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稀罕,也不过是棵树而已,怎能比朕的子嗣来得重要。”皇上又翻过一页,目光留在书页间,“你还是回床上躺着罢,别又动了胎气,朕瞧过了这几页就过去。”
得到皇上的允准,绣玥也宽了心,她让宝燕扶着回到内室拔步床前,对她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小姐,明日我就带足了人手去钟粹宫边上的御花园,回来好给小姐熬药。淳嫔娘娘是钟粹宫的主位,咱们去她宫门附近的园子砍几棵树,她也不会说什么。”
宝燕第二天天不亮就出门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吩咐木槿,说是回来会从御膳房带几条新鲜的鲫鱼回来,让她先准备好姜片,回来给小主熬煮鲫鱼姜汤来滋补安胎。
可话是这么说着,晌午都过了,绣玥也没见宝燕回来。
没法子,还是柔杏临时改为用枸杞和鱼肚、猪肚煮了枸杞二肚汤,又蒸了一条鲈鱼给绣玥做午膳。
绣玥刚喝了几口汤,便听得永寿宫一个小太监回来禀报:“娘娘,不好了,荣常在和宝燕姑姑在钟粹宫外闹开了,皇后娘娘下了旨,要重重惩治宝燕姑姑,这会儿都被带去了储秀宫!”
“什么?”绣玥放下汤碗,她掀开薄衾,“怎么回事啊?你把话说清楚!”
“回娘娘,今早上宝燕姑姑领着咱们要去钟粹宫边上的御花园砍几棵树,宝燕姑姑觉着,那树若是枯死了,从中截取的根须和芽叶不易入药,药效还会大打折扣,吩咐咱们一日先砍一棵用着。”
“谁知道砍树的事儿却惊动了荣常在,本来咱们都要抬着树回永寿宫了,却被赶来的荣常在硬是拦下来,死缠着不放手,还破口大骂,荣常在在宫中出了名的口无遮拦,宝燕姑姑的脾气娘娘您也是知道的,气急的时候,就伸手推了荣常在。”
“她推了荣常在?”
这下可遭了,荣常在位分虽然不高,到底在宫中也是主子,宝燕是奴婢,宫中想来尊卑有别,也难怪皇后娘娘要怪罪。
绣玥无奈地怨了一声宝燕,“她如何就这样冲动啊。”
“可你们去钟粹宫附近的园子砍树,为何荣常在会这般生气呢?”
“奴才也不清楚,似乎听荣常在的话里话外,那树仿佛是她入王府那年同圣上一起栽种下的树苗,后来当今圣上封了太子,住进毓庆宫,那些树苗便随着移植到了钟粹宫附近的御花园,荣常在怪咱们砍了她的心爱之物,不依不饶,还指桑骂槐地骂娘娘您,宝燕姑姑一时生气,这才伸手推了荣常在。”
“娘娘,”柔杏忍不住劝了一句,“娘娘您现在身子重,宝燕姑姑在储秀宫,定然是要受委屈,依奴婢看,眼下还是去请皇上罢。”
绣玥摇摇头,“我若是将皇上请去,便是借着皇上的威势来压皇后,何况是后宫的事儿,总去惊动皇上,像什么话。”
“这回万幸的是荣常在没有受伤,我去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再替宝燕给荣常在赔个不是,但愿能够息事宁人,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娘娘,要奴才说,您是堂堂的嫔位,何必拉下脸来给荣常在一个常在赔不是,如今您怀着龙胎,皇上摆明了独宠娘娘您一个人,把整个后宫都凉在了一边,皇后娘娘也少不得要给您几分面子,您瞧信贵人,才是个贵人呢,娘娘您何苦跟她们低声下气呀。”
“这话是谁教你的?”绣玥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宝燕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永寿宫的宫人,都快被她给带坏了。
那小太监干笑了两声,“娘娘,咱们这样的身份在外面守着,哪入得了宝燕姑姑的眼呢,咱们平时,都是禄总管的教咱们做人。”
小禄子……那她就更没辙了。
“得了。”绣玥让柔杏扶她起来,“备轿,本宫要去一趟储秀宫。”去晚了,皇后娘娘问过话,宝燕怕是就要被发落进慎刑司了。
绣玥的轿撵停在储秀门外,隔着几丈远,便听得到从里面不时传来的荣常在的哭泣声。
这哭声撕心裂肺,宝燕性子又刚直,不用想,也知道她在里面一定会吃不少亏。
“汪公公,我们小主想要求见皇后娘娘,劳烦公公给通传一声。”
绣玥等了好一会儿,汪福寿才从殿内走出来,“如嫔娘娘,皇后请您进去。”
柔杏忙上前去搀扶绣玥,向殿内走了没几步,便听得諴妃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这荣常在可是跟吉嫔一起随着皇后您入潜邸的,侍奉皇上的时日可不短了,如今被后来的妃嫔一个个越过去也罢了,连嫔妃的一个奴婢都敢这样对她动手,皇后娘娘,这也就是荣常在坚强,若换了旁人,只怕都活不下去了。”
“荣常在,你宽心,这件事儿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
