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也知当然不知道有个人在虎视眈眈盯着段清商, 不然他会跳起来。
现在他借了一辆车，甚至喷了些香水, 高高兴兴准备带着段清商出去兜风，顺便欣赏一些C城美景。
来拍广告前, 苏也知就做了一套攻略，上至星级酒店米其林餐厅，下至街边小铺，他都趴在网站上仔仔细细考察过。
走出停车场，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湿热。
虽然已经是秋天，太阳也西落，C城还是泡在那种咸咸的潮热中。
走进酒店, 按了最顶层的按钮，苏也知对着电梯光洁可鉴的内壁理了理衣服。
走进，巡视四周, 段清商并不在大厅。
苏也知摸出手机，按了电话。
段清商很快接通。
“好的, 马上...”
他的嘴角挂着笑意, 脚下也加快步伐, 经过靠近大门的一张沙发时，他感觉到一阵冷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视，他微转过头, 侧着脸压住手机，瞥了眼。
是一个低气压的男人，西装革履,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像是看到什么厌恶的东西，略带嫌弃的斜眯苏也知。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一点善意，冷漠裹着入骨的痛恨。
苏也知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摸了摸鼻子，不耽误，直接离开。
可能是个神经病...
薄衍当然知道苏也知，他仔细了解过段清商身边的人员组成，甚至颇为有心为她摆平一点小摩擦，就是为了交一份投名状，借机回到她身边，可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段清商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男朋友。
所谓失落不过如此。
段清商回国后只和苏也知亲近，她找到男朋友，还能那么快动心，除了苏也知，还能有谁？
仔细打量过苏也知，薄衍站起，嘴角的弧度有些轻蔑。接过侍者递来光滑的黑色手杖，握手处有一些金色的纹路。他的步子很稳重，远远看，盛大的光芒下徒留着有些落寞的身型。
不知道为什么，苏也知感觉心中一阵不适，他天生对于危机敏感，那个男人给他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绕过走廊的浮士德圆柱，段清商双手搁在腹部，对着他灿烂一笑。
“等很久...”
“走吧。”
两人同时道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但又同时怔怔温柔双眼。
苏也知伸手，段清商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慢慢走近，滑下手臂，苏也知手下动作，与她十指相扣。
“我们现在去哪里？”
段清商抬头，看着苏也知的眼睛，笑眯眯问。
苏也知手下微微使劲，十根手指紧紧搅在一起，他对着段清商灿烂一笑，拽着她向前快速走。
“你猜！”
段清商抿了抿嘴，不上当，“随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带你去天涯海角。”
苏也知露出一种很灿烂阳光的笑容，与平日的狡诈不同，这是属于少年孩子气的笑容。
————
段清商踩着柔软的沙子，踮起脚尖，用脚趾去拧砂砾。
夜晚的海滩很宁静，凉意的海风吹得段清商散发蓬乱，松垮垮披在两侧。
她伸着两只手臂，努力保持平衡，苏也知则蹲在身侧为她挑砂砾里的碎石子，怕她硌脚。
天黑透了，海中间似乎有渔船还是灯塔的光，一点点，亮闪闪，像星星。
苏也知时不时用手摩挲地上的沙堆，因为手机快没电，他害怕有重要事联系不到，所以也不敢浪费剩余的电量打光照明，只能慢慢摸索。
段清商绕着苏也知圈出的安全位置，又走又跳，简简单单走来走去也走得很快乐，她不是一个很安分的人，绕着苏也知转转就想到一个歪点子。
“苏哥...”
尾音拉成，带着娇气，肯定有求于人。
苏也知心里算计，却还是心甘情愿“嗯”了声。
“你蹲下，我要跳山羊！”
苏也知：...
抬头，段清商正居高临下看着他，头发散在两侧，软软悬空垂着，显得不大的脸更加小。
他笑着咳嗽声，认命规规矩矩弯下腰。
“小心脚下...”
