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说,“怎么给自己降级了,我们明明是一点五线。”纠正过这一点,她又愤然地说,“我好不容易盼到他的新欢憋不出秀恩爱,这一小撮莫名其妙的粉丝又叫着意难平,现在好了,方柏安分手了,连着其他的网友都来凑热闹,盼着上演香港版意难忘。”
汤奕可因为她总结的精简而笑起来。无可否认,方柏安的外形条件确实是叫得出名字的富商中,比较出挑的,很符合时下的霸道总裁设定。
“你也说了,他们就是凑热闹,又不是要按着我和他复合,何况,我记得陈导说过,因为有一段为人所知的情史,我这个人就更丰富了,一张白纸,有什么意思呢?”
第33章
其实陈导的原话,她记不清楚了,大意就是,即使是孩童,也喜欢在白纸上涂画,她有一段为人争议的情史,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她吸引人的筹码。
当时陈导说这些话,是不想网上的舆论影响到她拍戏的状态,多半还有些把她当作孩子来开导的心态。当她发现陈导怀有这样的心态时,她是既意外又开心的,证明她懂得适当表现出自己不成熟的一面,不会让人反感,同时,对她心生怜惜。
但这还远远不够,想在娱乐圈里走得更长远,需要她成熟的更快,而她似乎摸到了自己的天花板,毕竟她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大多数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能刚刚步入社会,可能没有走出象牙塔,还可能没有离开温室,她们天真烂漫,风风火火。
因此,夜深人静的时候,汤奕可也会想着,如果不做演员,凭她的外形和还算过得去的学历,应该可以生活得滋润且平静,隔三差五的,给自己一段时间休息、旅游、充电,不会随便做点什么事情,就成为别人的谈资,也不会出现一些素昧平生的人,对她恶语相向,丑化她的一切,甚至巴不得她人间消失。
可是,如果不做演员,她要不吃不喝工作多少年,才能赚到她现有的存款,才可以让家人不再为“是谁搞坏了洗衣机”而争论不休;收获不到那么多的爱意,也不会跟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有交集。
这么想着,汤奕可拎来一只墨蓝色的Saffiano的包,从里面找出一本‘日记本’,先前换衣服的时候,在外套口袋里发现了它,她托人问过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但他们说,还有很多备用的本子,没什么要紧的,她随手扔在一边就行了。
汤奕可才翻开这本日记,听见童童说着,“果然,你的热搜来了。”
她合上日记本收入自己的包中,整个人凑上前趴在童童的座椅靠背后面,瞧着她的手机屏幕,说,“这个是不是他的新女友……”童童立即退出微博窗口,汤奕可就说,“给我看一眼嘛。”
童童说,“我要跟宣传的同事商量一下,你玩会儿游戏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汤奕可知道,即便自己已摆出十分泰然的姿态,童童也不放心,不想她关心这些,但她颇感无奈,她确实已经放下,也不介意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方柏安的近况,可她身边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汤奕可在心中叹一声,拿起自己的手机,好奇心驱使下,她点开了微博,再点进热搜词,看到了一些自媒体账号发布的微博,还附上一组图片,前几张是香港狗仔拍到方柏安与一名女子结伴出行,举止亲密,狗仔称这名女子是靓模,以及这个靓模发布的Instagram截图,最后才有一张正面的自拍照片,她有着标准的鹅蛋脸,蓬松的波浪长发,戴着黑色皮质的贝雷帽。
在这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中,点赞数最高的是:真的很像汤……
回复这条评论的评论,点赞数也不低:这女的没跟方之前,拍照美颜滤镜要开到最大,穿衣服都是外围风,跟了方之后秒变现在的风格,很多自拍都是靠凹角度,还用蓝色眼影,你们品品。[图片]
汤奕可真就按人所言,点开图片品了品。客观来说,是有些刻意模仿她的感觉,但不能否认,她们的五官有相似之处,倘若她喜欢她的风格,借鉴经验也是无伤大雅的,怎招来百般责难。但这些网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方柏安想找个她的替身,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他不是想找替身,他就是钟意这个类型的女人。
至于,那位与他分分合合的黎小姐,估计是因为够不上汤奕可的名气,完全被忽略了。
她不想再读其他的评论,无非是说这个靓模东施效颦,为了虚荣献身于人,又各种提及汤奕可,让她的粉丝生气又无力地控诉着,为何与她不相干的事情,都要带她出场?
