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霹雳]掌心花——紫焱
时间:2019-07-08 09:48:38

  见她相问,赦生紧紧的一抿唇。她哪里知道,就在今晨,他终于觅得了那渺渺真人的行踪。凭借雷狼兽的速度与杀生道桥接空间的玄奇之能,上天入地万里追踪,紫电燃天一番交手,眼看着将将要将道者堵住的节骨眼上,对方忽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面奇异的镜子来,高高捧起,拿镜面朝他晃了一晃。
  赦生立时望见了奇异而可怖的一幕——黛玉立在了镜中,半面容色娇妍玉软花柔,半面却是白骨森森的骷髅之相。他心下狠狠吃了一惊,待回过神时,那道人已溜得无影无踪。
  生生的便与成功失之交臂,赦生怎可能不恼?
  “你们在聊什么?”他避而不答,转而问起了黛玉。黛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在与二哥哥商量章程——先前征集的文稿,不是自愿投递,便是被劝说后同意拿出,总归都是白白拿出来的,倒似是我平白占人家便宜似的。自然,这些人家自是不缺那几两银钱使,可换做那些窘迫人家的女人家,我又怎好意思令她们做白工?因此上,我便和二哥哥商量着,要定个择稿付钱的章程出来。好在二哥哥是常年写字做文的,对这些规矩谙熟,这会子已定下来了。”
  “用得着我之处,招呼一声。”赦生立刻道。
  黛玉笑了:“安心吧,哪里会少得了你的?过阵子便要在各省征稿了,你要是不帮我搭把手,凭我自个儿,便是二哥哥肯帮我,单凭我们俩又哪里做得来呢?”
  他们夫妻二人一对上话,哪怕是清清淡淡的闲话家常,也自有种针插不进油泼不入的洽然气氛。宝玉眼瞅着自己彻底失去了插嘴余地,当即识趣的告辞而出。赦生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远去后,迅速凝驻在了黛玉身上:“他也答应助你?”
  见他面上强作若无其事之状,内里却绷得颇紧张,黛玉不由失笑:“哪里来的醋瓮打翻啦?闻着酸气熏天的。”赦生撇过脸,强道:“吾没有。”
  他一倔起来,便喜欢“吾”来“吾”去的,黛玉只觉得他这幅模样分外可爱:“好好好,你没有,原是我闻岔了。”她点了点自己莹玉似的小巧鼻尖,直笑了半晌,方才端正了神色,“二哥哥如今在文坛大有名头,那些诗书旧族更易卖他的面子。搜罗珍本之事,他办起来原比我便利太多。”
  “那吾呢?”赦生不服。
  黛玉道:“我想借你在各地的商号做征稿的分管处,凡投稿者赠一分钱帛权当茶钱。待文稿送来京里,一旦被选入集,再补赠银钱若干、诗扇一把。”顿了顿,故意加重了语气,“这一项的账目另辟出来,所有花用从林渊那里支取,你看如何?”
  “我负担得起。”赦生的声音里透着郁闷。明明是一家人,却走两家账,让他这个做夫君的好生挫败。
  黛玉本就是见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玩的。见他果然憋闷得狠了,当下忍着笑道歉:“是我想生分了,那这一项的使费,便拜托你啦。”
  赦生这才稍缓了面色,只是心底的懊恼依然不曾削减几分。他自是知晓黛玉于宝玉只有兄妹之情,也相信以二玉的为人,面上看去再是亲密,也不会闹出逾越之举来。可自己这厢在追踪僧道之事上进展艰难,那厢宝玉却已成了黛玉得力的臂膀,两相映衬下,便衬得他格外的……无用。
  搜罗珍本这桩任务不是独托给了宝玉么?他又不是搜罗不来!银鍠赦生所搜集来的珍本,必是旷古烁今独一无二,看他贾宝玉拿什么来比!
  在心底发着狠,当天入夜,赦生便由杀生道杀回了异度魔界,抢了朱武的朱皇宝典。而后头也不回的复又打开杀生道,闪身走魔。
  亲手所著的武学秘籍被幼子原因也不交代一句的抢走,惨遭洗劫的老父亲朱武整只魔都是懵的。
  “亲生的。”伏婴师幽幽的道。
  “表弟,你不是在研究仙界定位之法吗,怎么有空闲来这里看热闹?还有,在凭空冒出来之前,能不能先给你可怜的表兄打声招呼?”朱武捋了捋狮子头,无奈苦笑。伏婴师回以优雅的躬身一礼:“抱歉,臣只是路过。”言毕身形虚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武:……
  次日晨起,黛玉发现妆台上搁着一本封皮古朴苍拙的赤红之书:“朱皇宝典?这是谁……”话至一半,余光瞥见赦生正偷瞟着自己,立时会意,“你何时弄来的?悄悄搁在这里,也不打声招呼,仔细她们不知道是谁的,混放着给弄丢了。”
  “珍本。”赦生含着些微得意,幅度极小的扬了扬下颌。上回他这样含而不露的夸耀,还是向她介绍雷狼兽的时候。见他如此表现,黛玉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期待,当下对镜而坐,慢慢的翻开了扉页。
  她不过是扫了一眼,两只横波目底便泛起了古怪的神情:“笑谈天关风与月,双掌分峰立千秋,朱皇再临指天下,武痴风华叹东流?”
