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碎鸦
时间:2019-07-09 10:48:30

  此刻九班门口堵着一堆人,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所以没有老师在附近,陈釉被很多围在外面的高个男生挡住,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光是听这声声对骂和拳头与水泥地相撞的巨响,就可想而知里面打得有多凶。
  液泡终于追到她身边,向她解释原由:“是陈航……好像是说他跟江心亭闹了点误会,当面骂了江心亭,骂得很难听。不知道为啥老陆知道了,今天就直接找上来打了他。”
  等等……陈航???那个跟陆鲜衣关系特哥俩好连打比赛搞小动作陆鲜衣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陈航???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叹:“哎哟,这他妈打得也太狠了!”
  陈釉觉得自己不能再等,奋力拨开前面挤成一团的人,艰难地从夹缝里钻了进去。冲开重重屏障挤到风暴中心,陈釉险些被眼前的境况吓呆。
  陆鲜衣拎着陈航的衣领拳头就像不要命般往他脸上砸,陈航径直摔在地上,嘴边已经出了血,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不饶人:“我骂得不对吗?!她不就是个只知道给老师献殷勤的臭学婊?!就你把她当个宝似的,cao你大爷!”
  陈航爬起来狠踹在他肚子上,陆鲜衣脸上也挂了彩,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开裂了。
  陈釉上前把陆鲜衣向后一拽,拉着他的手扶着他站稳,怒骂道:“你什么毛病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架吗?!”
  陆鲜衣把手臂一扯想甩开她的拉拽,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陈航,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揍上去。
  陈釉用力拽着不肯放手:“再打我现在就去找老师!你们当着他面打!”
  围观群众突然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班主任!班主任来了!”
  周围的人霎时作鸟兽散,一个拥着一个跑回教室,走廊上只剩下几个人,陈航的同学走到他旁边扶住他,他倒是一脸无畏,全然一副班主任来了又怎样继续打啊的模样。
  九班班主任老刘手握着茶杯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在陈航和陆鲜衣两人之间打量了几番,问:“怎么回事啊?”
  下巴冲陆鲜衣一点,他语气里都是轻蔑:“你哪个班的?”
  陆鲜衣懒得回答,老刘遂看向他旁边的陈釉和液泡。
  液泡轻叹口气,小声回答:“二班。”
  老刘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那群还在围观的学生呵斥:“还看?!不上自习了?”
  于是这几个人闻声都乖巧地回到教室,留陈航还靠在墙边,老刘对他说:“你到我办公室来。”
  “还有你,”转头命令陆鲜衣,又吩咐他身旁的液泡,“你们班主任在办公室吗?去把他叫来。”
  液泡立刻掉头向老吴办公室跑去,陈釉跟在陆鲜衣后面一道去了老刘的办公室。
  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老刘翘着二郎腿往老板椅上一靠,盯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问:“你俩谁先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都不回答,连空气都无声到静止。老刘也不催,还开玩笑地猜测:“不会是因为对上回篮球比赛结果不满意吧?”
  陈航用手背蹭了下嘴巴旁边的血,不服气地回答:“因为他女朋友跟物理老师告状,我骂了他女朋友,他不高兴,找我算账。”
  九班的物理老师和一班是同一个,都是一班班主任老叶,昨天下午老叶临时有事,嘱托江心亭帮他到九班监考一场小考。陈航一贯的考试作风就是左右逢源地交换答案、互相帮助,被江心亭提醒了两三次还不收敛,考试结束时江心亭就对他说:“你的卷子我会单独给老师,告诉他你是作弊的,他会给你什么分数我就决定不了了。”
  陈航一来都这么做,连老师有时候都打马虎眼放过,头一回遇到这种待遇,气地大骂:“臭学婊你是傻逼吗?!老子不就抄个答案吗你还来劲了?真当自己是全校最牛逼了?!不还是老叶使唤的一条狗?”
  江心亭倒是没有跟他计较,抱着卷子就走了。这话后来原封不动地传到陆鲜衣耳朵里,他二话不说就来教训陈航了。
  老刘听完哭笑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挺深情啊?!”
  “你女朋友谁啊?”他问陆鲜衣,问完又看向旁边的陈釉,大概是误会了,就一脸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唉……多大点事儿?至于打得跟砸染料坊似的吗?”
  话刚说完老吴就进来了,简单问了老刘事情原委,然后看看陆鲜衣的脸,嫌弃地说:“看样子你打架是不大行啊,被打成这个样子还逞能?”
