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不只想把你带上,也想把观音保一道带上,可观音保要上官学了,去不了,至于你……”西鲁特氏很是犹豫,把年幼的一双儿女都留京城,虽然有大儿媳妇持家看顾,她依旧不放心,恨不得把两人都打包带走。
已经六岁的观音保已经知事,知道自己上学之事不能更改,得留在京城,又听二哥说学堂很有意思,他自己也很向往去上学。
但是他舍不得离开额娘和姐姐。
被姐姐教育过男子汉不能哭鼻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哭过的小男子汉观音保,眼泪不受控制在眼眶打转,嘴巴瘪了瘪,童音带着哭腔,“额娘和姐姐要丢下观音保吗?”
西鲁特氏一瞧小儿子可怜兮兮小模样,心里一急,赶紧把他搂怀里,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出声安慰,“不丢不丢,乖乖,你姐姐留下陪你呢。”
石悦瑟眼睁睁看着她额娘把她给卖了,那哭鼻子的小家伙还转头盯着她看,沾了眼泪的眼睛更加黑溜溜,小眼神似在问她是不是这样。
好吧,看观音保这小可怜模样,虽然明知道观音保便是真离了她,也不会真就怎样,顶多哭闹上几回,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可石悦瑟还是心软了,对着观音保点了点头,也罢,她上辈子哪里没去过,这辈子就不乱跑了。
瞧见观音保破涕为笑,又得寸进尺,跟西鲁特氏缠磨,想把西鲁特氏也一并留下,石悦瑟看向西鲁特氏眼神揶揄,不厚道的笑了。
刚安抚住了观音保,石悦瑟这边又收到了太子爷的信。
秀云把信偷偷交给石悦瑟,神情很是纠结,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每次都是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因着小姐对她的信任,这事也就只她一人知道,之后,她更是知晓了,这信是上回给小姐赠玉簪的男人写的。
只不知,这无礼至极、还大胆包天诱拐了她家小姐之人,是哪家公子?秀云回想那男子穿戴与气度,只猜着家世定然不俗,可即便是有再显贵的出身,也不该给小姐写信呀。
小姐以后是要参加选秀的,这指婚前与人有染,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名声还要不要了?万一未来全被毁了可怎么办呀?
小姐平日行事瞧着成熟稳重,这事却做得有欠妥当,秀云心里难得大逆不道腹诽,一开始就不该回信才对,不要理他,说不定就淡了。
秀云跟小姐也提过几次,可小姐却总推说无事,她心中有数,秀云无奈,有理由怀疑小姐也对那公子有意,不然何以次次回了信。
可若有意,她又着实看不出来,小姐收到信时不见多欢喜,迟了几天才收到信,也没见她焦急不快。
是有意还是无意?秀云愈发看不懂了。只能默默无语,帮着隐瞒,防止被发现。
石悦瑟当作没看见秀云脸上的郁闷纠结,时间长了就淡定了,她自己不也是这样。
挥挥手让秀云下去,才展开信纸,开始读信。
原来重点是想问她,会不会跟着石文炳到福州去?
她倒是很想跟着去来着。
石悦瑟铺了宣纸,提笔着墨,直言她内心很想与父母一道南下,领略福州秀丽风光,可是耐不住幼弟缠人,哭着不让走,她怜惜心疼幼弟,只能留下。
收到回信,胤礽心里松了口气,不去就好。又觉得他未来小舅子做得不错,哭得好缠得妙,若石悦瑟果真去了福州,离京城那么远,岂不是连写封信都不方便。
再说,谁知道汗阿玛会把石文炳放在福州多久时间。若是外放个三年五载,石悦瑟不也得跟着在福州待上几年,直到选秀?如果那样,胤礽不敢想自己日子该有多难挨。
便是如今一月两封书信,他都觉得不够,若非他担忧旁人发觉,于她名声有碍,失了做太子妃的资格,多有收敛克制着,哪里只会一月两封信,只恨不得日日传书,或把她绑了来,天天看着才好。
几日后,西鲁特氏将要带走的行李和仆人安排好,石文炳也将各项手续办妥,又分别对儿女们殷殷叮嘱一番,才带着依依不舍之情,出发前往福州。
富达礼和庆德请了假,要送至码头,其他人只在伯爵府大门处做了送别。
石悦瑟看着父母一行渐远,眼睛有些湿润,上次去杭州一待近四年,这一次,却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低头瞧见观音保,也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没哭的模样,突然觉得没跟着去留了下来,却是留对了的。
蹲下身,伸手揉揉他小脑袋,声音轻柔,“乖,不哭,阿玛额娘很快会回来的。”
观音保低低“嗯”了一声,搂住他姐姐的脖子,吸吸鼻子,石悦瑟拍拍他的背,又哄了几句,才领着他回屋。
第22章 亲征
康熙二十九年注定是个不□□稳的一年。葛尔丹自康熙二十七年起,便自恃强大,缕缕有挑衅大清行为。今年,葛尔丹又再次卷土重来,且规模空前。
五月,噶尔丹在沙俄的支持和怂恿下,集兵3万,渡乌札河,扬言请俄罗斯兵,会攻喀尔喀。
康熙大怒,一面严厉警告沙俄莫要干涉大清内政,一面令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备边,征调科尔沁、喀喇沁等部兵至阿喇尼军前,听候调遣。
六月,噶尔丹进入乌尔会河以东地区,康熙命尚书阿喇尼领军阻截,却不尽人意,此战,大清以兵败收场。而噶尔丹则顺利进入了乌珠穆沁地,该地距京师仅九百里。
草原上,葛尔丹欢欣鼓舞,设宴庆祝,看着载歌载舞的众将士,心中豪情万丈,这一战不仅又一次证明了他博硕克图汗领导有方,英明神武,还使得他的威望权柄更进一步,无人能敌。
相信再过不久,他也定能大败清军,把清军打得屁滚尿流,打出北京城。他有生之年,指不定还能入主中原,重现铁木真时代,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大帝国。
葛尔丹这般想着,越想越美,越想越豪情万丈,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猛的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大喝一声,“喝!”