他们虽然是这么愤愤不平,但可能都明白,在这个点击量可以变现的时代,光有关注度还不够,引起争执,才有流量,这近似是一条产业链,若说它疯魔、病态,又是不恰当的,每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模样。
汤奕可点开了音乐软件,连上保姆车里的蓝牙音响,开始播放孟老师在《歌王》节目上翻唱的歌曲,“塔尖仍旧记得,这拥抱极美好……”
她低垂眼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轻轻跟着唱,“如果这记忆非爱情,连天都不会太高兴,莫非可终生美丽,才值得勾勾手指发誓……”
间奏之时,才发觉天开始暗下来了,霞光藏在观光巴士的遮阳棚底下,躲在游人的侧影后面。
汤奕可想到就问,“宇哥是上月球买雪糕了?”
童童笑了声,仍然低头看手机,忙于跟宣传部的同事沟通,但回应着,“他说他吃完再回来。”
汤奕可叹气,想必自己的雪糕没有着落了。
童童忽然说着,“哎,我想起一件事!”
汤奕可疑问地应上一声。
“前天有你的快递,从香港寄到你家的,现在放在保安那里。”
汤奕可恍然记起,“饼啊。”
童童没听清,“什么?”
汤奕可解释,“糕饼,劲博哥给我寄来的。”她又想着,短时间内,他们是回不去上海的,就说着,“随便找个朋友带走吧,不然让保安大哥带回家也行,别浪费了。”
童童听到“劲博哥”这个名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我一直很想跟你聊聊……”此时,保姆车中只有她与小可,还有不太懂中文的司机师傅,她仍是小声地说,“我不是对何劲博有偏见,还是怎么的,他确实很厉害,是很有毅力的人,不然他原来的公司也不捧他,又是离过婚的,凭什么混到人气流量小生比肩,但是呢,之前我们不是跟他的团队商量过,不捆绑CP炒作的,可是就像上回我们到圣托、里、尼,真费劲,去那里拍广告,你不是嗓子疼嘛,后来何劲博发了条Ins Story说什么香港久咳丸很管用之类的,然后粉丝到机场接机,又问你嗓子怎么样了,你还回答吃过药了……虽然都是小事情,但你说他会不懂这些,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不可能吧?”
汤奕可想不通地问,“可是,他这么做,除了给我招来一些黑粉,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童童被她问的一愣,讶异于她竟然知道自己有一大部分黑粉,与何劲博有关。
“他的团队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太容易猜得准,但我们可以跟他保持距离。”
这会儿,她们讲着悄悄话,脑袋离得近,所以有人靠近保姆车,分不出是谁先察觉到的,几乎同时转过头,通过车窗,看见外面的人,是宇哥,还有刚刚好从公寓楼里出来的周嘉树一行人。
此刻的周嘉树穿着一件没有Logo的白色T恤衫,宽宽大大的袖口和衣摆,承接着小小的风。他们跟宇哥说了什么,然后开门上车来。
因为周嘉树直接钻进后排座椅,汤奕可拎起自己的包,放在另一侧,给他腾出位置。他一坐下,就递来一杯冰淇淋和勺子,“这是……”
也已坐在中排的宇哥抢着说,“薄荷味的,热量低到没有热量。”
汤奕可不排斥薄荷味道的食物,但是冰淇淋……她把冰淇淋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顿感奇怪,再瞧颜色也不对,她尝一口……明明是抹茶香草味道的!她抬眼想朝宇哥望去,被座椅靠背挡住,就将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周嘉树不解其意,表情仿佛说着:怎么了?
汤奕可担心说出来被童童听见,会没收了她的冰淇淋,于是便挖了一勺冰淇淋,递到他的眼前。他只一怔,低头吃掉,然后表情有点意外,见她比个“嘘”的手势,又恍然领悟。
阿全代替宇哥坐到了副驾驶座,接着跟司机报出地址。
童童自然要问,“这是上哪儿?”
他头也不回地说着,“吃小笼包去咯!”
