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合计，面对两个人自己有多大胜算。
他们都是同龄人，按常理来说一打二他不是对手，可他也有别人没有的优势：犯浑。
根据经验，他犯起浑来谁都不怕，而他一犯浑，别人都会害怕。
他目光往地上扫去，想要寻找木棍石头之类的武器，可这里是一片软绵绵的纯草地，除了绿草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两个人，突然拳脚并举，朝着他们一阵乱打乱踢。
虽然早有准备，但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何况他们都不是练武之人，唐云躲闪不及，胸口还真挨了郑明华一拳。
一看中了目标，郑明华就想集中火力，所有的攻击都朝着唐云而去，唐云一时只有招架之功，唐嘉木瞅准机会抓住郑明华飞起来的破衬衫，往身前一带，紧接着一个扫堂腿。
唐云得以脱身，一看郑明华又要失去平衡，他迅速抬腿照着郑明华背部又是一脚踹过去，郑明华摔了第二个狗吃屎。
唐云刚才胸口挨了一拳还隐隐作痛，现在气不打一处来，再也不等郑明华起身，上前不分上下地猛踢，郑明华抱着脑袋，护住要害，一时间只有挨揍的份。
踢打了一阵，唐云才稍微解了点气，他停下来，喘着粗气：“滚起来！”
要说郑明华也真是抗打，被这么狂踢都一声没吭，他双手撑地又站了起来，这回他看也没看唐云一眼，眼露凶光直瞪着唐嘉木：“唐嘉木，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你？直到刚才你打了我，我都没针对你，既然你非要多管闲事，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朝唐嘉木冲过来。
乱拳谁都会，但唐嘉木可不想跟郑明华正面乱打一通，这样多少免不了要挨几下打，谁也占不到便宜。
唐嘉木连忙躲闪，郑明华见这招已经行不通，便扑上来想要抓唐嘉木的头发。
这回轮到后面的唐云使用乱拳了，他几个组合拳照着郑明华面部打去，后者一时招架不住退后了几步。
唐嘉木这才站定，抬眼看去，郑明华已经鼻青眼肿，鼻子嘴巴都流了血。他看着眼前的唐家两兄弟，一脸不服却又不敢再贸然向前。
唐云冷笑一声：“来啊？咋不来了？”
唐嘉木这才顾上回郑明华的话：“郑明华我告诉你，以后再给我们唐家村找麻烦，再欺负苏小芹，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话刚说完，唐颖和苏小芹跑了过来，唐颖上气不接下气，着急问道：“哥！你们没事吧？”
唐嘉木觉得也该收场了，拉起唐云，叫上同伴便往回走。
待他们走远了，郑明华才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那几个小弟面前，挨个甩耳光，嘴里不停地骂：“废物！废物！废物！……”
第13章
唐嘉木他们回到原地继续玩耍，毕竟刚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插曲而已，没有人会大惊小怪。
非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那就是唐嘉木也动手打架了，并且还打赢了，恐怕连唐颖都是第一次见。
虽说从小到大唐嘉木也打过几次架，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好孩子的形象示人，并且在同伴和同学之间唐嘉木都比较有威望，很多矛盾都不需要动用武力来解决，所以要说唐嘉木打架滋事，大小也可以算是一个新闻，还不见得有人相信。
唐颖余怒未消：“郑明华太坏了！连我哥都气不过。”
苏小芹附和道：“可不是么，这个人天天就知道干坏事。开学了他会不会去跟老师告嘉木哥的状？”
唐嘉木笑道：“没关系，老师不会理他的。”
唐云看着唐嘉木，忍不住笑起来：“木头，没想到你打架还挺厉害的，跟谁学的啊？”
唐嘉木：“无师自通。”
一群人都被逗乐了。
经过这番折腾，时间不过刚下午两点，大家却顿觉肚子有点饿。
“我们去海子人家摘桃吃吧。”唐云提议。
海子人家其实就是离海子湖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是唯一一户人家，世代居住在这深山里头，种了很多果树，养了很多蜜蜂，过着自给自足的半隐居生活。
方圆几里十几里甚至更远的“山外人”到访，海子人家都会热情招待，即使是放牧的小孩子们，到了海子人家，各种果子都是随便吃。曾经好几次人家还现掏蜂蜜招待唐嘉木他们。
今天唐嘉木有备而来，他从包里取出鱼钩鱼线，给大伙儿晃了晃：“今天咱们钓鱼，然后去海子人家烤鱼吃。”
见大家不太相信他能钓到鱼的表情，唐嘉木也没多说，吩咐唐云在草地边挖蚯蚓，自己到林子里砍了一根细竹，修成渔竿，便开始钓鱼。
