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烟屠墨家满门。
摄像机调转角度,段清商查看腰部的威亚, 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向下面的人比了一个手势。
“继续。”
导演挥手, 演员就位。
“你这个魔头, 你死无全尸, 你不得好死!”
大胡茬的胖硕男人,吐出一口暗紫的血液,颤抖手臂跪在地上。
红轿里探出一双玉足, 金色的铃铛绕着脚踝,脚趾粉嫩,如同雪砌, 脚的主人颇为活泼摇晃脚丫子,像幼童戏水,天真可爱。
“吵死了...”
打着哈欠的段清商,轻轻一扬手臂,男人像被什么击中,低哼捂着胸口倒下,他的眼睛睁得发狠,眼眶熏黑,看上去命不久矣。
“下一个是谁,哼?”
段清商勾起残忍的笑容,从轿中飞出。
衣袂翻飞,红裙如火,当真是神妃仙子。
当然只是感觉,其实被强迫吊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手臂被勒得生疼,她还需要考虑飞翔的姿势会不会别扭,毕竟要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飞得漂亮,不容易。
“卡!”
导演脸上带着不掩饰的笑,他对着段清商点了点头,她做得很好,根本看不出来第一次上场的羞怯,仿佛为荧幕而生。
武术指导跑到段清商的身边,一笔一划教导她如何出手,拳,踢,拍。
师妃烟以娇媚为行,一举一动都带着流畅的优雅,她的武器是身上的匕首,小而锋利,这个武器想要出彩却不容易,为了让她足够美,武术指导特意为她编了几个动作。
就是这几个动作,段清商最大的不足显现出来。
她出手不够狠,影视影视,更多是动作表情欣赏,她的面部表情如何完美,软绵绵的动作也失了一半的韵味,几个动作后,段清商咬住唇皱起眉。
她记住这些动作,强迫自己不要停留,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力度也强一些,但还是远远不够。
“老师,我可以换个方式吗?”
尝试好些次后,段清商最终还是决定换一种方式。
在武术指导同意后,她的表情发生了改变,走路的动作也轻佻起来,她略踮起脚尖,赤足在黄沙上走猫步,黄沙松软,每一步脚趾几乎都深深陷在砂砾中。
她的腰肢随着动作轻轻扭动,每一步,她的胯,她的臀都在以一种诱惑的弧度扭动,身上的长裙奢侈华美,长长的下摆拖拽着很费力,段清商控制速度,一踩一拽,长长的裙摆便被抛弃,雪白修长的腿缓缓出现在干燥的风中。
她抬臂咬住左手小指,匕首在右掌间翻滚,尖利的白刃扇动森寒的光。
柔软的手掌包裹锋利的刀刃,她巧笑倩兮,以一种极其妖娆的动作靠近吐血倒地的男人。
“你看,这是什么?”
她微微抬起白皙小巧的右脚,有下没下敲着他的背部,用一种狂妄的姿态念出台词。
“是你的家人呢,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她抬手,下巴弧度优雅迷人,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冷得吓人,做了一个舞会邀请的动作,握着匕首的手掌徒然松开,尖利的刀刃,以一种绝对的姿势扎进男人的背心。
华导睁大眼睛,孤单单站着的女人,露出寂寞无趣的笑容,她微微仰头,让热烈的阳光笼罩苍白的脸颊。
她是孤独的妖,手中掌控别人的生死,她享受最好的一切,最多的恐惧,她却依旧那么孤独。
表演完,段清商蹲下向群演道歉,华导沉思,和副导演目光相触,两人不言语却达成了一致,导演对着有些疲惫的段清商喊,“清商,还可以继续吗?”
“导演,这一段...”
“过了。就这么演!”
突出师妃烟的武功高强不一定非要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打戏,适当的表演配上一点打斗更能表现出来。
剧本中的师妃烟擅长用匕首,最后却用剑,足以证明,武器对于她来说只是工具,她痴迷武器,她自己就是最好的武器。
华导的决定有些胡闹,剧本已经写好的,过分自由发挥会影响接下去的剧情,但是这两人,一个敢拍一个敢演,一拍即合。
血洗墨家,成为一次孤独的个人秀。
段清商举高左掌,五指翻飞,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套在手腕上转动,这个是需要后期加入的特效,师妃烟的绝招左云掌。
她像是想到什么,对着空无一人的荒漠,露齿一笑,左手五根修长的指头以一种握住令牌的动作弯曲着,随着笑容猛地一捏。
“结束了,好累哦。”
她纤细的手腕垂下一个鸽血石的项坠,轻悠悠悬挂在手指间。
这是天地追杀令,也是她此行来的目的。
“卡。”
导演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赞,需要的打戏,可以在摄影棚拍摄,大热天的,赤足走在黄沙上感觉并不好受,段清商感觉脚底板都热得发痛。
“下一幕!”
