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钟意往身后的沙发上一躺，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早就露馅了，别在意。”
“早就露馅了吗？”周飞飞瞪大了溜圆的眼睛，“那怎么办？”
颜钟意捞过来身边一个靠枕，抱在怀中，欣赏了一眼落地窗外渐次替云层染色的晨晖，迎着暖融融的朝阳，微微翘起了唇角：“看看他想怎么追吧——”
事实证明，白天在片场，也没法怎么追。
那么多工作人员，忙着拍忙着导，进度不出岔子才是最要紧的。
晚饭蒋凌西请客，又叫上了章大稳张小贱他们这些主创团队的人，和蒋师夷一起吃饭，让哥哥熟悉一下自己在国外的朋友们。
连着吃了两顿相对油腻的食物，晚上颜钟意便提前上了无边泳池，打算把夜间锻炼的时间延长三十分钟。
未曾料到泳池里有人。
其实酒店的二层就有健身房和标准的25米游泳短池，虽然比不上正规场馆的50米长池，但对真的游泳来说，至少比顶层的无边泳池舒服。
无边泳池只有三泳道那么宽，也没有水线分隔，一共才二十米长，水深也浅，淹不死人，为了顶层客人的隐私需求，也没有救生员在一旁虎视眈眈。
主要是为了好看，是为了顶层客人的享受，无边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旁边露台花园绿植如茵，周围绕着一整圈暖黄柔光的壁灯，音箱里缓缓流淌着悦耳的音符，是晨间与夜晚的放松时刻。
颜钟意和蒋凌西其实都喜欢深水区那种全程踩不到底的50米长池，游泳起来比较过瘾。奈何酒店条件有限，更别提身为明星，出入公共泳池，换衣服被拍照也是令人很不愉快却难以避免的事情。
只好将就顶层的无边泳池了。至少入住顶层套房的客人非富即贵，人也少，其他两套偶尔接待散客，并没有长住的。
长住的就只有颜钟意和蒋凌西。
蒋凌西一贯都是早晨六点上来晨泳锻炼半小时，提神醒脑，精神会比较好，方便应付一整天忙碌的工作，而晚上他时常要和主创团队开会，熬到几点都是说不准的。
颜钟意则习惯夜里睡前来，懒得防晒，正好拍完戏卸完妆，游完了洗澡护肤上床睡觉。
今天早上蒋凌西也游过了，周常安都遇到他和他哥了，但此刻颜钟意勾着自己的泳帽泳镜，在池边坐了下来，看着水里矫健来回的身影，还能是谁？
颜钟意知道蒋凌西不是游着玩儿或者泡着水当锻炼的类型，他的1500米自由泳能游进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不足二十分钟游完全程。
但因为自由泳相对省力，也因为他太熟练这种泳姿，蒋凌西晨泳半小时通常是自由泳热身，蝶泳发力，心率起来之后，用自由泳接续当休息，平复蓄力之后，再用蝶泳往返，不同部位的肌肉都能得到锻炼。
三十分钟晨泳时间虽短，但他中途不停，两种泳姿交替，消耗绝对不低。
颜钟意没出声，没喊人，静静地坐在池边，目光没有离开过波光粼粼之间时而闪现的身影，像是在欣赏一场专业比赛。
蝶泳这种泳姿，游得不好，会像在水里拱来拱去也动不了多远距离的毛毛虫，还累得半死。
可要游得好，动静野蛮又暴烈，出水时肩背带起的肌肉线条，隐约藏在四溅的浪花之间，气势磅礴，充满了性感的力量。
但她没能欣赏多久，不足一个来回，蒋凌西返身出水呼吸时，就捕捉到了池边曲线似火的倩影。
蒋凌西立刻停了下来，抬手一把撸下了泳帽和泳镜，视线没了阻隔，他顶着滴水的短发，立在池中水光和头顶月色交相呼应的反射里，眸光亮得似燃烧的星星。
在泳池里走路是很慢的，阻力大，迈不动。
蒋凌西重新入水，在荡漾的碧波里一个划臂，几乎就游过了小半个泳池，似一尾鱼，轻而易举地跃到了池边，准确地停在了颜钟意旁边，站了起来。
溅起了无数小水花，颜钟意却没有躲开。
这无边泳池靠边的位置水深较浅，蒋凌西身高1米87，他在池水里站起来，恰好将劲窄的腰线暴露于空气里。
他刚游了不短的距离，正在剧烈的喘气，剔透的水珠从他黑色的短发之间不断砸落，顺着挺拔的鼻梁，下颌的线条，沿着脖颈，顺着胸腹的肌肉纹理，一路往下流淌而去。
就像是立在流动的波光之中为颜钟意量身打造的俊美雕塑，还活色生香，且能动会喘。
“蒋凌西。”颜钟意收回了巡梭的视线，目光落在了蒋凌西清澈透亮的眸子上，忍不住伸手拿自己的泳镜在他结实的胸口处敲了一下，“你这不是在追求我，你这是在勾引我。”
第26章 忍不了了
被颜钟意敲了一下, 蒋凌西半点也不生气，他烫得发亮的目光里甚至还弯出了些许笑意，抬手想去握颜钟意敲他胸口的手。
却没想到颜钟意昨夜吃一堑、今晚长一智, 缩手缩得又快又好, 只让他握到了泳镜的半截泳带。
颜钟意说他勾引她，蒋凌西也不反驳，不置可否地拿深情又清亮的眼神望着她，压低声音问她：“那算成功了吗？”
