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道视线下，身体本能地开始汗毛倒立……很危险，这是弱者对于强者最本能的反应。哪怕这个人在系统地图上是个绿点。
老头子穿着黑的羽绒服，背着手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道：“你这个小家伙是新来的？”老人一旁脚边还放着钓鱼的桶。
“恩。”棠柔点了点头。
老人又问道：“会钓鱼吗？”
“一点点。”
“放屁！”老人忽然破口大骂，“你这叫做会钓鱼？这个天气这么冷，还是下午了，鱼会上钩才奇了怪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浮漂忽然动了动。
老人：……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棠柔连忙伸手去拿竿子，这小老头像是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样，蹲了段之后仍旧不依不饶地指点方遒，急的都在拍大腿了，“你动作这么慢，年纪轻轻地就不能动作利索点吗！真是急死我了！鱼都跑了！你这个笨蛋！老头子这辈子都没见到过你这么蠢的人，还钓鱼？！你能钓到鱼老头子我就——”
“滴，技能卡‘钓鱼·蓝’发动。”
然后，杆子收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出现在了桶里。
四目相对。
棠柔还想体验一下装逼如风的感觉，和老人对视的半空忽然扭曲了一下，一行淡金色的字出现在半空中，与之而来的是古井无波的电子音：“请问宿主，这条鱼的种类是什么？说出种类并介绍特征。”
第76章
尴尬这种情绪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小老头背着手, 看着她陡然难看的脸色, 心里一面得意于自己气场强大一面感叹着现在年轻人心理承受力真弱。他哼哼两声, 不过……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漂亮女孩子？好像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到过, 老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娴熟地拿起桶里的鱼，放回了池塘。
小老头：！
众人：！
系统：！
眼前半空中淡金色的问题慢慢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算你狠！’。鲁迅先生有句话说的话, 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被系统坑多了, 路就出来了……
棠柔满意了，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微笑，眉眼弯弯，容颜柔美，仿佛很开心一条生命被拯救了一般。放入水中的鱼儿感恩般，灵活地绕着她葱白如玉的指尖游了几圈, 引起一圈圈涟漪，这才朝着远处游去。
女孩与鱼儿，池塘边柳条飘荡, 这副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你干什么？！”须发皆白，脾气古怪的小老头拎着小铁桶，这次说话不带刺了，反而皱着眉十分不解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本身气场的原因，就连疑惑的话语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讽刺和盛气凌人。
“因为我只想体会钓鱼的乐趣。”她伸手掖了掖鬓角被风吹乱的发，回答道：“不想吃鱼。”
“为什么不想吃鱼？”
少女面无表情道：“麻烦。”
——“我是电子信息与科学专业的！不学生物！”
系统操着小奶音十分理直气壮道，“宿主，你错了！人类学习的过程并不是为了上大学找份工作，而是为了探索所有的未知。教育的深层目的并不是让人类所学的东西越来越窄。专业太专而不注重通识知识培养，这种教育是有失偏颇的。”就连系统都知道知识就是力量，谁会嫌力量不够多啊。
真没想到这两岁小奶娃娃还能说出这番话。棠柔似乎很赞同这话，撑着下巴道：“我上大学读这个专业本来就不是为了找工作。”
看来自己的宿主还是对知识怀着敬畏渴求的态度，系统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追问道，“这样才对……”
“而是因为这个专业男生多。”
系统：……？！
哦，好像自己的确是个绿茶改造系统。它默默看了一眼主线完成度，百分之五十。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个没出息只知道打支线的宿主！
呛完系统的棠柔心情更好了。她收回了心神，现在反正鱼都放了，嘴上的话语自然要好听一点了。少女带着浅笑偏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口中道，“既然不想吃鱼又觉得麻烦，索性放了。这样既体会到了乐趣也没有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不是很好吗？”