海子湖里的鱼很少有人钓，更没人喂食，都是吃野生水澡长大，哪经得住肥嫩蚯蚓的诱惑，加上唐嘉木上辈子大学期间练就了一身钓鱼的本领，即便是如此简陋的工具，没过半小时便钓上来四指宽的五六条草鱼，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唐嘉木收了鱼竿拎着鱼，高兴道：“走！烤鱼吃去！”
一群小孩子欢笑着闹腾着，迫不及待地往海子人家走。
可今天不赶巧，海子人家只留了一个小孩子看家，大人都不在，不太方便在人家家里烤鱼。
唐嘉木留了两条鱼，让他家小孩放水缸里养着，大人回来了可以吃，又讨了点油盐辣椒面，准备回湖边野炊去。
他们找了一处泉水边，众人协作，砌上几块石头，找来干树枝在石块中间生火烧成木炭，石块上架上不易燃的湿竹条，用芭蕉叶盛水把野花椒和野生香草叶泡水，收拾好的鱼沿腹部破开，撒上食盐淋上花椒香草水腌制几分钟，放到竹条烤架上，刷上猪油，撒上辣椒面，滋啦滋啦的翻几回个儿，本就易熟的鱼便烤好了。
烧烤香气扑鼻，大家早就口水流了一地。唐嘉木烤完鱼分给大家，小伙伴们都吃得狼吞虎咽，不住夸赞——天然的烤鱼也可以算是这些孩子吃到的难得的美味了吧。
他们不知道唐嘉木什么时候在哪里学的这些本领，但毕竟都是些孩子，也不会去深究，只觉得他们嘉木哥真厉害。
……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抬头太阳已经偏西，到了该收拢牲畜回家的时候了。
因为常年放羊，丛林里早已踏出了几条小路，他们只需沿着小路巡一遍，边走边对羊群发出集合回家的号令，很快牛羊猪群都会习惯地集合到开阔的草地上，各家清点完自家的数量便可以回家了。
这时候就又有了新的问题，苏小芹得跟郑家村的人一起回去，可能会被郑明华他们欺负。
“哥，你送小芹回去吧。”唐颖建议道，“我自己跟小云哥他们回去就行。”
唐云也道：“是啊木头，小颖跟我们回去没问题的，现在郑明华受了伤，他又打了他那几个小弟，你送小芹回去他也不敢再怎么样。”
唐嘉木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他摸了摸唐颖的脑袋，拍了拍唐云肩膀：“好，阿云，那就麻烦你了，小颖到家了记得把圈门关好。”
接着转身对苏小芹说：“小芹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们家牛羊到齐没有。”
“好的。”苏小芹乖巧答应之后又回头跟唐云和唐颖道谢：“谢谢颖颖！谢谢小云哥！”
……
集合完毕，时间也差不多了，唐家村和郑家村的孩子们赶着牛羊群分别走在各自回村的路上。
有唐嘉木陪着，郑明华他们也没再搞什么幺蛾子，苏小芹抬眼看了一眼唐嘉木，喃喃道：“嘉木哥，你们今天真厉害。”
“嗯？”唐嘉木一怔，低声说，“你是说我和唐云收拾郑明华吗？”
苏小芹点了点头。
唐嘉木心想以前的自己可能做乖孩子做过头了，他看着苏小芹，认真道：“有的人就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才能长记性，不然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苏小芹微微一笑：“嗯！”
接着又问：“嘉木哥，上了初中是不是能学到很多东西？你还会钓鱼还会烤鱼，我哥都没说他会呢。”
“额…我跟镇里的同学学的，再过一年你和颖颖也上初中了。”
苏小芹没接话，唐嘉木侧脸看她，只见她眼帘下垂，一脸的失落。
“怎么了小芹？”见情况不对，他关心道。
苏小芹抬眼，语气中有些无奈：“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上初中了。”
“你爹妈不让你上啦？”
“我爹妈还没说让不让我上，可我大姑小姑都跟我爹说我读到小学毕业就可以了。”
唐嘉木回想起“当初”苏小芹为了上学跟家里闹了很多次，但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怎么能闹得过几个大人呢，她就此失去了求学改变命运的机会。
再想到自己初中毕业去县城上高中之后，每周来镇上上初中的山里孩子里面只剩下了唐颖一个女生。
没有了唐嘉木的照顾，常有男孩子欺负她不说，孤零零的一个人每周从学校和小山村往返三四十公里的山路，从害怕到抵触再到退缩，唐颖只上完初二就再也不去了，任凭父母老师和唐嘉木怎么劝也没用。
她考大学走出大山的梦想，连高中都还没上，就破灭了。
两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女孩，两年间先后失学。
想到这些，唐嘉木不知道该怪谁，怪那么多人家为什么不让女孩上学还是怪父母为什么不想别的办法解决唐颖的问题？同时又恨自己当时太没用，居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可恨，落后封闭与世隔绝的地方，人们思想的禁锢死板同样可怕，在今天看来很好解决的事情，当时大家却都觉得无解。