踏着皇后的话音,绣玥步入了正殿里。皇后在上位,左下方諴妃斜倚着身子,捡盘中的蜜饯来吃,中间下方是荣常在伏在地上不住啜泣。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諴妃娘娘请安。”
“如嫔来了?”諴妃坐正了些,笑道:“本宫可不敢担当如嫔此礼,如嫔怀着龙胎娇贵,待到诞下龙胎那一日,飞黄腾达,本宫就要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呢。”
“諴妃!”皇后叫住了她,“休要胡言乱语,成何体统。如嫔,你如今怀着身孕,皇上说你胎像不稳,别拘着行礼了,赐坐。”
“嫔妾谢皇后。”
绣玥站起身,温和瞧向諴妃道:“諴妃娘娘说笑了,嫔位之上还有妃位,妃位之上才是贵妃。嫔妾还差得远呢。”
她这话,听得諴妃眼皮一跳。
“如嫔,”皇后开门见山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辛苦,本宫身为皇后,虽然自身现如今也有些不便,但是照看六宫是本宫的职责所在,你如今的身子,原本本宫是不该见你的。”
“是,”绣玥回道:“嫔妾知道。多谢皇后娘娘肯见嫔妾一面,嫔妾今日前来,就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宝燕身为奴婢,实在不该对荣常在动手,嫔妾在这里,想给荣姐姐赔个不是,荣姐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嫔妾无知的婢女计较了。”
听她这样说,荣常在没什么动容,而皇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奴婢僭越打了主子,嫔位纡尊降贵给常在赔了不是,荣常在的颜面到底找回了不少。
“只是,如嫔,你知道这事出在后宫的影响有多恶劣,原本六宫的嫔妃们已经对你诸多不满,本宫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平息一二,荣常在她是潜邸里边伺候皇上的老人,一直在常在的位份上熬了十几年,如今被后进宫的宠妃奴婢欺辱成这样,皇上的事儿本宫是管不了,这件事本宫若再不下令惩治,恐会寒了六宫的心啊。”
“嫔妾明白。无论如何,是宝燕的错,她不该向主子动手,皇后娘娘没有怪罪嫔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只是娘娘,嫔妾专程前来代宝燕给荣姐姐赔不是,还是请求皇后娘娘,能网开一面,对宝燕略施薄惩。”
“那怎么行?”荣常在从地上撑着坐起来,“皇后娘娘,今日娘娘若是轻纵了那个贱婢,嫔妾日后在宫中,还有何脸面做人啊?皇后娘娘若不严惩,嫔妾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
“是谁要撞死啊?”
门外突然响起的一声,皇后、諴妃连带着绣玥在内,都先是一惊,随后意外地朝门口望去。
“皇上您怎么来了?”皇后从座位上由双兰扶着缓缓站起身,“外面的奴才简直是……”
皇帝负手站在门口处,身后跟着常永贵和小练子,他沉着目光,没有回皇后的话,落在殿中跪坐的荣常在身上。
“皇上!”荣常在哭着爬到门口处,“皇上您来了,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如嫔的婢子,都敢公然在后宫对嫔妾动手了!难道这后宫里,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皇上!”荣常在心碎道:“嫔妾这一辈子,就只有入王府时跟您一起种下的这几棵树,虽然您一直不喜欢嫔妾,可那些数,是嫔妾唯一的东西,是嫔妾这一辈子最好的回忆,就连这一点仅存的念想,都要被如嫔夺走吗?”
荣常在哭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您要给嫔妾主持公道啊皇上!嫔妾求求皇上!”
“贱人!”
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将荣常在的哭声一瞬间打的支离破碎。
荣常在身子被打偏,跌倒在地,她紧紧捂着半边脸,害怕地低着头,不敢去瞧皇上的神情。
皇上的目光从地上收回来,转而看向殿内的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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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如嫔她怀着孩子,你不知道吗?”