  遥远的名为苦境的异世界,呵气成冰石的傲峰十三巅。某个雪发碧眸的武痴传人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朱皇的文学功底遭到了来自儿媳妇的惨烈嘲笑2333333
 
  ☆、名单
 
  东海碣石。
  一轮湛湛明月凌波而升,清凉的银光浸穿了几抹薄纱夜云,接着顺势倾泻而下,散入汹涌呼嘘的海波之间。
  癞头和尚扶跏而坐于礁石之上,双目微冥,视外在一应雄奇物象如无物。破旧木鱼搁在身前,被他探出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手里握着一般破旧的木鱼槌,“笃笃笃笃”地敲个不停。
  跛足道人踏浪而来之时,尚有些心浮气喘的模样:“好凶戾的魔物!所幸贫道的风月宝鉴祭出得及时,否则再晚上那么一时三刻,老道身上的这几根鸡肋岂不是要做那魔物座下肥狼的口中餐?”
  木鱼声停,癞头和尚睁眼:“哪个魔物?”
  跛足道人立定脚步,不过一刹那,风尘匆促之态已荡然无存,恢复了仙姿岸然之状,和声而笑:“此界乃是鸿蒙之间第一等的幽微灵秀地,除了误打误撞闯入此间的那个,还能生出哪个魔物来煞风景?”
  “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他。”癞头和尚拈了拈漫长的寿眉,笑了一笑,“自那只魔物误闯此界,绛珠仙子的命格即被冲得七零八落。老衲空有一腔渡她出红尘苦海的慈悲念想,竟是无处施展。难得他找上了老兄你,你何不借此良机也度脱了他,也顺便成全老衲一回?”
  跛足道人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木鱼槌,抛在空中转了几转:“和尚休说风凉话。虽说僧度女子道度男子,可那魔物性情顽劣,如今与绛珠仙子正是两情相恰的好时候,尘孽缠身,哪里是三两句点拨便能度的?老道若是执意与他分说,少不得要过上几招。纵使当真动起手来老道也不惧什么,可你我这等年纪的何必效仿少年人去逞凶斗狠?且等着吧,待绛珠仙子气数耗尽,才是你我度脱这对情仙孽鬼的好时机啊!”
  一语毕,僧道相视而笑,海风烈烈而回旋,他们的身影在月色间渐淡去,终至无痕。
  片刻后,无声无息地,曾掠过他们衣袂的风、潮声、月色为无形之力所驱使,向着两点中心飞撞而去,凝沉为两丸莹澈的水丹,光华蕴蕴,玄妙难言。下一瞬,立于终南山峰巅的元瑶的掌心凭空多出了两枚仙气内蕴的透明丹丸,半浮虚空,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淡若冰色的唇畔浮起了一点自得的笑弧。
  她毕竟是道门中人,如今更是被动的成了此方世界的守护者,以她的身份、立场,实在不便与身为此界巡查者的僧道发生正面冲突。然,这并不影响她凭借自己特殊的感应之力去监视他们。先时渺渺真人留下的气息太弱,不足为搜寻的凭证。好在银鍠赦生以雷狼兽的奇敏嗅觉寻到了渺渺真人,她一路暗中监视,顺藤摸瓜,更是顺利探到了僧道的会合之所。如今有这两枚风丹在手,作为气息的坐标,便能时时掌握僧道的行踪。只要他们回过一遭太虚幻境,就不愁她不得其门而入。
  有本事,两位前辈就一直耗着别回去。
  堂前初荷开尽,莲叶的碧色渐为寒霜所侵,换上了涩然的枯败。塞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初秋之际,正值马壮草肥之时。
  历来的秋狩正于此时进行。
  前朝几番争执方才确定了随行官员名单,后宫的妃嫔们又开始为侍驾名单争得不可开交。不得宠的希图借机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脸,得宠的想要挤掉其余女人所有的晋升机会,皇后如今专心抚育皇子,再无需与宫妃们争妍斗艳。她稳坐中宫,看下方的妃嫔们一个个面上绷着斯文秀美的仪容,口中则是唇枪舌剑不停,你来我往的争个不住,心下只暗暗筹划着侍驾名单。
  皇子年幼,耐不得旅途奔波,故而皇后是不准备去了。皇上身边需有勤谨的女子侍奉,新封的几个贵人可以跟着,但只恐她们仗着年轻缠着皇上胡来。周美人这几年倒是稳重了许多,性子又活泼细密,掸压几个贵人绰绰有余,皆可以随驾。除却她们,还得去几位高位妃嫔,否则清一色位份低微的少年美女,看着不像话。贤妃这边太后老早就发下话来要带去的;徐昭仪多年不曾出宫透气,这回也该放她出去走走;淑妃因二皇子近来患病,德妃向来身体抱恙,皆无法出游。只出一徐昭仪,怕是奈何贤妃不得……
  皇后略一思忖,笑着向元妃道:“贵妃妹妹是宫中头一位的以弓马见长的人物,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大家也不好问你的意思。如今看妹妹的精神健旺了许多,听见这塞外殊胜风光,难道也不动心么?”