拍摄当然无法立刻停止,段清商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咽下一大瓶,对着戴着墨镜一脸不高兴的苏也知灿烂一笑,才摆手示意可以继续。
她的心有一半在苏也知那里,知道苏也知在一旁,她尽力维护自己的逼格,动作有炫耀的味道,无论捂唇浅笑,还是伸手轻搁下巴,都有一种不自然的极力表现感。
正常人不会特意如此鲜明表现自己的魅力,影视需要表演的张力,段清商也只给人一种演过头的矫造,因为她生得美,衣着足够精致,那点生硬的感觉也消散不少,从华导脸上满意的表情可以猜测,摄像机里的段清商用师妃烟的模样活着。
这一幕,是属于师妃烟人物属性的完美展现。
.................
“都死了?”
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段清商躺在软软的高轿中,跪坐一旁的侍女为她焚香,袅袅的白烟中,段清商仰躺舒展四肢,露出孩子气的娇嗔。
“回禀大人,已经全部解决。”
侍女的手指轻柔,按在小腿上为她舒缓疲惫。
杀人,她杀累了。
慢慢黄沙似乎还裹挟着血腥臭,段清商的眼睫垂着一点晶莹的泪珠,她困倦睁眼,又阖上。
手臂撑着软垫也无力支撑,只能滑到红绸小枕上,压出一个凹陷。
“如果,还有人活着,你就把头挂在汾城上,好吗?”
语气客气至极,侍女不自主抖动身体,更加恭敬垂下头,“遵命。”
“真是好孩子,我命令你,服侍我...”
软帐垂下,轿中的女人缓缓褪下外袍,露出圆润的肩头,黑发如瀑,顺着腰身滑下,盖住大半身子。
她的表情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带着蔑视一切的傲慢,时不时睁开,透出漆黑如夜的眸。
“卡。”
这一幕也结束。
段清商挺讨厌这样的断结式拍摄,她的感情好不容易陷入剧情,完成拍摄后必须立刻从原本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再次接受第二段的剧情。
她容易入戏,出戏也不难,大概是拍摄太顺利,导演不停要求补拍某个细节,很有可能上一段剧情结束,导演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就需要再次补拍。
一来二去,段清商感觉很疲惫。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顶着烈日苦苦支撑,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诉求,也咬牙准备拼命。
苏也知看出她的疲惫,他叫停了剧组。
“让清商休息一会,我看她也累了。”
苏也知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段清商,担忧,赞叹更多还是心疼。
他的姑娘嘴巴干燥起了一层白皮,目光凝滞,有气无力就像一具漂亮的木偶,这让苏也知有点难受,叫停剧组引得导演频频皱眉,怒目而视。
但是他是段清商的经纪人,经纪人除了维护艺人的形象,处理工作上的麻烦,接应通告,更多还是保护艺人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看护。
他开口,华导就算再不愿意都需要考虑一下。
“休息十分钟。”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虽然苏也知并没有答应,他向段清商走去,越走越快,手指紧紧捏着矿泉水瓶,把瓶身都捏扁。
“我还可以继续。”
段清商想要说些什么,被苏也知截断了。
“你现在很累,先休息。”
说完,态度强硬的将手里的矿泉水塞给段清商。
段清商试着拧开瓶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拧不动,拍摄过程中,她有些脱力。
“别勉强,别太累,你让我很担心。”
苏也知放软语气,从她手里接过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段清商小口小口喝着,不知道再想什么,神色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拍戏啦,撒花撒花。
第32章 大坏蛋
段清商只是喝水, 脸上的笑容有些漫不经心。
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对于苏也知的建议, 她并没有听进。
苏也知也看出她真实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携着一点不赞同, 更多是对于她的包容,他的长睫在日光下有块阴影像缺了一块,半阖上有些落魄,也许阳光热切,蒸得苏也知额间一层稀薄的汗。
段清商抿着嘴唇,最后狠狠咬住,她略仰起头, 将剩下的矿泉水灌进嘴里,捏扁的透明瓶,空空摇晃在苏也知眼前。
“我也累了, 休息会吧。”
做明星怎么能不耍大牌,更何况自己的暧昧对象在一旁。
段清商实在看不惯苏也知这样落寞的样子。
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敬业的段小姐, 撂下摊子不干了...也不是。
在她提出要求后, 华导皱眉思索, 勉为其难同意避开正午炎热的时间段,作为补偿,段清商需要加一个晚班, 正常拍摄时间到八点,现在需要推移到晚上十点。
工作人员都很开心,正午的烈日太灼人, 他们是宁愿熬夜也不要顶着烈日,在华导宣布解散,几个人推着旅行车就撂摊子跑了。
段清商躲在苏也知的太阳伞下,戴着墨镜咬吸管。
甘甜的椰子汁带来一点凉意。
“去那边看看。”
段清商眯着眼睛,半抬头看着苏也知笑。
那边,是何滠拍摄的场地,她今天负责西凉出逃戏。
苏也知挑高眉,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被何滠下了面子,心里憋着气,她想看看,前浪能不能拍死后浪。
.............