还有这种觉悟？看来这丫头也不是没啥可取之处。难怪自家小子……
小老头用一种越来越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冷哼一声，不跟她计较了，径自拎着桶坐到了她旁边的石凳上。小老头一面熟练地挂钓饵，一面口中不饶人地道，“我才不管这些瞎七瞎八的东西。但我告诉你！钓鱼不是这么钓的！连鱼饵都放错了，鱼竿摆放的位置也可笑的很，你这种蠢货能钓鱼真是——”
浮漂又动了。
棠柔：……
老人脸色铁青地转过头去，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不看了，不看了，气人！棠柔坐的原本是他固定的位置，他出于好奇看了两眼，这丫头动作和准备的东西也只能说是勉强过关，但是这个漫不经心的样子太不专业了！他这才说了两句，万万没想到……更气人了！
不，这女孩能钓到鱼只是因为今天鱼儿比较活跃！
他一定要让这个家伙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
又去钓鱼了？
从阿姨口中知道老爷子去向的吴兴走在路上，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爷子一贯好这口，但是今天……他摸了摸口袋里面的手机，脚下的步伐更快了点。他也在微信群里，自然看到了那些邀约的消息。
要是这两拨人撞上了，场面简直不敢想象。自家老爷子凶悍的很，场面要是失控了，那不就完蛋了！
等某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过来的时候，场面的确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已经几近失控了。只是失控的模样有点不太对——自家老爷子坐在石凳上，脸色铁青，握着鱼竿的手气得颤抖得不行。旁边的女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大草帽，扣在头顶，慢悠悠地将桶里钓到的鱼放回水里。
后面是一群窃窃私语的小辈以及一个脸都快笑歪的何阳铭父亲。
吴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第几条了？”
“十五条。”
“对面呢？”
“……好像还没……”
“太惨了！刚才吴家老爷子还信誓旦旦说是鱼饵的问题，又说是位置的问题，又说是鱼竿的问题，这下装备全换过来了，结果……”
“好惨烈啊！”
明明说是惨烈，几个人面上都快笑开花来了。吴家老爷子是吴兴的爷爷，平时就好钓鱼这一口，据说年轻时格外凶悍，在这片别墅区长大的小孩儿没一个不怕他的。但是今天……
“棠姐真厉害啊。”
“深藏不露啊！”
这个场景太不对劲，还是别说话的好。吴兴很识相地缩在人群后面，看着前面戴着大草帽的女孩打了个浅浅的哈欠，转过头对着老爷子，声音软绵绵道，“今天到这里吧，我还要赶回去吃年夜饭，今天就不陪你玩了。”
什么叫做陪他玩？！老吴头气得眼睛都快竖起来了，他都输红眼了，但是年夜饭这个借口的确反驳不得，只得哼哼道：“那今天就算是平手——”
“吁……”一片起哄声。
嗨，现在连这群小家伙也反了天了？老吴头鹰眼一瞪，余威犹在，小辈们纷纷低下了头，就连何父也跟着不敢说话了。老头子这才满意地转回了头，嘴上很不情愿地拿腔作势，说道：“我承认你这丫头还算不错，但是今天没分出胜负太可惜了，明天早上八点，我们继续！”
“不来。”
“你说啥？！”某个老头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个晚辈敢拒绝自己！这个丫头……
“我不来，我要睡懒觉。”棠柔停顿了一下，继续软软地问道，“老爷爷你耳朵不好吗？”
耳朵，不好吗？
耳朵……
轰的一声就炸了！
外面的一众人齐刷刷地在心底给自家棠姐点了个赞。
谁叫这个老人说话太气人了。棠柔不紧不慢地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和几个小辈告别之后这才拎着空无一物的桶和何父就回去了。
棠姐都不在了，谁还敢继续惹老爷子……一个两个讪笑着作鸟兽状散。只有吴兴一个人盯着自家爷爷的怒火，站在那里半天没敢说话。毕竟是自家爷爷，再说了，他早就被老爷子看到了，这时候溜掉，回去肯定更惨！
好半天老爷子才自己从石凳上起来了，气呼呼地走到他面前，活像在赌天赌的发誓，恶狠狠地对着他边跳脚边吼道，“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这种气人的家伙进我们家门！”
吴兴：？
他忽然小声道：“……那人家也没看上我啊。”
这下老头子更气了，给了他一个清脆响亮的脑瓜崩，边跳脚边骂道：“没出息的玩意！”
吴兴：？？？不是，爷爷，您到底啥意思啊？
第77章
吃过年夜饭就开始发红包，棠柔和何阳铭作为两家仅剩的两个孩子, 拜拜年就拿了一堆红包。
何婉这次居然没有惹出什么幺蛾子, 相反抓着她的手热泪盈眶一副亏待了她的样子, 连给的红包也格外的厚重。
缺心眼的系统紧张兮兮地道：“宿主, 我前两天看电视说对付仇人有可能会在手上涂上毒药, 然后等人吃饭的时候舔舔手指就发作了……”
舔手指？她总觉得系统对她有点误解。