话还没有说完，段清商就一个俯冲，撑着他的背从头顶跃过，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
段清商像小鹿一样，敏捷又灵活，苏也知没有感觉多重的力量，只是心中被什么一刷而过，整个颤抖着，酥软了。
段清商回头看他，他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似乎有些犹豫，她还是转过身，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等他站直，便用脸蹭着后背有下没下摩擦着，撒娇。
“我想吃东西，饿了！”
苏也知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满腹心事竟然无一字能说出口。
“小馋猫。”
他转身，托着段清商的咯吱窝，将她举了起来。
段清商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两只脚丫甩了甩。
“我的鞋子呢，要不然你就抱着我去，我不想走路。”
也许听不到苏也知的回答，她有些慌了，忙加了一点语气词，“好嘛，好嘛——”
苏也知也起了兴致，“叫哥哥。”
段清商捧着他的脑袋猛亲脑门，一点不害臊大声叫嚷，“哥哥！好哥哥！抱——”
苏也知被她对着耳朵嚷得没脾气，一点暧昧也被脆生生的声音砸碎，他皱着脸，表情扭曲，“耳朵疼。”
换来又是段清商顽劣的大笑。
苏也知将她搁在一块巨石上，半跪为她穿鞋，神情严肃像公主的骑士。
段清商的脚瘦且白，每一根指头都圆润可爱，苏也知拿小心拍掉段清商脚上的砂砾，又找了纸巾，一点点全部擦干净。
段清商折腰躬着身把玩苏也知的头发，把他脑袋上的一撮聚拢，绕着发根转圈圈。
穿好鞋的段清商依旧不想自己走路，她死活搂着苏也知不愿意挪动。
苏也知只能将她一个公主抱，搂在怀里。
两人在星光下，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如果你推荐的店不好吃，我就不理你！”
“你好霸道...”
“哼哼，我就这样，你不许反抗。”
“哪里敢，我也怕你一屁股压死我。”
“我不重的，不重！”
段清商像是急了，伸手拍他的肩膀，引得苏也知一阵笑。
不远处有一盏灯，透着橘色的光，人烟嬉闹声，声声入耳。
苏也知放下怀里的段清商，见到第一个行人的段清商摸出墨镜，戴好，脸上再也没有嬉笑的表情。
她保持着距离苏也知一拳的距离，两人看似冷漠，实则衣衫相互摩擦，倒影如双。
走进，是一家主题小馆，日式风格很足，门口挂着两个收束灯笼，虽然也是红色的灯纸糊的，却有黑酿纸包裹底层，看上去有些做旧的模样。
情怀很足，有那种复古的味道。
还未按响门铃，就有穿着汉服的迎宾撩开帘子。
“欢迎光临。”
左右二人来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其中一名红色衣服的引着两人向里走，一边走一边客气笑，“请问几位？”
“两位。”
苏也知伸出手递来一张紫色的邀请信，“我预约过。”
女人一愣，抽过苏也知手里的信，简单一扫，立刻半鞠身，换了一个方向，“这边请，茶已经备好。”
苏也知预定这间是在隔栏后，有厚厚的竹帘挡着，还有疏离的仿真梅花。
段清商跪坐在左位，留着苏也知右侧。
苏也知手下微微颤抖，最终还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这种跪座，右为尊。
苏也知留着右侧，却不知段清商先做了决定。
“点菜了吗？”
段清商举高菜单在他面前晃着，苏也知回神，“点了几个，你先试试，可以加菜。”
段清商托着下巴，“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
两人说话间，阿婆已经端来清茶。
段清商饶有兴趣看着阿婆鬓发上的小花，阿婆似乎注意到，回头一笑，用着C城特有的腔调，慢悠悠说，“客人，请喝茶。”
段清商灿烂一笑，“谢谢您。”
苏也知看着她似乎藏着神情的眼睛，间接询问，“很喜欢这种花？”
段清商也不藏着，“我的外婆很喜欢这种，虽然可以装饰更好更昂贵的饰品，她还是喜欢在耳边插一朵小花，也是这种白色的，花蕊有些黄。”
“想到她了？”
“嗯，很想她。她对我一直很好。”
苏也知不再多说，他心里清楚段清商的外婆必然不在了。
“喝点茶。”
他将青瓷杯向里推了推，段清商接过，捧在手里，对着杯中吹气，氤氲的热气朦胧她的半张脸，从苏也知的角度看，这样的她格外让人怜惜。
“你除了让我多喝热水，就是让我喝茶，要不要那么直男。”
段清商找了话题打岔，似乎想要缓和气氛。
“那...多喝点汤。”
牡蛎汤送上来了，苏也知拿着勺子，对着段清商挑了挑眉，样子又坏又帅。
段清商噗嗤呛了口水，弯着腰低低咳嗽，苏也知也不动作，只是递来一块湿巾。
“慢点，你不动筷我是不会动的。”
说得好像段清商很馋，急着吃饭。
段清商笑叱，“那你等我吃完再吃吧。”
苏也知居然点了点头，“那就请段小姐施舍一点。”
“你真的愿意吃我剩下的？”
段清商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摇了摇头，自己笑了。
“吃你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苏也知是这样回答的，很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辈子一生一起走
第44章 新剧
薄衍站在顶楼, 他的脚下是北京不息的人群。
玻璃窗倒映着身影，明亮闪耀的灯火让他一阵恍惚。
他伸出手, 轻轻搁在玻璃上，压出五个指印。
做完这个无趣的事情, 他又缩回手，看着清晰的指纹有些孩子气抿了抿嘴角。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咬了咬自己的小指，用门牙研磨指骨的凹陷，他的眼睛还是那种平静至冷漠的情绪，和他现在的举动不符。
“清商，我喜欢你啊...”
