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他们只好招集人又将谷子挑回粮仓,尽量先铺平在地面。
这雨一下就下了半个上午,大队的人也没法干别的活。玉米如果冒雨掰回来,淋了雨的玉米棒子也会发霉或者生芽。
晏时两口子以及马秋英在粮仓那边干着急,晏芬在家里收拾家务,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秋收,没时间收拾家务,家里乱糟糟的。
晏缈和奶奶坐在屋檐下看奶奶收集的绣花样式,奶奶有一本用薄宣纸装钉,上面绘着各种绣花纹样的图本,想要绣花的时候,就将需要的花纹宣纸取下来,用普通的纸叠在上面将图描出来,再贴在布上绣花。
晏奶奶性格好,脾气也好,不但是做菜的一把好手,还会绣花、缝衣服、纳鞋子,听母亲说,奶奶以前在村子里是有名的绣娘,可受欢迎哩。
“缈,等你和你奶奶结婚,奶奶就给你们各做一双红布鞋,和绣鸳鸯的红枕头好不好?”晏奶奶揽着自己的宝贝小丫头,笑眯眯说,“嫁衣你就去求你大嫂帮你做吧,这个我做不好,老了啊。”
晏缈看着那些绣花图案特别喜欢,要知道在现代这种纯手工刺绣,可是很贵的呢,不过,“奶奶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个太伤眼睛了。”
“没事儿,”晏奶奶笑眯眯说,“奶奶眼睛可好着呢!最近缈儿天天给奶奶做好吃的,奶奶感觉眼睛比以前更好使了。”
祖孙俩正亲亲密密地揽在一起说话,院门忽然被敲响。晏缈起身拿了把伞走过去开门,“谁呀?”
大门打开,晏缈看见何婆子微笑着站在外面,这段时间因为秋收而压在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冒了出来。
“晏家丫头……”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晏缈恨得双眼冒火,一把抓起旁边的拴门杠,直接就朝她身上打去。
“哎哎,你这丫头怎么了上来就打人?”何婆子吓得原地一跳,双手抓住门杠,还探头往里看,“你大姐在不?我就想跟你大姐说几句话。”
晏缈一想到因为这老太婆,村里到处都是关于她和大姐的流言,就恨不能打断她的腿。
何婆子还要再说,她哪肯让她见到自己大姐,再给大姐添堵了,手上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子,带着她就往大队走,“走!今天我们就去大队说说理!你怂恿陈谷香在村里到处造传播我们家的谣言,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我……”
何婆子到底年纪大了,晏缈瞅着她的领子往外走,何婆子竟然反抗不能,只能被迫跟着往外移动。
晏缈干脆连伞都不要了,推着她往大队走去。
院子晏奶奶被吓得不轻,赶紧让家里老头子跟去,生怕自家宝贝缈儿吃了亏。晏芬本来正在屋里打扫卫生,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出来时,小妹已经推着那老婆子走了。
晏芬的脸色也很难看,解开身上的围裙往外走,一边对奶奶说:“奶奶,我跟去看看。”
“哎,你们小心点呀!”晏奶奶急得团团转。
“放心吧奶奶,我不会让缈儿吃亏!”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行动不方便的晏奶奶和晏爱国两人,他们心里也急,可是这天还下着雨,他们再把自己摔着了,对家里是一种更大的负担。
晏缈一路推搡着何婆子来到大队,何婆子中途还想跑来着,只可惜晏缈身体比她灵活多了,拽着她的领子就没放开过!
李秉贵正在为这阴雨连绵的鬼天气犯愁,这雨再这样继续下下去,刚收回来的谷子就要烂在粮仓里了,如此整个大队白忙活一年不说,明年大家都得跟着饿死。
晏缈和何婆子推推攘攘来到大队办公室,何婆子到了大队办公的院里就开始嚎哭,说晏缈欺负她一个老婆子。
李秉贵被嚎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本来就因为这天气而烦躁的脾气直接爆发了出来,怒声冲她吼道:“够了!”
何婆子被吼得身体一震,顿时噤了声,李秉贵理都不想理她,他瞧见晏家两个姑娘都在,身上都淋湿了,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皱着眉说:“都到屋里来说!”