系统谨慎着说道，“通常这种犯人还会故意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小奶音正说着，那边的何婉在棠耐的示意下勉强笑着说是累了然后上楼了。小系统越发紧张了, 完了完了, 今晚杀机凝重啊。
这个剧情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结合系统一贯的劣迹……
棠柔：“……你最近是不是看《名侦探柯南》了？”
最近整个何家的气氛有所转变，比起之前的紧绷, 现在平和的过分，只有何阳铭一个人里里内内的忙活，棠柔私下里问过他，何阳铭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良久才道，“你父亲比我想象中的还可怕。”
“不过还好, 我有帮手。”
帮手？
还能有什么帮手？
整个何家距离棠耐最近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人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谁。真没想到，何婉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棠柔边想着边看向窗外, 窗外已经开始飘雪了，雪花白茫茫的，在暖黄色的路灯下颇有舒缓的意境。客厅的人也不多了，何阳铭歪着沙发那头, 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棠柔给他盖了个毛毯，就坐在沙发上。
好安静，安静地似乎都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了。在片刻的安静过后，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明亮的色彩，绚丽的烟火让这个世界都缤纷了起来。
她歪着头，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打开了手机，翻开了某张照片。照片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不漂亮，光线不好，角度构图都不出色，棠柔在摄影社整整一年，至少也能判断照片的好坏。
上面只有三个人，三张笑靥如花的脸。她母亲，她妹妹，和她自己。她的手指慢慢滑过照片上人的轮廓，明明手机屏幕很光滑，却在一瞬间仿佛隔着屏幕，触摸到了有温度的皮肤。
一个人慢慢坐到了她的身边。
棠柔没有抬头。
“这张照片不错。”棠耐的声音很迷人，低沉的声线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安心强大的味道。他的语气平静，似乎毫无波澜，“什么时候拍的？”但哪怕是再平静的话语，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都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忘了。”
“我手机上也有一张照片，你要看看吗？”
棠柔没有说话，那头的棠耐却自顾自地将手机递了过来，的确是一张照片，上面只有自己，婴儿时期的自己以及一个满脸笑容，手足无措的男人。他好像是第一次抱孩子，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抱着的时候如同抱着易碎的珍宝，脸上是明晃晃的惊喜与疼爱。
“我一直很喜欢你。”棠耐没有收回手机，眼神停顿在半空中，道：“自己的孩子和女人的地位区别很大。我厌倦了你母亲的聪明尖锐，但我一直很想做个好父亲。对你也好，对你妹妹也好……可惜了……”
“可惜什么？”
棠柔这才抬眸看向他，问道。
“可惜你恨我。”棠耐低头望着她，视线从高处望进她的眼里，男人的眼睛并不纯黑，带着点点棕色，带着看透人心的透彻，他的嘴角牵起，勾出了一抹凉薄的微笑：“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杀死你母亲的真正凶手，应该算是我。”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紧握。
“但哪怕我女儿恨透了我，我也依旧不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枭雄般的坚毅。“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处处充满着互相利用。既然是利用，我当然不需要对他们心软。难道你会对你利用的人心怀怜悯吗？”棠耐忽然轻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异，“小柔，你应该最懂这个道理。”
他的女儿早已深谙这一道，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爱’她。
“而且，你不觉得将那些蠢货玩弄在鼓掌之间有种快感吗？那些蠢货，活该被骗……”棠耐说了这样一句话，慢慢敛眸，口中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说。最后，他的眼睛倏地睁开，冷笑道：“你母亲，就是这种蠢货。我永远不可能感到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