  元妃道:“承娘娘恩泽,近来臣妾的精神确是好了许多,只是身上的伤禁不住风吹,恐受不住塞外风寒。”说着执起坐在身旁的华阳公主的手,“倒是斗胆想给华阳讨个情,这妮子听到秋狩的消息,心都快要跟着飞了。往年不是她病着走不得,便是我病着,拖着她侍疾,还是走不得。今年的秋狩要是还去不得,她回头必是要闹我的。”
  “我哪儿有闹,元母妃编排我呢。”华阳娇嗔道,旋即望向皇后,眼神晶亮,“母后,华阳是真心想去见识见识塞外风光,元母妃教了我许多弓马功夫,总在校场习练忒没劲,总要亲身去秋狩领略一番,才是现出真本事、品得真滋味呢。”
  皇后闻言笑了:“原来是为着这个缘故?不愧是贵妃妹妹亲自调理出来的,我们华阳现在居然已经这么有本事啦?”她朝华阳和善的眨眨眼,“既这样,母后便允了你。只有一遭需得留心,你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玩耍一番怡情可以,可不能一味的图快活轻涉险境,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没得招人记挂。”
  盈盈的喜色立时不加掩饰的在华阳浅绯的两颊晕开:“华阳便知道母后疼我。”她说的原非场面话,皇后秉性持重慈和,对非己所出的皇子公主历来皆照拂有加。其中华阳自幼多病体弱,尤其得她怜爱,便是与她亲生的尚贤公主也相差仿佛。故而对于这位端雅雍丽的母后,她从来都是敬慕有加。
  自生以来便深锁宫中,终于能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华阳整个人都沉浸在欢悦的情绪之中,直到随元妃回了长信宫,兴奋之情也未曾淡去:“元母妃,您说塞外草原是什么模样?当真便如书里说的那般,天野茫茫,牛羊遍地么?”
  元妃道:“我上回去塞外还是做太后身边女官时的事,究竟是什么模样早不记得,只记得很是敞亮畅快。”
  华阳双手捧在胸前,目光神往:“那几个去过的皇姐皇弟也这么说。往年只有我眼馋他们的份儿,今年可是轮到我啦!上回三皇弟逮着了只熊,回宫后就跟我们大吹大擂了足足三个月。唉,其实温弟私下早告诉我啦,那头熊是他带的底下人围捉到的,他亲手逮着的只有两只兔子。可顾虑着他的面子,大家还都得笑容满面的恭维几声。”
  提到横死的胞弟水实温,她如今已不再痛苦难忍,而是含了几分痴想与怀恋,意兴勃发的握了握拳:“元母妃,到时候我定要亲手猎到许多野兽,让大伙儿看看谁才是西贝货,谁才是有真本事的!”
  元妃一笑。
  华阳原本鼓舞了一团兴头的声气,被她这一笑,生生衰了下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猎得到的……吧?”见元妃没有立时答复,登时更紧张了,“虎、熊这些猛兽不敢想,狼总是能打到的吧?”
  “跟我学了这许多时候,若是连寻常的狼虫虎豹也打不到,便不必回来见我。”元妃道。至于那非寻常的……譬如银鍠赦生的那头能聚揽雷电之力的巨型魔狼,上十个华阳都只是添菜而已。
  她的口气寒飕飕的,若在从前未相熟时,华阳必是要被冻得乖乖躲远的。可如今她与这位养母兼授业恩师的女子早混得熟了,听了这句话不仅不惧,反而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心里有了成算,当下抿唇笑道:“元母妃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悼晦王之乱后,华阳难得有如此符合她的年纪的欢悦时候,见她难得开怀,元妃微微颔首:“你的喜讯若是回来,我便不妨考虑考虑,择取一套枪法传授给你。只是练着玩玩可以,莫要再没日没夜的习练。”
  “华阳一定不负元母妃的期望!”华阳拍掌道,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蹭到元妃的身边,怯生生的问,“待我学会了元母妃的枪法,可以跟长乐表姨的夫婿学武吗?我听人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
  元妃的眼睛立时冷得掉渣:“再说吧。”
  华阳见势不妙,连忙抱着她的胳膊:“当然了,凭那黄舍生再勇猛无俦,必也不及元母妃一半儿的!”
  元妃侧过脸去,只不搭理她。奈何小姑娘脸皮厚,锲而不舍的抱着她的手臂只是晃,险些快要把元妃的傀儡身晃散了架。绷了半晌,元妃到底还是回转了脸,凉凉的道:“堂堂一个公主,要跟外男学武,谈何容易?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不懂事的公主眼里,自家养母的本事比不上赦生,啧啧
元瑶: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误
 
  据说这一年的秋狩,办得极尽声势盛大隆重。羽林郎们的旌旗如同长云亘压于草原穹庐之下,犬吠鹰唳鼓噪着无数虎豹熊罴四散奔逃,箭飞如蝗箭落如雨,身着劲装金甲的皇帝率着服色鲜明的王公大臣纵马驱驰,快意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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