待地向何启弘他们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