剧烈运动之后的喘气未平，混在低低的说话声里，听起来愈发地在往颜钟意的心底里去，不断勾起她旖旎的回忆。
她以前爱对蒋凌西干什么, 她自己很是清楚，在寂静的夜里，记忆犹新。
不由得轻轻横了蒋凌西一眼, 嗔道：“这就是你正正经经的追求了？”
蒋凌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承认自己之前大话说得太满。
两人的话音一安静，四边墙体嵌入的小音箱里，缓缓流淌而出的柔和大提琴音色便明显了起来，合奏欢快又甜蜜。
目光对望之中，渐渐平息下来的蒋凌西垂了垂眼, 收敛了下自己快要着火的视线。
“颜颜，”蒋凌西喊她时温柔又低沉，“我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追求你。”
“我怎么没太看出来。”颜钟意轻轻哼了一声, 表示反驳。
哼声中微微带着鼻音，落在蒋凌西耳朵里，像是飞进去了一片飘浮的绒毛，一路往他五脏六腑里去，不轻不重，挠得他不得安寝。
“大提琴曲子，是你找服务生换的是吧？”颜钟意抱着膝盖，歪过脑袋来看他，哼道，“居心不良。”
这是颜钟意拉着曾经的蒋凌西，陪她去听的第一场音乐会。十二把大提琴合奏，游走在古典音乐与其他风格融合跨界的边缘，曲风欢快轻松，浪漫甜蜜。
总之，适合约会。
但是，也很小众。
昨天夜里吃烤肉，这酒店预备好的循环歌单还被蒋师夷点评为靡靡之音给直接关掉了，说太吵人。
今天夜里来游泳，就成了贴着颜钟意审美播放的大提琴合奏曲。这曲子网上还不好找，当初是颜钟意买的乐团发行的实体专辑，买了两份，一份自己留存，一份送给了蒋凌西当礼物。
蒋凌西笑了笑，承认是昨天夜里烤肉时得到的灵感。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蒋凌西难得开口剖析从前的自己，“……总觉得没什么可以对你好的地方。”
颜钟意有点疑惑地望着这水中的前男友，实在是没想到，蒋凌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从来没觉得蒋凌西对她不好，分手也不是因为蒋凌西对她不好，她颜钟意怎么可能和对自己不好的男人谈恋爱。
蒋凌西捏了捏自己握在手中的泳镜带，低声道：“追求这种事，总的来说，也就是对女孩子好，她被欺负的时候保护她，她遇到困境的时候为她排忧解难，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能满足她的心愿，是吧？”
蒋凌西说：“我找不到什么你想要却没有的东西，等着我来给。”
总说人是个天生残缺的半圆，其实蒋凌西更觉得，颜钟意像是个满圆，她没有等着谁来救赎她，也没有等着谁来温暖她，更没有等着谁来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这世界其实很美好。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对她好。
相反，蒋凌西总觉得颜钟意给过他太多，是他欠颜钟意的。
她热情、温暖，又自由，把他扯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蒋凌西知道从小把他养大的爷爷心里肯定是爱他的，也知道大哥和二哥家里都对他很好，但是他的人生里，听到的第一句“我爱你”，来自于颜钟意。
他其实不觉得颜钟意少不了他，但他很确定，自己少不了颜钟意。
“现在我也只能找到那一点东西，大概是你现在想要还没有的，而且我能给的。”蒋凌西问她，“上次卫文宏给你的那个电影剧本，包括这电影的班底，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好水平了。不算是拿来追求你，也不要你拿什么承诺来和我交换，你给这部电影一个机会，先看一眼剧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好不好？”
颜钟意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大半夜的，难得撬开了蚌壳，吐露了两句从前的心声。
还是为了把那部蒋凌西自己打磨多年的得奖班底的电影女主角，捧到她手里。
“你傻不傻？”颜钟意松开了手里的泳镜，忍不住抬手去揪了揪蒋凌西的脸颊。看着那张清俊的容颜被自己揪得侧脸都鼓了起来，蒋凌西也没躲开，心情顿时满足了起来。
“为什么我要等着你来给我那些我没有的东西，才算追求啊？”颜钟意欺负他上瘾，捏来捏去的，“我就欺负你调戏你开心，和你聊电影聊艺术高兴，不行吗？”
可蒋凌西要抬手来握她的手，她又缩回去了。
明艳的眉眼里，盛满了鲜活的张扬，又在弯起的唇角，漏出了一丝丝带甜的笑意。
