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杨柳北里，何启弘路过地窖时，看见李招娣和李惠美正把一个个箱子往地窖里搬。
“这是什么？”
“是盐水棒冰，”李招娣忙着搬箱子，回答何启弘时，连头都来不及抬。
地窖里，李招娣将“随意门”靠在墙上。门的后面，弥漫着风雪。李招娣觉得，这刚好可以用作冰柜。
李招娣租的廉价随意门。它的移动距离非常短，且是残次品，时常会发生不稳定的故障。而最近发生的故障，便是通道里的温度急降。每次李招娣用它，进门时，明明外面还只是微凉的初秋，气温适宜，但从另一头出来时，她的发梢上便结了冰，浑身落满了雪花。冷得简直让她的牙齿直控制不住地打颤。
“随意门里那么冷，”李招娣在进冰棒时，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刚好可以给我当冰柜用。”
李招娣站在地窖下，李惠美在地窖上面。她把一箱箱盐水棒冰递给李招娣。而何启弘，则站在最外面，把三轮车上的冰棒一个个地递到李惠美手上。
干活的时候，何启弘又佯作闲聊的样子，问李惠美道：“你朋友，是在哪个汽水厂上班？”
李惠美还是没将何启弘的疑问当回事，她只当何启弘是随便问问的。
“好像叫‘梅头瑙汽水厂’。”
下午看到的那个汽水厂名，在李惠美嘴里脱口而出。
“怎么会有人给自己起这种厂名啊？”
“真的有，它的厂址也特别怪，叫布高兴街。”
李惠美早想好了。何启弘要是非追问她个汽水厂的名字，她就随便胡诌一个就行了。到时候，何启弘找不到厂，就得来让她带着去。她到时候只要一直拖着这事不做，等时间长了，何启弘自己就会把这事忘了的。
何启弘不再追问李惠美了。他好像是相信了李惠美的话，又像是对这事没兴趣了。
在街道办给李招娣划定的摆摊位置，李招娣开始了自己的盐水棒冰生意。
他有一个可以保温的大铁桶。每天出摊的时候，他都会用冰棒将其塞得满满的。
距离盐水棒冰过期还有一个星期。在第一天出摊时，怀抱着再赚一笔的美梦的李招娣，才突然领悟到这事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李招娣恍然大悟道，“‘我得在一个星期里把它们都卖光。因为地球人，是不买过期产品的。”
对于外星人来说，购买过期产品，就像人类买商场里大减价的东西一样，是家常便饭的事。近些年，虽然外星人关爱组织在极力宣扬这种行为的危害性，而大多数的外星人也都明白这样做，总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可是，买便宜过期产品的毛病，就像深印在了所有外星人的骨子里一样，改都改不掉。
为了尽快卖光冰棒，李招娣决定降价处理。原先，他给冰棒定价一毛钱一根。现在，他将其降到了9分钱一根。
李招娣卖冰棒的第一天，天阴阴的。出门的时候，他走得急，没听见收音机里播送的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最高温度8度，最低温度零下2度，多云转阴，刮东北风4～5级。
好生活广场前，一个摆摊的人都没有。李招娣到时，给自己挑了个特别好的位置。
摊头摆出来，李招娣坐在装满了冰棒的铁桶前。冷风吹过，有一个路人裹紧了衣服，从她前面经过时，对她铁桶里的盐水棒冰，看都没有看一眼。
相比起在寒风中卖冰棒的生意，李惠美和何启弘这天包子铺的生意要好多了。他们不但在上午10点以前就卖完了所有包子，还有个外送的订单要做。
有一户人家，在前天找到他们，说要定100个素苔条包给家里百岁的母亲过寿。李惠美和何启弘欣然答应了。
忙完了铺子里的事情后，李惠美立时马不停蹄地到去送寿包。
收寿包的人家，住在郊外。由于包子太多了，李惠美和何启弘不方便坐电车，便两人各骑了一辆自行车去送。
紧赶慢赶的，他们终于在中午开席前，将包子送到了。
主人家是郊外的一户农民，住在三层、新盖的漂亮瓦房里。
李惠美和何启弘到达时，房子的院门正大开着，里面摆满桌子，坐满了人。看起来，这人家是正在摆流水席。
主人家很热情地留李惠美和何启弘吃饭。
何启弘和李惠美累了一路，就不和主人家客气了。他们跟旁的宾客不同，人家是专注聊天喝酒，而他们则是专注用饭菜把肚子填饱，
正当二人吃得忘我时，隔壁桌有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唉，听说这儿后面有个厂，正清仓大甩卖厂里的货呢！”
“你说的我知道，那厂里的东西不行。什么大甩卖啊，贵得厉害，都不便宜。吃起来，味儿也特别怪。”
“这样啊，我还想去捡便宜呢！对了，我们说的是一个厂不？”
“肯定是，就是那个梅头瑙汽水厂，对不？”
“没错没错，在布高兴街的那个！”
李惠美正盛了碗汤喝。汤里的鱼丸刚到她嘴边，蓦地，她听见旁边人说的话，汤匙里的鱼丸，立时又落回了汤里。