“卡。”
何滠全身都湿透,她从湖中跑出来,湿漉的长裙沾水近乎透明,姣好的脸蛋妆容也有些晕开,狼狈带着一点不耐的烦躁。
不等导演说什么,她直接挥挥手,再次跳进湖水里。
假发浓密黑稠,漂浮在湖水上,宛若一张细密的渔网,水中有一张矮凳,何滠磨蹭很久才堪堪站定,腰身借力一扭,整个身体翻了一个面,仰躺半浮在水面上。
像一具艳尸。
她的眼睛无神看着天空,烈日让她短暂失明,空洞的双眼,苍白的嘴唇,上下浮沉的长发,段清商站在高处,可以远远俯视何滠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心中那股子郁闷,消失殆尽。
何滠很敬业,她对于表演有一种病态的苛求,不需要导演多说什么,她只要不满意,主动就会再次重复,这是一种很拼命的敬业。
不同于段清商,何滠无人可靠,她只有自己。
工薪家庭出身的她,对于这个社会的规则更加清楚,她嫉妒段清商,又欣赏她。人总会脑子发昏,突然挑衅段清商,仅仅只是不甘心的嫉妒,后来,理智回归,何滠开始嘲笑自己的冲动。
西凉出逃,顾名思义,这是一场紧张万分的逃亡戏。
洛水轻盗取西凉王的令符,调兵出征西夏边陲,为宋国争取喘息之机,令符到手,洛水轻也被发现,在无人可以接应的陌生土地,洛水轻依靠着自己的智慧,九死一生,带回了令符。
这里有一处打戏,是洛水轻与师妃烟第一次交手。
野狐梁盗金台宝符,娇夜娥千里追凶。
段清商看着泡在湖水里的何滠,眼神闪烁,她嘴边露出一点笑,这是属于师妃烟的笑容。
她半睁着眼,缓缓转头,对着苏也知扯扯嘴角,“原来,在这里啊...”
额间的玛瑙在烈日下,明艳耀目,段清商捏了捏耳骨上的金蛇配饰,扯扯肩膀,将挂在肩头的流纱向下飘了飘。
苏也知打量着眼前的段清商,神情严肃,在段清商脸上有些僵硬,刚想恢复原态时,捧住她的脸。
他低下头,凑到段清商的耳边,喃喃说着下流话。
“师小姐,我想亲你的眼睛,吻你的唇。”
明亮的,鲜艳的师妃烟,是桀骜的野马,是不驯的彩云,也是苏也知心里,难以控制的悸动,段清商此时给他一种...唔,新鲜感,他爱着她,快要发狂,今天的她,用眼神斜看他,有些浅的眸子带着狡黠的轻蔑,露出陌生又高傲的表情。
他是被她驯服的骑士,只要一个眼神,就会义无反顾向前。
段清商一怔,继而傲慢抬高下巴。
“我允许你,吻我。”
苏也知将自己的吻贴在段清商的脸颊,小心,温柔。
“遵命。”
他的呼吸洒在耳畔,呢喃的话语灼热了心脏。
在段清商脸颊渐渐热起的时候,苏也知吻住她的唇,这一个吻没有保留,他是认真执行女王命令的骑士,无比专注描绘面前人嘴唇的形状。
将她有些凉意的唇,染上自己的温度。
段清商微微抬着头,阖上眼,代入师妃烟的情绪,她是高傲的王,接受属下的爱慕,没有羞涩,只有本该如此的淡定。
眼前人为她着迷,为她失了分寸,她欣然接受,坦然应对。
苏也知的嘴角擦着属于段清商的颜色,鲜艳的唇彩现在只剩一点薄红,段清商看着苏也知嘴角浅淡的颜色,涨出一点不自然,眼神躲闪,而苏也知却毫不犹疑抚住她的脸颊,凑近,轻嗅她身上的味道。
段清商最终还不是师妃烟,她用手臂抵在苏也知的胸口,将他推开。
“清商,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