所有人都淋得湿漉漉的,晏缈也顾不上去擦身上的水,这回她抢了先,抢在何婆子面前哭诉道:“李队长,你可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秉贵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大队的人都在,这话就得由晏缈说出来。他见那何婆子又要抢话,立刻狠狠瞪她一眼。
晏缈连忙将何婆子如何怂恿陈谷香在村里到处说她们姐妹的坏话,败坏她们姐妹的名声,企图用这个办法娶到大姐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她说话条分缕析,声音清脆明了,大队办公室的人们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期间何婆子好几次想插嘴,都被李秉贵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队长,就是这么回事,她为了娶我姐这样败坏我们姐妹的名声,大队长你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晏缈做戏做全套,说到最后轻轻抽泣了起来。
晏芬则是想到自己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差点跳河轻生,一时悲从中来,也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李秉贵在那天送晏芬回去后,也去调查过这件事,心里早有了底,只是最近忙着秋收没顾上理会。
他沉着脸,瞪着何婆子道:“何婆子,你无视整个大队都在忙秋收,无故败坏其他女社员的名声,还在村里传播封建迷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何婆子立刻扯着嗓子喊冤枉,“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大队长您说的这些我根本不知道!”
“你还顶嘴,在秋收这么重要的时候搞这些事,要是耽误了秋收,让你赔命都是轻的!”李秉贵天生生得一张严肃冷峻脸,那双眼一瞪着实吓人得紧。
何婆子被瞪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被他这一吓,心理防线便有些崩溃,不再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抖着声音说道:“不、不是我说的,都是陈谷香到处去说的,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李秉贵早就想整治这些惯爱传闲话的碎嘴婆子了,沉声对身边的民兵连长张绍祖说道:“去把陈谷香带来。”
张绍祖看了晏缈一眼,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陈谷香就被带到了大队办公的院里。
陈谷香这段时间因为儿子被判了刑,整个人已经疯魔了,她阴恻恻地瞪着恨之入骨的晏缈,倒是对这事一点不推诿。
“是我说的,我说的都是真话,”她抬手指着晏缈,声音尖刻地说,“就是她害了我儿子!”
“闭嘴!”李秉贵一拍自己的办公桌,怒声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是你儿子先生出了害人之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跟晏缈没有任何关系,她才是受害者!”
可陈谷香现在哪听得进这些话呢?在她心里就是晏缈这个妖精害了王海,便一直车轱辘转地说着那些话,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简直就是将两个小姑娘往泥里踩。
李秉贵听不下去了,自己大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是管不下来,他这个生产队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以后谁还会听他的安排?!
“让大队所有人过来开会!”
听说要全村开会,何婆子被吓得不轻,以前村子里批D地主之类的,都会开大会。
何婆子心里怕的要死,连忙想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是陈谷香说的,都是她说的,跟我没有关系!”
“都是陈谷香怨恨晏缈害了自己的儿子,想要报复她才编造出来的假话,队长,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陈谷香虽然思想早已经陷入了魔障,但是何婆子的话她却是不承认的,“你胡说八道!明明晏芬那个前未婚夫的事是你告诉我的!她们两姐妹就是命硬克夫,怎么可能是我编造的!”
“行了!要吵去大会上吵,我让你们吵个够!”李秉贵脸色铁青,大手一挥将她们带到了大院的院子里。
李秉贵让人用大喇叭将村里的人都叫过来,今天正好下秋雨,大家窝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干,以为李秉贵是因为这一场大雨的缘故找喊全村人开会,于是很快就过来了。
何婆子老院子里乌鸦鸦的人头,吓得腿都软了,陈谷香也终于有些害怕了。而这时她的小儿子王涛也赶了过来,得知是自己母亲闹出的那些事,有可能会开大会批D,连忙去跟李秉贵道歉,想将自己母亲领回去。
李秉贵把大队的人都叫来了,这事就得说清楚道明白了,根本不理会他。
晏缈冷笑着对王涛说:“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母亲到处造谣生事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将她领回去?!”
王涛脸色发白,抖着嘴唇回答不出来,他也是、也是想让母亲闹一闹,说不定晏家扛不过去,还会给他们赔点钱。
晏缈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王家两兄弟,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晏时和马秋英听到大喇叭赶到大队,才知道这两个老太婆又跑去家里闹事了。当时晏时在得知陈谷香到处造谣后,就气得提着棍子要去找人,是被晏缈拦下的。
这会儿再看到这两个老太婆,也不管她们是不是女人,上去对着她们一人就是一脚。何婆子被他一脚踹得在地上打个滚儿,哎哟惨叫了一声差点没人爬起来。陈谷香比她年轻,可也被踹得差点断气。
李秉贵当做没看到晏时的动作,他为人严肃,向来不爱浪费大家的时间,开会就简明扼要讲事情说了一遍,就让人把何婆子以及陈谷香带上来。
何婆子两条老腿软成面条,几乎是被人拖上来的。陈谷香此时也开始害怕了,挣扎着被人推了上来。
“何婆子,陈谷香,你们两人为了私怨不顾秋收忙碌,在村里大肆造谣抹黑女社员的名誉,”李秉贵对他们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不仅是在抹黑两名女社员的荣誉,还是在败坏整个二大队的声誉!让别的大队知道我们大队成员不但不互相帮助,还互相抹黑,他们怎么看我们大队的人?!以后我们二大队还怎么在别的生产大队面前抬起头来?!”