“难道，还真的有个梅头瑙汽水厂？”李惠美觉得不可思议，不禁在心里惊叹道。
“我问过布高兴街怎么走了？”何启弘与说话的人交头接耳了番后，回来对李惠美说道，“吃过饭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不定能买到那种1883年的贴牌汽水呢！”
李招娣的生意，冷清了一上午。直到中午，也没有人来买她的盐水棒冰。
就在她愁眉不展，想着要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时候，街对面，突然来了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头。
老头背了一个大泡沫箱。泡沫箱里满是冰块。冰块之中，是一瓶瓶橘子汽水。
将泡沫箱放下后，老头坐在了随身带来的马扎上。接着，他在身前立了一块牌子。
李招娣眼睛有些花，非要站起身了，极力抻着头，她才能看清牌子上的内容。只见那牌子上是这样写的：著名梅头瑙牌橘子汽水，大甩卖，1毛钱一瓶。
第067章
吃过了寿宴后, 李惠美和何启弘去了布高兴街的梅头瑙汽水厂。
梅头瑙汽水厂不大, 从院门外往里望, 里面只有几间仓库和一间厂房。
门卫室里没人, 李惠美和何启弘进厂后, 看仓库的门开着, 便走进去看。
仓库里堆了许多货架。放在上面的东西, 都落满了尘灰，看起来全是一些厂里曾经的产品。
“你看，”何启弘第一眼就看见了几瓶贴牌的汽水, “这个和你拿回来的那些汽水好像。”
“还有这个，”李惠美也在架子上看见了熟悉的东西，“这个不就是夺面双雄方便面么？”
“原来, 我还一度以为你是瞎说的呢, ”何启弘抱歉地对李惠美说道，“没想到都是真的。”
证明了工厂的真实存在后, 何启弘之前对李惠美所产生的那点疑问, 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 我也没想到, 真的有这么个厂！”李惠美在心里回应何启弘道。
“你说什么？”何启弘看李惠美嘟嘟囔囔的, 似乎在念叨什么。
“没什么，”李惠美火速回过神来, “真是可惜，我那个厂里的朋友, 前两天离职了。要不然, 还能带你逛逛呢！”
“没事，”何启弘只顾着看仓库里的各种货品，“等下我能买到些1883年的汽水就好了。”
仓库里，还有许多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像是1942年的鲮鱼罐头，还有1912年的豆腐乳，种种不可思议的过期产品，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李惠美和何启弘忘记了要来厂里的目的，只在仓库里，津津有味地翻翻看看了起来。
“你们是来应聘的吧？”
一个门卫突然出现在李惠美和何启弘的身后。门卫一见到他们，就急急忙忙地把他们从仓库里拉了出来，着急忙慌地推着他们往厂房走。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门卫边推着李惠美和何启弘走，边说道，“其他来应聘的人都已经进去了。”
李惠美和何启弘搞不清楚门卫说的话的意思。这时候，他们正经过厂房前的公告栏。匆忙之际，他们扫了一眼栏上的大幅红字告示。只见那上面写着：高薪招聘新产品研发员。
告示上出现的“高薪”两字，及时地让李惠美和何启弘没有对门卫解释清楚自己只是路过。他们当即决定将错就错。两人都想着，反正既然来了，那就试着应聘这份高薪的工作好了。
厂房从外面看不大。可一旦进去，李惠美和何启弘发现里面竟还划分好多个区域。他们被带进了一个专供考试的分区。一个带着408号工牌的女人接收了他们。
408号工牌女人给李惠美和何启弘一人塞了一张纸。她交代他们，纸上的是考题，规定他们在限定的时间里，做出题目里所要求的东西。
“创新豆腐？”李惠美忍不住地把考题念了出来。
“这底下还说，”何启弘接着李惠美的话说道，“甜品、饮料不限。”
考场里，除了李惠美和何启弘，还有另10个来应聘研发员的人。只见他们站在各自的灶台、案板后，个个架势十足，都是一副专业选手的样子。
见到他们，李惠美和何启弘的心立时凉了半截。他们都觉得自己和他们竞争，估计是没太多希望了。李惠美虽然烧热菜不错，但在甜品上不在行。至于何启弘，别看他在食堂做了一阵子，又开了包子铺，但其实他的厨艺一直没什么长进，仍然在切不好、也不会烧的阶段。
李惠美和何启弘都觉得，虽然没希望，但总归还是要试下，毕竟已经到这里了。他们在门外的时候，已经签过了愿意考试应聘的协议。现在突然提出不考了，他们都觉得说不过去。
工厂准备给他们的豆腐，全是嫩豆腐。