  老刘笑笑,劝道:“那我就把我学生带回去了,罚他写个检讨站一堂课,回头这俩孩子互相道个歉,也就算完事儿了。”
  老吴点点头,对陆鲜衣示意:“走吧?你也到我办公室门口站一堂课,站完写个检讨。”
  只能说两班班主任都算仁慈,又不愿意赶在期末的风头上把事情闹得太大,这事情到这也就算暂且解决了。老吴把陆鲜衣带到自己办公室三言两语数落了几句,就让他到门口寒风中站着清醒清醒,自己去班上看管晚自习了。
  竟然能发生这种事?看来得好好给学生施施压!
  老吴走后,陈釉还站在陆鲜衣旁边一动不动,冬日里的晚风跟刀子一样又寒又劲,办公室门外又对着风口,陆鲜衣沉声问:“你还不回教室?老吴又没让你站……”
  陈釉看着他咬紧后槽牙紧绷起来的下颚,心里翻腾着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他,又开不了口。她转头看看一班安定无事的晚自习,回过头来问他:“你为她打架打成这样,她为什么都不出来看一下?”
  陆鲜衣别过头看着白墙,声音喑哑地为女朋友解释:“我跟她的事不能让她老师和爸妈知道,她来不来看我没关系。”
  嘴角裂了好大的口子,陆鲜衣张嘴说一个字就会再往外冒一点血,陈釉定定地看着,忍下想要抬起的手:“别说话了,一会疼死你。”
  陆鲜衣逞强:“这有什么疼的?”
  是啊,这有什么疼的,疼不过心疼女朋友受欺负;这有什么委屈的,委屈不过放着女朋友的事不管。
  深呼一口气,陈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勇气说出口:“陆鲜衣,为什么你总是忽视不该忽视的,又在乎不该在乎的?”
  忽视一些真正对你好的人,又过分在乎那些没必要太在乎的事情。好像不曾有人能捉摸得透你的心思,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和你一起长大,现在我站在这里看着你,却发现自己大概从来都没真正懂过你。
  陆鲜衣还没听明白,皱了皱眉说:“你回教室吧,我不需要你陪。”
  “好,”陈釉点点头,咽下喉间的哽咽感,用几乎不能被听见的音量说,“往里站一点吧,这儿风大,太冷了。”
  拖着冻僵的身子转过身,陈釉慢慢地踱回教室,临进门还往刚刚的地方望了一眼,少年仍旧一动不动,在原先的位置迎着寒风站定着自己的倔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哦!陆江之间潜伏的感情问题要慢慢出现啦
 
  第24章 23
 
  陆鲜衣从小到大有跟人打过架吗?陈釉记得没有。如果严格点算,那可能就是步入初中之前他和玩伴偶尔会因为闹了点摩擦互相推搡几下。
  她知道陈航跟他的关系也不过止于球场上没球伴了可以搭个伙打打球,上回篮球比赛的时候她就觉得,在犯规这件事上,没必要给对方留脸面,又不是什么特别铁的死党,该撕破的时候就应当撕破。
  但是陆鲜衣没有,他懒得撕破。
  换了这一次当然不一样,他不仅撕破了脸,还撕破了这么多年从不打架的行事风格。
  李胜男以前跟陈釉说她觉得陆鲜衣这个人情商太低,对感情迟钝木讷,就像个长不大的愣头青。陈釉现在想想,或许他没长大确实是事实,但他对感情并非一直那么迟钝木讷,那么慵懒怠惰,区别仅仅在于,有没有特定的人让他偏激,和他想不想偏激罢了。
  以前陆鲜衣只会为了妈妈偏激,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让陈釉羡慕嫉妒不已,那个人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座位上自习。
  期末考试前一天老吴会把所有人的考号列成一张表贴在黑板旁边的通知栏,陈釉等人都散去了才走过去看自己的考场和座位。
  一中的惯例是按照上一场大考的排名来分拨考场,前160的会分到靠前的四个考场,这样一来,你从哪个考场进出,别人也就一目了然你成绩的好坏。
  从第一名陆鲜衣往下看,考场从01考场慢慢往后推,到她就是12考场。
  12 - 1 = 11。
  要想缩短这11个单位的差距,她还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很多的努力。但也许就算她成功了,也不能和他有交错。她就像是他的渐近线,差距根本不是主观决定因素,只是宿命就是到不了。
  认清了这个道理后,陈釉也比以前要通透很多,也不过就是青春这些年的喜欢要无疾而终,反正也死不了。
  她在便签本上仔细地抄下自己的考号,再在下面一行写下陆鲜衣的考号。
  120315和010715。
  翻到前面一张纸是期中时的考号:140715和010115。
  收回思绪回到座位上,陈釉开始有条不紊地复习每一个考点,不慌不忙,详略得当,这次倒是高中以来度过的最稳当的考前自习。
  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和笔尖走在道林纸上的沙沙声中,第一堂晚自习很快就过去。应该是就要期末放假的喜悦充盈着很多人的心,大过了备考的紧张,铃声一响,整个教学楼都很热闹。
  陈釉放下笔去走廊休息,好巧不巧迎面碰上李胜男,她兴奋地问:“诶?你怎么跑这来了?”