各个生产大队之间也存在暗中较量的,别的大队粮食收成好,自家生产大队却连饭都吃不起,自然就矮了人家一头。还有这种自家人拖自家人后退的事,传到别家大队的耳朵里,说不定就要嘲笑他们一翻,被人嘲笑了谁乐意?
于是就有人喊道:“就是就是,必须让她们道歉!这样做太坏我们大队的名誉了!”
“我就说嘛,人家两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却被他们说得那么不堪,以后还怎么找婆家,要是姑娘脸皮薄点的,说不定就不想活了,这两个老太婆心思太坏了!”
“对,要是再闹出什么事儿耽误了秋收,她们拿什么补回来!”
李秉贵静等下面的人发表完意见,才瞪着台上的两人说道:“不仅如此,你们还传播封建迷信谣言,这是思想败坏!”
这一项项罪名扣下来,何婆子吓得脸白如纸,一阵尿骚味儿从她跌坐的地方飘了下来。陈谷香此时也硬气不起来了,身体抖得像筛糠,脸上的汗如雨下。
李秉贵最后说道:“我现在要你们在整个大队面前做自我检讨,承认错误,再向被你们败坏名声的两位女社员道歉,并且想办法为她们恢复名誉!”
李秉贵没有给她们挂牌子,两个老太已经喜出望外了,何婆子也不顾自己尿在地上的尿|液滚了一身,连滚带爬爬起来承认错误。她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好似一只鼻涕虫,边支离破碎地道着歉承认错误,边抽泣得喘不过气,整个人佝偻成一团。
陈谷香本来虽然很害怕,却压根不想对晏缈道歉,但是刚才在上台前,小儿子王涛一脸厌恶地对她说,“妈,大哥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可别再拖累我了!”如果被大队公开批D,整个家都会被连累,被会大队的人瞧不起来。
陈谷香虽然喜欢大儿子,可是却也知道要是小儿子不管她,她后半辈子就没有着落了。她不敢再硬撑下去,此时更是生怕自己道歉晚了,李秉贵把所有罪名都加在她头上,也赶紧过去挤开何婆子,一边声泪俱下的说自己是因为儿子的事受了刺激,才迁怒晏缈,但关于晏芬的那些传闻,全都是何婆子告诉她的。
何婆子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能推的罪名自然想推掉,两人当场就争吵了起来,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眼看台上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李秉贵怒喝道:“你们俩从明天开始打扫村里的卫生,卫生搞不好,就去帮晏家刷马桶吧!”
刷马桶那都是被剃了阳阴头挨批D的人,两人本来就怕被挂牌子游街,顿时噤了声,一句不敢再多说。
晏缈这时上前说:“村长,我们家没马桶,也不需要她们来刷,让她们直接赔钱吧!”
李秉贵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点点头,“你要他们赔多少?”
晏缈也不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一人两百。”
何婆子和陈谷香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们张嘴就想拒绝,但看李秉贵的神色,一个字不敢再多说,抖着声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最后在李秉贵和整个大队的见证下,两人一共赔给了晏家四百块。本来何婆子还想先口头答应,然后再慢慢懒掉这笔钱,可惜李秉贵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不当场拿出来就不放人,何婆子怕挨斗,只能肉痛地抠出了这笔钱。
何婆子在村里做了这么些年了媒,确实攒了不少媒人钱,就想着老了揣着这笔钱让侄子给自己养老送终,让她拿出这笔钱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晏家拿到这笔钱,李秉贵的意思就是这件事翻篇儿了。晏家不再追究,陈谷香和何婆子也绝对不能再生事,谁敢再犯下次就不是开大会道歉这么简单。
陈谷香和何婆子连连答应,晏缈拿着钱也答应了。
晚上晏缈想找符正青说说这事,不想两人偷偷在竹林边约会的时候,远远瞧见大姐跟李队长站在河边说话。
“咦?大姐不是说要去她朋友家吗?怎么跟李队长聊上了?”晏缈站在树丛后面,好奇地掂脚往外看。
符正青每天就能傍晚这会儿能见见心上人,见她还分心关注别的事,有点心酸,说:“我那天也看到他们俩一块儿说话了。”
“哎?他们俩关系这么好吗?”晏缈特别好奇,大姐跟她可不一样,跟男人说句话都脸红,还会跟哪个男的关系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哦~~~记得早些休息不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