皇上的话虽是对荣常在说的,目光却一一掠过殿内的皇后、諴妃、绣玥,最后又重新落在匍匐在地的荣常在身上。
“宫里头如今怀着两个孩子,你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
“皇上,”荣常在顾不得痛,匆忙向前爬了两步,“皇上明鉴,嫔妾冤枉啊!实在是如嫔的婢子折辱嫔妾,嫔妾实在气不过,才——”
“回皇上!”
绣玥惊异地回头,这话音居然是她身后的柔杏发出来的。
柔杏攥紧了手指,鼓起勇气站出来,开口强忍着颤音,“宝燕姑姑不在,请皇上千万不要只听荣常在的一面之词,奴婢听永寿宫派去的人说,荣常在打骂我们如嫔娘娘,还……”她咬咬嘴唇,“还诅咒我们娘娘腹中的龙子,说是即便取了药,也未必顺利生产得下来。”
“宝燕姑姑这才不忿,伸手推了一下荣常在。”
“你!”荣常在气得伸手去指柔杏,还未待开口反驳,便听头顶一声怒音传下来:“这话是你说的?”
她慌回过神来,抬头瞧向皇上:“皇上,皇上千万别听婢子的胡言乱语,嫔妾,嫔妾是被气急了,嫔妾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朕只问你,你到底说没说过诅咒皇嗣的话!”
荣常在开口之前,被皇帝厉声截断,“朕告诉你!你在回话之前最好给朕想清楚!在场有许多的宫人,朕可以命人一个一个去查!若查问出来你撒谎,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说!”
荣常在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她的身后,还牵着梁氏一族的命运。
半晌,她乞求地抬起头望向皇上,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息怒,嫔妾,嫔妾是无心的!”
“贱人!”皇帝又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宫中十年才得子嗣降生,你敢这样诅咒朕的孩子!”
“来人!”
“皇上,皇上!”荣常在慌了,她顾不得嘴角裂开的血,慌忙又爬回来,不住地告罪:“皇上饶恕嫔妾罢!嫔妾已经年老色衰,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那几棵树,是皇上留给嫔妾唯一的东西,嫔妾真不是有意要跟如嫔过不去的皇上,求求您,饶了嫔妾这一回罢皇上!”
“怎么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吗?刚刚不是还对着如嫔纠缠不休吗?如嫔她怀着朕的子嗣!你明知她现在受不得折腾,却偏要将伺候如嫔的婢女押到储秀宫,害她一路奔波赶来,朕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如嫔身为嫔位,她都已经纡尊降贵给你赔了不是!你却还不依不饶,岂非是有意要跟朕的龙嗣过不去!这般歹毒心肠,朕岂能容你!”
“皇上,”荣常在拼命地摇头,“皇上嫔妾错了,嫔妾知错了。”
‘朕看你就是一直对常在的位分不满,耿耿于怀,朕今日索性就成全了你!”
“传旨!荣常在梁氏,忤逆犯上,自即日起废为庶人,禁足景祺阁外北三所!”
荣常在两只手开始颤抖,她无助地抓着龙袍的一角,“皇上……皇上息怒……皇上不要啊……”
“皇上。”皇后有些看不过去,由双兰扶着走下来,“这件事归根究底,总归还是如嫔的婢女对主子动手,以下犯上,皇上这样处置,后宫的人不明就里,只怕会寒了心啊。怨皇上您是非不分,一味偏袒着如嫔那就不好了,还请皇上三思。”
“皇后!”皇上阴沉着目光,转而望向皇后,“朕若不来,刚才皇后岂非就要惩治如嫔的宫女,为这个贱人出气。”
“如嫔她想着息事宁人,她不愿来惊动朕,她在储秀宫一味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朕可以为了皇后和后宫委屈了她,但朕是皇帝!朕的龙嗣关乎江山社稷,皇后你前番种种处置,朕问你,你可曾有一分考虑到如嫔腹中的龙胎?”
“皇上……”
“就是因为你身为皇后思虑不周全,朕前朝诸事繁忙,还要赶过来为后宫琐事烦忧!朕还要你这个皇后有何用!”
“是……”皇后沮丧地低下头,“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无能……”
“罢了,”皇上盛怒之中的语气轻了些,“朕念着你有孕在身,为着皇子,朕也不想再责备皇后什么。”
“至于你——”他沉下目光,阴鸷地瞧了一眼荣常在。“来人——”
“皇上。”绣玥忍不住轻轻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