几乎呢喃, 他收敛眼中的伤感，抬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光晕，垂下的手臂, 手指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把你给我的都还给你，所有。”
————
段清商卧在沙发里翻剧本,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接苏也知削得苹果。
“这个也不错, 唔, 还要一块。”
她将手里的剧本丢掉茶几上，又去够另一个。
嘴巴也不会闲，除了吞咽也不忘即情念几句台词。
苏也知故意将两部放在一起, 因为拍摄场景一致，方便段清商串戏。
现在时间太紧张，除了一部女主角, 苏也知还给她挑了一个重要的配角。
一部青春都市剧，一个奇幻文艺片，前者吸粉，后者为了逼格。
段清商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比起情情爱爱，她更加喜欢第二本《蛇妖》。
导演是拿了金像奖最佳导演的桂冠，现在想靠着这部片子野心勃勃冲击金马奖。
制作团队无疑是优秀的。他能看上段清商除了熟人推荐，更主要是看了《无双》的片花，觉得她扮演的形象十分生动，但是也没有直接拍板决定，而是走常规，需要试镜。
《蛇妖》为双女主，青蛇和白蛇，借助中国传统神话故事衍生一种不同的感觉。
许仙被炮灰，换了一个虚伪自私的书生，名为梁生。
白蛇报恩，决心嫁给梁生，想为一贫如洗的书生红袖添香，为了避免因果报应，白蛇青蛇发誓在人间不再用法术，为了攒够一笔嫁妆，让姐姐风风光光出嫁，青蛇在街头杂耍艺人的欺骗下，为他们表演与蛇共舞。
妖媚的青蛇，不通人情的美人，带着天真的善良，每日在不同的男人面前表演着诱惑的舞蹈，她什么都不懂，只是捧着洒落的银子呆呆笑。
梁生看到这样妖娆的青蛇，动了歪心，想要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美。
青蛇在他的暗示下，天真接受他的求婚，白蛇看到搂在一起的一人一蛇，动怒离开。
青蛇追出时，白蛇被捕妖人重伤，她已经怀孕了，所以修为大减，青蛇愤怒之下杀了包括捕妖人在内的九人，其中包括八名无辜的樵夫。
白蛇害怕天谴降下，命令青蛇前去佛宗躲避，自己打算以身对抗。
等死前，她想回梁生处看他最后一眼。
梁生在捕妖人的同伴处知晓了白蛇青蛇的真实身份，而且，他知道当朝丞相女儿患有心疾，需要千年修行蛇妖的内丹，便起了歹意，乘白蛇重伤，用雄黄酒药倒她，刨开她的腹部，取了蛇丹。
白蛇奄奄一息却未死去，她的孩子没有了，天也降下一道道的雷，悲伤绝望中，白蛇化为原型被打得魂飞魄散。
青蛇在水底蜕了皮，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死了，她勉强支撑虚弱的身体想要为姐姐助力，结果只看到了焦枯的白蛇。
青蛇本来不会流泪，白蛇教导她，想要变成人就要会流泪，最后青蛇会流泪了，却再也不想变成人类了。
她抱着白蛇回到自己生长修炼的深湖。
梁生治好了丞相小姐，娶了她，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喜帐有一道蛇影。
一年后丞相小姐生下一条通体雪白的蛇。
青蛇站在门外，冷冷一笑。
到此结束。
在段清商理解中，这部片子很怪，善恶终无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