众将士一听,也纷纷起身,端起酒杯,大声高呼,“博硕克图汗万岁。”
紫禁城,乾清宫。
相比葛尔丹那边载歌载舞,欢喜庆祝。康熙此刻却是怒不可竭,“混账,阿喇尼怎么带的兵,怎么打的战,怎么就败了?”
“皇上息怒。”大臣们立马纷纷跪下,低垂着头,迎接帝王的责骂,只恨不能削弱自身存在感。
打了败战,康熙脸面无光,正怒火中烧,谁也不敢触康熙的霉头,许多人心中祈祷别被康熙怒火给烧到。
还有其他精明之人,脑子转得快,目光看得长远的,比如索额图和明珠。已经飞快判断出,经此一败,康熙必然会再次出兵,且规模必然会大于之前,一雪前耻。
康熙会这般震怒,不仅仅只是因为己方吃了败战,脸面无光,更是意识到自己之前轻敌了。葛尔丹是个劲敌,实力强悍,不可轻视,康熙隐隐有种预感,这许是继他削蕃后,大清遭遇到的又一棘手心腹大患。
不过,康熙虽忧心却不惧怕。
自他八岁登基以来,除权臣,削三藩,平台湾,哪一件不是千难万难之事,还不是被他一一解决,变成了他君临天下之大功绩。
区区一个葛尔丹,康熙自信,依旧会成为他帝王之路,荣耀功绩上的一笔。
想着,康熙便决定要御驾亲征。
三藩时,他便想御驾亲征,却终是不得行,这一次葛尔丹来犯,怎么也得亲征一回,谁也不能阻止他。
于是,康熙抛下一个大雷,“朕将御驾亲征葛尔丹。”
索额图和明珠纵然猜到了,大战即将来临,却也没能预料到,康熙竟然要御驾亲征。
还没等王公大臣们请万岁三思,便又听康熙的声音响起,“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子胤禔副之,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副之,出喜峰口;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都统苏努、喇克达、彭春、阿席坦、诺迈,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前锋统领班达尔沙、迈图俱参赞军务。”
等康熙带着太子走了,大家面面相觑,发现没人能劝住康熙。
现在的康熙可不是刚亲政那会儿的少年天子,多年来,经过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皇权在康熙手中得到了空前发展,奠定了康熙的乾刚独断,无人能阻。
东暖阁里,康熙和胤礽相对而坐,乾清宫机灵的小太监,动作利索的给两位主子爷奉上了上等好茶。
“汗阿玛万承之尊,御驾亲征会不会太过冒险?”胤礽神情纠结,即骄傲羡慕汗阿玛的自信霸气,又担心他万一遇险。
康熙挥挥手,语气坚定,“不用多言,朕意已决。”
胤礽见此,知晓已是无法更改,只得放下不再劝。又想到胤褆还挂了个副将军印,随军出征,胤礽心里很是不痛快。
满人最重军功,胤褆本就与他不睦,多年相争,前两年明珠一党好不容易倒了台,如今却是死灰复燃,比如这次征讨葛尔丹,明珠不就被点名在列,和索额图分庭抗礼么。
等胤褆再携军功归来,胤礽都能想到,大阿哥一党气焰该是如何嚣张,如何碍眼。
“不然汗阿玛把儿子也带上?也让儿子能在您跟前,为您分忧解劳。”胤礽直直望向康熙,眸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康熙看着孝顺的太子,心里很欣慰,心里也恨不能自己去哪里,都把太子时时带着,但康熙毕竟理智过人。
皇帝御驾亲征,京城必须得留下一个地位份量足够能镇住各方的人,无疑,这个人选就是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
于是,康熙语重心长交代,“京城的稳定非常重要,得有人坐镇守着才行。再者说,大军出征,后勤尤为重要,此事交予别人,朕不放心,唯有你亲自看着,朕在前线才能安心,你这也是为朕分忧了。”
胤礽内心其实也不抱希望,点了点头,表示会认真监国,不让康熙有后顾之忧。
乾东头所,胤褆志得满满,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爷,何事让您如此喜乐?”伊尔根觉罗氏看见胤褆难得这般高兴,给他倒了茶,才好奇问话。