考虑到剩下的时间不多，李惠美决定做个简单的豆腐饮品。她先将嫩豆腐打碎，剁成末。之后，再将这末细细地过筛，只滤出最嫩滑的部分。最后，她将牛奶和其混在一起，拌上冰块。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惠美走上前交作品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在心里不禁承认道：“这么糊弄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被选上呢？”
何启弘做的倒是比李惠美认真。
“应聘书上说，招的是新产品研发员，”何启弘暗暗推测道，“那他们重点考的，一定就是个‘新’字。说不定，我弄出来个全新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何启弘突然有了些信心。
考场给每个考员准备了许多食材。
打定了只创新、不管味道的主意后，何启弘在食材里，单单挑出了松花皮蛋来用。
“你想干什么？”李惠美惊骇地见到何启弘将嫩豆腐和皮蛋往榨汁机里装。
“我这是做液体皮蛋拌豆腐！”
说着，何启弘打开了榨汁机。“嗡嗡”的噪声中，乳白色的豆腐与皮蛋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瞬时就看不清彼此谁是谁了。李惠美好奇地凑近去看，一股奇异的霉味从糊状的皮蛋豆腐里飘了出来。
“你打算用这个？”李惠美觉得何启弘简直在胡闹。就算要弃权，也不该这样自暴自弃地瞎弄一通啊。
李惠美再看其他选手的作品，什么双皮豆腐、红糖撞豆汁、还有豆腐糯米滋……这些都让李惠美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她和何启弘赶快从考场里消失，免得等下报分数和录取人员名单时，两人在这里丢人现眼。
考试时间一到，所有人的作品就陆续地被送上去了。除了李惠美，几乎所有人都踌躇满志，信心满满的。
所有人的创新作品，都被送到后面给评委们尝。等了好一会儿，408号工牌女人拿着录用名单回来了。
“现在我来宣布名次，”408号工牌女人大声喊道，“排名前三位者，可自动被录用。”
“第三名，陈七。”
陈七的名字一被念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这人是最后来的，比李惠美和何启弘还要晚。他来不及做，便只好仅在豆腐上浇了碗糖水，给其起了个名叫‘糖水豆腐’就交去了。
陈七比旁人还不可思议自己的入选。他不断地向旁人确认道：“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接着，408号工牌女人又开始报排在第二位的人的名字。
“李惠美，第二名。”
和陈七一样，李惠美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408号工牌女人。甚至，她在心里总觉得那女人很快就会告再宣布，之前的那个名字，是他报错了。
“最后一个，第一名的，是创新出液汁皮蛋豆腐的何启弘。”
“何启弘”的名字一被报出来，在场的人立时就躁动起来了。不时的有人在下面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就连李惠美都觉得太荒唐了。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这汽水厂不行了。以他们这样的品味，所做出来的饮料，简直都不是给正常人喝的。
想到这里，李惠美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这厂里的工作人员，”李惠美暗暗念叨道，“都是外星人。所以，他们的品味总是和人类的不一样？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们会让何启弘拿第一名了。”
名次报完了后，除了前三名的人被留了下来，其他的应征者都被劝了出去。这些人出去的时候，无不是悻悻然，一脸的不服气。
当就剩下何启弘、李惠美和陈七后，408号工牌女人把厂里的工作情况，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下。
“我们厂的工作时间，是从中午12点开始，上到下午4点。做一个星期，休息一个星期。你们刚刚进来，算临时工，月工资100块。转正后，可以升到200块。”
李惠美和何启弘没想到自己真会被选上。两人都正愁该怎么和厂里解释，他们不一定能来厂里上班，毕竟他们还有个包子铺要经营。
可408号工牌的女人将厂里上班时间一说出来后，李惠美和何启弘的问题顷刻就被解决了。再加上厂里开出来的工资确实很高。于是，他们没有再多做考虑，当下就与梅头瑙汽水厂签下了试用期里的劳务合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