经过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终于停进餐厅附近的停车位,他们伸长脖子张望,瞧着餐厅里头华人很多,便让她和周嘉树待在车上,等着他们将晚餐打包回来。
他们下了车,再将车门关上之后,被留下的两个人相互望着。周嘉树俨乎其然地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汤奕可笑了出来,却也说不清有什么好笑的,然后他接走她手中不剩丁点儿冰淇淋的空纸杯,钻到了前面去,要将其扔进收纳垃圾的地方。
眼见周嘉树要回来坐下,她不知道该与他聊点什么,只得望向车窗外。华灯初上的曼哈顿,下班的人潮和车流,亦是拥拥挤挤的,但沿街的建筑仍然美丽,还有马路对面的树梢上,那些许凉风的影子。
汤奕可的直觉,令她下意识地转回头。
“别动……”周嘉树突然凑近她的脸,让她眼前只有他的皮肤、他的睫毛,和他呼吸间的气息,然而他稍稍扬起下巴,视线始终落于她的发顶,从她的头发里捏下什么来。
他与她拉开距离,抖抖手,“沾到什么东西了。”他说着。
汤奕可的心情难以言喻,却迫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晚上回去该洗头了。”即便昨天才洗过。
“嗯,我也是。”他应着。
仅仅安静了一分钟,汤奕可就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周嘉树听不明白她说什么。
“突然离我那么近……”
他愣一下,随即解释说,“不是,我今天没戴眼镜。”他按住一只眼睛的下眼睑,向她展示自己干净的眼球。
汤奕可心想着,原来如此,点了下头。
周嘉树忽然笑起来,然后连声音都带着笑意,“不过,你觉得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吧。”
第34章
汤奕可侧了头瞧他的脸庞,但他含笑的眼睛要望过来之前,她又将目光避开,再扭头从身侧的包中,翻找着头绳。
说到底,他是不是故意的,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她不愿意他靠近,就算他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只要她不出门,就不会淋到不是吗?但是她选择了冒着雨,搭乘地铁,来到商场地下的超市,为了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他。
她找到了头绳,要将包放进靠着车窗的这一侧,就往他那儿挪了一点,他也往旁边挪了一点,多分给她些空间,但男性的坐姿很少有不敞开腿的,何况他现在的状态是放松的,所以他的膝盖还是挨着她的。
汤奕可一边拢起长长一头乌发,一边问他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得到他确定的回应,她又问,“我送你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直接问我?”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万一准备的礼物你不喜欢,或者你认为没有什么用,不是浪费钱了?”话音落,她盘好了头发。从前她在酒楼打工,必须盘发,她就有了许多盘发髻的心得,说是心得,实际上仍要依仗手感,如今她已可以随随便便将头绳绑得紧,却看起来松松的,均匀留出碎发,有一种被风钟情的凌乱感,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
周嘉树说,“你不是在暗指,我送的唱片机,其实是你用不上的吧?”
汤奕可微怔一下,马上否认,“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想?”可是实话说来,的确是用不上,若她有个偷闲的一天,也不可能像孟老师那样,清早起床,放上黑胶唱片,再配一杯咖啡。即使用不上,将它摆在家里,也相当于陶冶情操,因为是周嘉树送的,更悦目赏心。
他回答说,“大概是今天拍的剧情影响到我了,我就很想知道你话里的意思。”
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又记起,“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礼物?”
这会儿,汤奕可似有些明白,为何周嘉树这个人处事可以滴水不漏,却仍然使人感到很是清爽,是因为他面对“你想要什么”这样的问题,他不会回答“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不如把你自己送给我”,这些答案她不喜欢,就像按桶售卖的调味糖浆般廉价,而他呢,他会认真的想一会儿,才说着,“昨晚我把iPad摔坏了,其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哦,我想去香港玩,方便面也不错。”
汤奕可张了嘴,但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她接不住话,既感觉好笑又有点生气,“你什么逻辑呀!”
周嘉树笑出声来,身子都随着往另一边歪去,也很快理清思路,放慢语速说着,“我没有具体想要的东西,只是很想去香港走走,有一个牌子的方便面,我是想推荐给你的,一直忘记跟你说,不是油炸的,但是很好吃。”
她问,“iPad呢?”
“摔坏了。”他笑了下,为自己找补着,“修一修还能用。”
汤奕可有了主意,“我送你一个iPad?”
“都好,都好。”
“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想去香港,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当你的导游?”
“这个更好。”
汤奕可忽然开始疑惑,像明星这个职业,做到一定程度上,经常满世界飞,他怎可能从没有到过香港呢?
周嘉树整个人已经依赖着座椅靠背,连语气都很松弛地解释着,“以前去香港,都是去工作,上次去做了个蜡像,我说想去香港的意思,就是旅游,不工作。”
他说话时,眼睛是望着她的,车窗外华灯初上,但黑色的车窗把灯光都隔绝在外,他只能勉强看清她的脸。也许是因为她侧着脸,最容易辨认出的,是她的鼻子,线条极漂亮,从鼻梁到鼻尖,就像是用钢笔流畅地一笔画成的,仿佛她的脸庞不甘尽显柔弱,从而留下的决绝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