没听见唐嘉木再说话，苏小芹扭过头来，只见唐嘉木双手攥拳，眉头紧锁，把她吓了一跳：“嘉木哥？你怎么啦？”
唐嘉木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已冒汗，忙安慰苏小芹：“小芹你别着急，你姑姑她们说的不算数，只要你坚持要上学，就一定能上。我们来帮你，会有办法的。”
见唐嘉木认真打保票的样子，苏小芹心情好了许多，虽然此时她对唐嘉木说的“有办法”将信将疑，但不管怎么说，在她心里，聪明的唐嘉木确实一向比别人有办法，她一定要坚持争取上学的权利，即使自己一个人都要争，何况还有唐嘉木他们帮忙想办法呢。
“好！我会努力的！”她一下子就没那么低落了。
二人说话间便来到了郑家村村口，这里跟唐家村大同小异，进了村口便是通往各家各户的岔路口。
苏小芹家在村口左边第一户，牛羊都自己进了圈，他们关了圈门，在围墙跟前朝着大门方向走去，刚到大门口，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声音便从里面飞了出来。
第14章
大嗓门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小芹的小姑苏红梅：“唉呀！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嘛！”
苏小芹瞬间脸就鼓了起来，明显是生了气，正打算告别的唐嘉木话到嘴边突然改口：“小芹走吧，我跟你进去。”
他说着就把大门推开，两人跨进大门，只见苏小芹的爸爸苏永胜和苏红梅坐在客厅，看到两个孩子走进来，两人都往门口方向扭过头来。
虽然他们都收起了之前聊天的情绪，但在这一瞬间唐嘉木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来不及收去的表情，苏永胜脸上还带有一丝困惑和纠结，苏红梅则满脸发红一副兴奋过度的样子。
“哟，小芹回来了呀。”苏红梅先开口。
紧接着苏永胜站起来，客气道：“嘉木，快来，快来坐。”
苏小芹没搭理苏红梅，直接回屋去放东西了。唐嘉木跟苏永胜说明了来意：“苏叔叔，郑明华又捣蛋，我送小芹回来。”
“好，好，郑明华这小子……”苏永胜有点顾头不顾尾，“诶，小芹，你姑喊你没听见啊！”
转过头来又讪笑：“这孩子，怎么连人都不会喊了。”
苏红梅干笑两声，声音不大不小：“读书读傻了呗。”
在厨房忙着做饭的苏小芹妈妈郑萍也抽空过来打招呼，虽然来的是个孩子，但也是客人，她笑眯眯地道：“嘉木，你也放假了啊，跟叔叔这坐一会儿喝喝水，一会就在我家吃饭。”
唐嘉木忙站起来，礼貌道：“阿姨，您忙着，甭管我。”
此时苏小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苏红梅正好有了话头：“都是读书的，看看人家嘉木，多懂事啊，我就说不是谁都该上学的，有些人就应该回家干活好好磨一磨才能学会做人。”
苏红梅这么不依不饶，本来就心里有气的苏小芹看上去更加一脸的委屈，闭口不言语。
偏偏苏永胜还觉得他闺女这是在耍脾气，他呵斥道：“小芹你怎么回事？还耍起大小姐脾气来了是不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唐嘉木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插话：“苏叔叔，小芹就是想上学，她学习那么好，你们怎么不让她上呢？”
苏永胜顿了顿：“也没说不让她上，这不才五年级嘛，明年她要是能考上初中，我也想着让她上完初中，多点文化也好一些。”
苏红梅一听话题又回来了，顿时又来了劲：“哎哟哥，还上什么初中啊！小学毕业会认字会算账就够了，再上个初中纯粹费钱又废人，你看看现在上了初中的小孩子，哪一个不是回家只知道睡懒觉？一个个都是什么活也不会干，好吃懒做！”
她冷哼一声又补了一句：“搞不好上了几天学还跟自己上了天似的，又不懂事又看不起人。”说着瞟了一眼苏小芹。
唐嘉木对这个苏红梅彻底无语，要在平时，这种人他连多看一眼都嫌烦，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他想帮苏小芹。
他微笑着问：“苏阿姨，您这么反对小芹上学，到底是为了什么？您不希望她以后靠读书走出去吗？您希望她以后也跟你们一样干一辈子农活呀？”
苏红梅没想到连唐嘉木这种小孩子，又是外人，居然也管起自己来了，心想我不让我侄女上学为了什么也轮得到你来过问，再说了，读几天书就可以不干农活就要走出去？简直痴人说梦！即使走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花那么多钱白白帮别人家养女人，还不如早点回家多干点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