虽然没能给胤褆生下心心念念的嫡子,但胤褆对伊尔根觉罗氏依旧很好,她也很感激他,所以,夫妻俩关系很和睦,交流也多。
胤褆喝了一口茶,语气透着遮掩不住的喜悦,“汗阿玛授了我副将军衔,让我率军出征葛尔丹。”
伊尔根觉罗氏虽然觉得上战场很危险,但也知道这对胤褆来说是个好机会,胤褆又在兴头上,于是,并没有说扫兴之语,只道,“恭喜爷,爷什么时候出发?我给你收拾行装。”
“明日就走。”
“那么快?”伊尔根觉罗氏有些讶异,有些不舍,不过,还是尽□□之责,“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嗯。”
胤褆独自坐着,脑中想象了一番自己指挥大军大杀四方,于千军万马中斩首葛尔丹人头的辉煌功绩,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久,心情慢慢平复之后,胤褆方才想起他头上还压着个裕亲王福全,心里顿时不痛快。他觉得自己文武双全,弓马骑射更是连太子都比不过,完全可以把副字拿掉,直接挂将军印。
不过,福全为人忠厚老实,脾气也好,到时候自己给他提点建议,或者自己亲自指挥大军,让他好好休息,他应该会接受的吧?
第23章 探病
七月的天,正是秋高气爽之时。自征伐葛尔丹的大军开拔,已将近半个月。
乾清宫内,康熙看着手中密折,这已经是胤褆奏来的第三张密折了。
康熙气得脸色青如锅底,周身气势,阴沉得可怕。
起初,大军出征才三日,康熙就接到了胤褆第一封密折,以为他有重要军情奏报,康熙很是重视。快速展开一看,结果重要军情没看到,却通篇都是写了裕亲王福全的黑料。
康熙心里不悦,私以为胤褆是听信了身边小人谗言,才对福全心有不满,但福全怎么说都是胤褆的长辈,又是主帅,身份上能压住胤褆,而胤褆身为晚辈又是副将,行事也该会知晓分寸。康熙乐观想着,两人即使看对方不顺眼,矛盾应该也不会扩大,便按下密折没批示。
结果没过几日,康熙就又收到一本密折,依旧是胤褆所奏。
康熙心里有不好预感,果然,打开一看,胤褆明目张胆,措辞严厉,依旧通篇在道福全是非,还比之前更多了不满和攻讦。
康熙气得肝疼,恨不得把胤褆招回来,暴打一顿。稍刻,康熙冷静之后,才后知后觉,知晓此事并非如自己之前所想那般乐观,而自己也不能再视而不见。
康熙想着,当即就给胤褆写了封信,让他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受人挑拨,务必听从裕亲王福全全权指挥,不可肆意妄为。
之后一段时间,康熙没再接到密折,还以为胤褆把他的话听入耳了。结果,今日里,康熙却又收到了第三封,与之一道的,是福全的密折。
康熙先看了胤褆的,果然与前两次大同小异,字里行间都是对福全的严重不满,说得福全好似全没了优点一般。
康熙按捺住心里不快,索性扔一边,不予理会,又打开福全的密折。密折的用词用语虽没有胤褆的那么直白露骨,却也透露出了福全对胤褆的意见甚多,以及胤褆军中所作所为。
胤褆到了军中,不但不听他这个皇伯父的安排,自行其是,拉帮结派,还对他这个抚远大将军指手画脚,后来更是想抢班夺权,想架空了他,然后亲自指挥全军作战。
康熙脸色越来越差,胸中怒火中烧,便是胤褆没在这里,还是忍不住怒斥一句,“胤褆混账。”
魏珠静静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也不知道这大阿哥是做了什么,竟惹得康熙盛怒至此。
相比胤褆的不靠谱,康熙当然更相信福全。福全是他亲哥哥,自幼一同长大,关系极好,也了解颇深。
康熙深知他是个性情温和,厚道老实之人,能让这样老实人都生气得上报到他这里来,可见胤褆所做太过分。
康熙想到胤褆这个大儿子,虽然长得高高壮壮,武力值很高,是个满洲巴图鲁的好苗子,但他也知道这个儿子身上的缺点,自视甚高,甚至有些自负,行事冲动,性格鲁莽。
结合以上,康熙判断,福全奏上所言,完全可信。
军中主将和副将不和,乃是战场大忌。而这一战又尤为重要,不仅要雪洗□□会河之战的耻辱,也关乎他对蒙古的一些政治意图,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