  李胜男勾住她的脖子:“废话!我到这儿来不找你找谁啊?”
  被勾着脖子的陈釉整个重心都靠在了李胜男身上,伸手捏着她的脸嬉笑。
  李胜男被拽着脸口齿不清地问:“里……债哪个考场
  考啊?”
  “12。”陈釉回答。
  李胜男很高兴:“我在14诶,那敢情好,考完又能一块上厕所。”
  陈釉啧啧赞叹:“不错嘛进步这么大。”没记错的话期中的时候她还在17考场。
  “你也不赖嘛,”李胜男歪着脑袋笑,突然表情又变得鬼鬼祟祟,把陈釉拉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悄悄地说,“哎我跟你说,我今天听到一件特别震惊的事情!”
  神秘兮兮的,像在搞什么接头仪式,陈釉不屑:“啥啊?”
  李胜男压低声音回答:“你知道老叶儿子在我们班吧?他不是跟江心亭初中同学嘛,然后以前还喜欢她追过她那种……就前两天,他问江心亭是不是跟陆鲜衣谈恋爱了,你知道江心亭怎么回答的吗?”
  没等一会陈釉的反应,李胜男就接着道:“她说只是比普通朋友暧昧一点,没有在一起。”
  说完李胜男就一脸义愤填膺,批判道:“绝不绝?!我听到都傻了!这女的怎么这样啊?!”
  陈釉反而很镇定,想了一下,她说:“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她肯定是怕你那个同学知道了实情会告诉老叶。江心亭家教很严的你知道吗?要是让老师和她爸妈知道她就完了。”
  李胜男显然并不能被说服,摇着头说:“那也不能这么回答吧?这样对陆鲜衣好不公平哦,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陈釉笑笑:“不会啊,他俩只要互相喜欢就行了,没必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告关系,对吧?”
  其实想想,李胜男和卓耳不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这事儿换到了别人身上,换成旁观者角度时,李胜男就会情不自禁想得更多一点。
  抬起腿靠了靠李胜男的膝窝,陈釉让她别再乱想:“快点回去看书,明天考试了还在这聊八卦!”
  李胜男膝盖被碰得往前一弯,骂骂咧咧地一边回首做鬼脸一边跑走了。陈釉趴在墙边跟她对做鬼脸,等到她的身影拐了弯儿上了楼才转回头搭在胳膊上。
  原来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现实中还会有很多无解的问题……
  晚自习提前下了课,老吴留了几个值日生在班上布置考场,其余人就可以回家了。陈釉和陆鲜衣属于被留下来的人,又是搬桌子又是往桌角贴考号。
  老吴走到陆鲜衣身边问他:“复习了吧?这次不会再掉到年级第七了吧?”
  陆鲜衣拖着桌子和前排的对齐,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行……应该比期中好。”
  老吴眼里都是满意的笑,抬眼还瞥了一眼陈釉,夸道:“陈釉最近有进步啊,期末好好考。”
  几乎是从高一到现在得到的第一次肯定,也是第一回看到班主任拿这样的表情对着自己,陈釉有些受宠若惊,恍神片刻才口吃地答道:“谢……谢谢老师。”
  “那你们几个把剩下的桌子摆好,走之前记得关灯,我先走了。”老吴吩咐完就离开了,剩下的桌子也没有很多,不一会儿就弄完了,几个人检查了几遍,确认任务完成后就关了灯放学。
  楼道的灯出了点问题,今天感应不了,整个楼道都是漆黑一片。陈釉有轻微夜盲症,从光亮的地方走到昏暗处眼睛会一时适应不了,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伸出手探到旁边的贴砖墙,扶着墙面横着脚一步一步往下踱。陆鲜衣看不下去,靠过去扶着她空着的手臂带她往下走。
  楼道空空的,只有俩人的轻微呼吸声。
  陈釉犹豫地开口:“陆鲜衣……”
  “嗯?”旁边的人很快答应。
  真好啊,这种,安定的陪伴感。陈釉在黑暗中放肆地咧开嘴笑,摇摇头:“没啥,就是叫叫你。”
  “……智障啊?”陆鲜衣反问。
  偷偷在心里“嘿嘿”笑了一声,陈釉又喊他:“陆鲜衣啊……”
  旁边的人干脆停下不走了,无可奈何地问:“干嘛啊你?”
  陈釉转头看向他,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能凭直觉找到他的眼睛在哪里,她信心满满地宣称:“我要考到你的考场去,你信不信?”
  迈开步子继续往下走,陆鲜衣笑了一声:“你考来啊,爷稳坐一考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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