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釉只顾着观察店里的陈设,无心回答:“随意。”
陆鲜衣便把菜单放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秘兮兮地问:“你想不想去坐长江索道?”
陈釉果然被引诱了,马上转头看他:“嗯?在哪坐?”
陆鲜衣单手撑着下巴微笑:“离洪崖洞不远的,晚上十点之前都能买票坐。”
陈釉矜持:“再说吧!”
他们一定是这里最违和的一对客人了,别人都是亲密地坐到一起热切地促膝而谈,而他们,一个不停闪躲,一个不放弃主动却一直被打回。
也许是他们的异样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一个穿着打扮偏港风的男生十分自来熟地跑到陈釉面前,低头对她亮着手机屏幕,笑嘻嘻地问:“美女,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陈釉注意到他对自己露出的id,是那种非常明骚自恋的名字,她本是毫无兴趣的,还很反感这种陌生人唐突的攀谈。她抬头间,陆鲜衣面无表情地伸手挡开那个男生的手机:“不认识为什么要给你联系方式?”
男生似乎不知尴尬为何物,嬉皮笑脸:“留了不就认识了吗?”
陈釉偷偷打量陆鲜衣的黑脸,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从男生手中抽过手机,在他的好友搜索栏里打出自己的小号id,点了添加申请,然后笑着把手机还回去:“嗯,好了。”
男生欣喜若狂,连声说谢谢,还盯着手机评价:“头像的小巴哥真可爱!”
他跑开后,陆鲜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釉看着好笑,无奈地叹气,又正言道:“其实……你不用生气,想想啊,等以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都会遇到新的人的,你也会有很好看很优秀的姑娘走到你身边,我应该也会遇到不一样的男生吧……”
“这没什么啊,”她耸耸肩,云淡风轻,“我们……最终还是会走散的。”
陆鲜衣盯着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独自消化着心底的五味杂陈,嘴上还是不服输:“你的小号头像才是巴哥,你给他的是小号。”
你是不是也有所保留呢?
但陈釉却说:“是啊,我小号上面几乎没有什么与我的过去相关的事,这样子,才能在结交新的朋友时,真正与过去告别啊。”
陆鲜衣心中的隔离感愈加强烈,仿佛眼前这个人再果断一点,他们就再也无法有靠近的可能。他缓了缓心绪,坚定地说:“没关系,你走哪我都跟着你。等以后上大学了,我每周都去上海找你!”
陈釉忍俊不禁:“好啊,你来我就请客吃饭,这都是好朋友该做的,到时候我带我新男友一起来见你,你给我把把关!你有女朋友了也可以带来一起,我看女孩子比较准!”
陆鲜衣眉头一皱,牙关一咬:“我不会有别的女朋友,有也只能是你!”
陈釉不笑了,低头轻轻呢喃:“别自欺欺人了,你这是何苦呢?”
赶在日落前,陆鲜衣好说歹说把陈釉拽到了长江索道的售票口。此时的长江水天一线,最远处的天边已经泼染了橙红的光,轮渡的呜咽声轻轻随江风飘荡。陈釉有些微的恐高,一会低头看看下面的高度,一会抬头看看索条的粗细,心里的紧张大过刺激。
陆鲜衣就显得淡定很多,还不停抬手给她指认景点。然后趁她慢慢大起胆子,好奇地浏览四处景色时,偷偷抽过她的手机,切换到她的小号消息界面,在下午给她发出的好友添加申请后果断地点了拒绝。
等他把手机迅速无痕地放回去,陈釉都对此一无所知。
夕阳开始以她最美最醉人的姿态完成黄昏前的绝唱,陈釉的脸颊被映红,她看着窗外低声说:“陆鲜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特别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带她来坐索道……”
并且要牵着她的手,这一定会成为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男孩坐在另一侧,被余晖映红了另半边脸,闻言他低垂着眼眸,把头偏向她,握住她膝盖上的手,平静地说:“我已经带她来了。”
陈釉没有抽出手,任他握着,表情却没有波澜,她眼神悲伤地说:“我真的怕了,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在你面前,我永远那么卑微,永远那么倾尽全部地喜欢你。我换来的悲伤够我缓和好多年了,求你了,在你冷静下来之前,还是不要再靠近我了……”
再靠近一点,再被伤害一次,她怕自己会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他永远都会是她的光,只是她突然醒悟,光也不一定要用来追寻和拥有,只要存在就是一种美好。
陆鲜衣沉默地收回手,抑制住喉间泛起的剧痛感,声线微微颤抖地回答:“好。”
……
吃过麻辣九宫格后几个平时要好的哥们来到了宾馆最近的一家酒吧,打算真正体验一下所谓夜生活的快乐。这间酒吧已经算介于清闹之间了,没有过分安静,但也很适宜他们这种“初体验者”。
酒吧最里面正中央的舞台上有个驻场乐队在唱着有节奏的摇滚,虽然主唱声音稍微差了点意思,不过活跃气氛已是足够。
“I\'m only happy when it rains
You know I love it when the news is bad
And why it feels so good to feel so sad
I\'m only happy when it rains
Pour your misery down, pour your misery down on me……”
液泡坐在吧台边盯着酒单愣神:“这都啥名字?古里古怪的,我哪知道都是什么酒调成的?”