“如果你定义的追求，是这样的话，”颜钟意伸手去抢回她的泳镜，决定亲自给予追求者指点，“那你不要追了，你可以选择继续勾引，我看成功率会高一点。”
要说勾引，在静谧无人的夜空之下，水波荡漾的无边泳池之中，这勾引无论是谁主动的，谁被动的，结果也只能是双向的。
颜钟意是打算上来锻炼的，穿的不是比基尼或者裙摆式泳装。但她也不是来比赛的，穿的自然也不是专业竞速型的泳衣。
简约大方的设计，乌黑的长发挽了起来，修长柔美的天鹅颈一览无余，泳衣的肩带细细一勾，压着精致漂亮的锁骨，在背后交叉而过，露出了成片细腻白皙的肌肤。
她慵懒又放松地坐在与夜间泳池融为一体的水墨色池壁上，匀称的长腿曲在身前，右手随意搂抱着自己的膝盖，隐约遮住了似火的性感曲线，却也遮不住不盈一握的细腰。
左手还伸了出去，先拿泳镜敲蒋凌西的心口，又松了手去捏他的脸。
她身材本就修长窈窕，泳衣紧致贴合的包裹之下，能一把烧干蒋凌西的克制与冷静。
蒋凌西之前就知道颜钟意习惯晚上睡前上来游泳，却也没有改变自己晨泳的安排，刻意上来“巧遇”她。实在是他对自己的理智程度抱有怀疑。
毕竟第一次片场拍吻戏时，明知道颜钟意会生气，明知道她讨厌枉顾她意愿的强势，他也学不会有分寸的放手。
想要卡好那个追求她与骚扰她之间的尺度，着实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颜钟意先动手上来捏他耳朵故意撩拨他，蒋凌西今夜也不会上来。
但颜钟意此刻伸手往回扯她的泳镜带，蒋凌西也还是松手了。当年关上的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半毫的松动，他这回选择了站在外面等颜钟意自己开门，而不是趁着有了缝隙便强硬地撞进去，最后又落得功亏一篑。
“以后早上晨泳完了，晚上还加练？”颜钟意扯回了自己的泳镜，挂在指间晃晃悠悠的，带着些微嗔意的勾了蒋凌西一眼。
当然了，听起来，要是某个人决定以后都加塞她的晚间锻炼，她似乎也完全没生气。
不施粉黛的素颜干净又清透，依旧是肤白唇红、明眸皓齿，此刻桃花眼微微一勾，顾盼生辉。
蒋凌西拿滚烫的目光描摹了她片刻，才低着声音答非所问道：“我想见你。”
清冽的嗓音混合着细微的水声，以及音箱里传出的低低大提琴音色，从耳边流淌而入，把颜钟意的心都泡软了些。
“白天又不是没见过。”颜钟意又拿好不容易扯回去的泳镜敲了他一下，好像这泳镜似她自己的手。
蒋凌西笑了笑，清俊的脸笼罩在交相呼应的水光与月色之下，温柔又缱绻，却又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就拿深邃的眼睛凝望她。
令人能自行演绎出好多解释来。
白天见了你，晚上也还是想见你。
想要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见你，不是白天在人多口杂的片场见你。
想要晚上自己是自己的时候见你，不是白天套在导演主角的身份里，套在民国情侣的壳子里见你。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真的是蛊惑人心的好时候。
柔和的清辉月色，往池面上倾洒而下，循环流动的水，泛着微明的光，一层一层地往池壁和立在池中的人身上涌。轻轻重重连绵不绝的水花撞击声，像是在敲门。敲心门。
事实证明，蒋凌西这回选择了夜里上来，是对的。
所谓追求，那是让颜钟意站在原地，等着别人上来对她好。
所谓勾引，那是别人站在原地，诱惑颜钟意自己上手去摘。
颜钟意喜欢哪种，不言而喻。
她就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
忍不住就抛弃了泳镜，自己上手了。
柔弱无骨的指背悄悄地抹过蒋凌西还在滴水的下颌，贴住了他在池中泡得冰凉的侧脸。
就是好看。
颜钟意摸着良心讲，刨除掉她的滤镜，蒋凌西也绝对是好看的。
更别提还是贴着她审美和偏好的那种好看。
颜钟意心知肚明，水里的人明白无误地就是在勾引她，她还是想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但她也是绝不肯现在就给蒋凌西拆封印的，一旦师出有名，真就是按不住他了。
不过呢，既然她是被追求的，她干什么要憋着自己？
不仅不憋着，她还想使坏。
“我说过了啊，这是单方面不平等条约，我可以，你不行。”颜钟意微微前倾身体靠了过去，此刻和蒋凌西之间的距离，鼻尖都几乎能蹭到彼此，明明白白就是接吻的前奏了。
蒋凌西难得摁住了自己的手，管住了自己的冲动，乖乖站在原地等颜钟意上来吻，知道她的舒适区域，就是她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