尔康跟着看过去,确实很古怪。什么“鹿蜀”、“犀兕”、“瞿如”的,根本看不懂到底啥意思,郑永学识渊博,瞥了一眼便说:“这都是《山海经》里面妖兽的名字……”
液泡马上抓住他的胳膊:“哎哎,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从你的判断来看,哪杯会是最烈的?”
吧台里的酒吧老板擦拭着杯子,笑着问:“都是学生吧?头一回来酒吧?”
郑永思忖了片刻,把手点到菜单的最底下一栏:“应该是这个‘烛龙’吧,它是最厉害的神兽。”
吧台老板竖了竖大拇指,赞许:“厉害!有学问!”
液泡一拍桌子就准备点这个,他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鲜衣却突然抬手:“给我来五杯这个!”
液泡惊喜:“行啊?!请我们喝啊?那行,我明天请你吃兔头!”
陆鲜衣理都不想理他:“我自己喝。”
“卧槽?你疯了?”另外四个人齐齐诧异地看着他,下巴再不用手托着都会掉地上。
液泡凑过去小声问:“咋了老陆?心情不好就跟我聊聊,别一下子喝那么多酒。”
陆鲜衣举起刚刚调好放在他面前的第一杯酒,仰起头就是一杯见底,木木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到底哪一点不能让她相信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她顾虑的那些我也都保证过了,却还是不肯解开心结……”
液泡觉得自己听懂了,又似懂非懂,他拍拍兄弟的肩膀:“其实,你把一个女孩子的心伤透了,是很难弥补的……你别生气,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道理!你以前对她爱答不理的,还跟别的女孩子暧昧,她不是没给你机会啊……现在倒好,她都心灰意冷了,你又跑回去找她,她还能相信你吗?”
陆鲜衣皱眉:“我跟她解释过了,我没有跟江心亭暧昧,那是他们班人瞎起哄的。”
液泡却语重心长:“你嘴上说的,和她亲眼看到的,她其实更愿意相信后者。”
“女孩子喜欢你的时候,内心是能轻易看明白很多东西的。你心里有没有她,或者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的残留,她会比你更清楚。”
喝了五杯烈酒的毛头小子除了还能勉强自己走路回宾馆,关于其他的意识都十分不清醒。液泡扶着他带他回房间,陆鲜衣却一心只想着“我要找她”,把他的手挥开,不耐烦地说:“我不回去,我要去找她。”
液泡转了转眼珠,大脑迅速做出最聪明的决定:“好,你去吧,今晚不用回来了。”
陆鲜衣三步一扶墙,循着记忆走到陈釉还没退的单间门口,站直身子,拍了几下脸,而后轻重适宜地敲了几下。
陈釉刚洗好澡,头发吹得半干,疑惑地开了点门缝,把脑袋探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陆鲜衣:“什么事?”
陆鲜衣平静地回答:“给你带了好吃的,我给你送进去。”
陈釉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放他进来后随手关上门,转身问:“啥好吃的?”
男孩两手空空,哪有什么吃的,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把穿着睡袍的她打横抱起,一起躺倒在旁边的床上,双手牢牢压住她的手腕,带着浓烈的酒气暧昧地低头在她耳边说:“我。”
夜真长,是这十几年以来,最漫长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还是没有胆子开起来啊,就拉灯了orz,你们自行想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章开始就是大学生活了,也是小陆的漫漫追妻路……
第57章 56
陈釉刚到上海就很想听oor的歌。喜欢听歌的人都会发现, 每首歌都会带上它关于一座城市、一段时光的专属记忆。对于她, 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始于oor,关于oor的记忆与这座城市息息相关。
即使是现在,一个月过去了,她每天觉得孤单无依的时候, 最好的精神食粮还是oor。
和新同学的相处都很融洽, 即便一开始她还是会想念高中的同学, 每天打开二班班群的次数会比打开大学班群的次数多得多。令她最迷茫的还是自己的专业。因为她的排名不上不下的很尴尬,慎重考虑再三后还是觉得上理是最保险的选择。但妈妈强烈要求她填最好的专业, 上理最好的专业除了机械类就是应用化学, 她不可能学机械,就只能学应用化学。而化学, 又是她中学阶段最薄弱的学科。
她时常会在课上走神想,为什么她曾经最想逃开的学科,兜兜转转到了大学还是成了她唯一的选择?但其实高考就是这样, 在可选的范围内挑最好的学校也许就意味着放弃最适合自己的专业。她们一家都希望她被一所体面的大学录取, 那她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说到底, 还是会遗憾自己当初没有考出更高的分数。
相比她, 远在首都的陆鲜衣, 入学生活就显得得心应手很多。
他进了协和学临床,这个专业是他自己很满意并且家人们都支持的选择。不管是通识课还是专业课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难度,而且男生基本对于新同学新环境适应得会比女生要快,他的大学生活开始得十分顺利轻松。
刚开学没两天,一临床就开始盛传:大一新生里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生。
这不, 上午最后一堂基础化学实验课下课,电梯里一众白大褂学生中,最显眼的就是陆鲜衣。正当很多女生都偷偷瞄他时,这位惹眼的“级草”对于周遭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无所知,只认真地盯着手中的手机。
陆鲜衣从暑假攒的钱和第一个月剩下的生活费拨出不少的一部分,提前买了第二个月每个周末往返上海的高铁。此刻他正给陈釉发着信息:“我明天下午三点到老站。”
在这之前,他做实验时发的“我明天去上海”和“晚上一起吃什么”都没有接到回信。迷恋他的那些女学生要是知道,他正对着远隔千山万水的女孩锲而不舍地“死缠烂打”,大概都会当场心碎一地。
陈釉不是故意不回,是她想,既然带了手机就忍不住在上课听不懂的时候拿出来看,那她这个学渣还不如干脆把手机放在寝室里不带出来。等她下课从食堂带着打包的饭回到寝室时,看到这三条未读消息都傻了眼。
她把饭放到桌上,犹豫地在消息栏打了一句“你别来了吧,跑这么远何必呢”,然后抬起大拇指悬在屏幕上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发送了过去。
对方到她把饭吃完都一直没回。
她还在纠结,是不是话说得太刻薄了,边想边脱外衣爬上床准备午睡,对方回了一条:“记得三点来接我。”
……她愣愣地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丢到枕头下面。
她的纠结真多余!
对面床铺的女生是这间寝室唯一和她同专业的同班同学,有个特别温柔的名字,叫柯以柔。实际上性格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完全与名字截然相反。她每回睡前都要在床上做个十分钟的简易运动,以减去高三积累下来的赘肉。此时她正举高双腿靠着墙,问陈釉:“晚上是不是有个讲座?都得去吗?我看刚刚班长在群里发的通知……”
陈釉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咕哝着回答:“应该吧……好像要点到。”
柯以柔贼兮兮地说:“哎,你帮我跟班长求求情呗?我今晚就不去了,我去松江找我男朋友……”
陈釉睁开眼睛,转头疑惑地看她:“你自己去找他说啊,为什么要我求情?”
柯以柔“嘿嘿”一笑:“班长不是对你有意思吗?当然是你说比较管用……”
另外两张床上的室友闻言马上激动地坐起来:“嗯?我们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快快快,讲给我们听听!”
陈釉皱眉:“别瞎说!”
柯以柔把腿放下来,盘着腿坐起身子:“我跟你们说,我们班长,绝对是想追小陈!你们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绝对的铁面无私,尽职尽责!任何学生迟到没来,他都绝不姑息,一个不漏地上报辅导员!唯独就陈釉,上个月她迟到了两次,嘿,还就那两次,他一次都没记!你们说,这不是有意思是什么?”
另外两个室友开始兴奋地怪叫,陈釉抬手揉太阳穴:“他可能只是不想跟女生计较吧,再说我一个学渣,入不了他的眼。”
柯以柔摆手,正色道:“绝对不是,这种特殊待遇,他只对你有!还有啊,我好几回,上大课的时候,都发现他喜欢偷看你,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你不信的话,你下次自己观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