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落地——喻言时
时间:2019-07-09 10:49:01

  “别揉!”周最不疑有他,一把抓住她右手,“越揉越红。”
  两手接触,徐长安的那只手寒凉浸骨,指尖仿佛沾了雪水。
  寒意传递到周最手中,他忍不住一颤。担忧道:“师姐你是冷吗?手这么冷!”
  说话间视线转到徐长安的身上,厚厚的羽绒服罩着,还围了围巾。穿了这么多衣服,照理应该不会冷啊!
  少年此刻的表情和言语流露出满满的担忧和关切。
  他在她面前几乎是透明的。高兴就是高兴,担忧就是担忧,关心就是关心,一目了然。
  他牢牢地抓住她手,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用力了。
  “我没事。”徐长安快速地抽出自己的手,完全是本能的反应。
  这是在和他拉开距离,甚至行为都有些过激了。
  “抱歉。”周最面色僵了僵,手悬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收回去。
  “师姐你什么时候走?”少年再开口仿佛又恢复如初。
  徐长安:“明天早上的票。”
  “那我明天送你去车站吧。”少年自然地提议,语气熟稔,一双眸子漆黑发亮,炯炯有神。
  徐长安刚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行李还挺多的,有周最送她去车站,她还能轻松些。
  她点点头,“好,你送我去车站我能轻松一些。”
  见她答应,周最笑逐颜开,“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两人并肩走回学校。
  道路两侧的水杉掉光了叶子,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瑟缩摇摆。
  周最问:“师姐,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帮我妈看看店。”徐长安耸耸肩,看向周最,“你呢?”
  “我可能会去趟浅都。”
  “旅游?”
  “我妈妈嫌横桑太冷,去浅都避避寒气。”
  “那就在那边过年了吧。”
  “应该是。”周最笑着说:“回来给你带特产。”
  “好,我等着你的特产。”
  周最将徐长安送到2栋楼下。他双手插。兜,身姿挺拔,“师姐,你上去吧。明早我送你去车站。”
  “嗯。”徐长安点点头,转身上楼。
  爬了五。六级台阶,鬼使神差似的,她转了个身。居高临下,视线范围内,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眉眼平和。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接,少年冲她微微一笑,笑容灿烂。
  徐长安整个人倏然一怔。第一次发觉周最笑起来其实特别好看。
 
 
第31章 第31轮明月
  楼道里光线昏沉, 隔很长一段距离才会有盏照明灯, 不甚明亮的光束,勉强才将楼道照亮了。冗长的楼道此刻分外寂静,很像医院的走廊, 阴森森的。要不是已经习惯了, 徐长安真心觉得自己会毛骨悚然。
  回到寝室,空空荡荡, 无比冷清。
  室内寂静, 越是衬得室外喧嚣。外头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窗外北风怒号,火车汽笛声不绝如缕。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长久以来, 好多事情已然成为事实,甚至早已在时间的长河里定格,变成了泛黄的记忆。
  可惜她一直活在梦里。像是一只小小的寄居蟹缩在壳里,始终都不愿面对现实。
  不仅如此, 她还一直麻痹自己,自欺欺人。试图通过制造一切假象想要来留住那个人。
  而刚刚付忘言的那些话终于将这些假象撕开了一道口子, 将残酷的现实彻底暴露,鲜血淋漓。
  四下无人,孤独感快速涌上心头,如万千虫蚁蚕食人的理智。
  回忆像是潮水,席卷而来, 一时间难以停歇。
  脑海里一帧帧画面回放,就像是老旧泛黄的电影,满目疮痍。
  积压了几年的情绪, 那些孤独,那些委屈,那些痛苦,源源不断,直冲脑门。
  思念一个人,能抵挡住人山人海,却抵挡不了四下无人。
  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哗然一片。泪水模糊了视线,嘴角咸涩,内心却痛到了极致。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刺了无数个洞,鲜血洇洇渗出,痛到发麻。
  她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一双膝盖,难以遏制地瑟缩颤抖。
  她终于开始嚎啕大哭。
  “霍霆……”
  “霍霆……你在哪儿?”
  “霍霆你回来好不好?”
  “霍霆……”
  ……
  每喊一声几乎都肛肠寸断,声嘶力竭。
  徐长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后面嗓音嘶哑,一声一声在那小声抽泣,一抽一抽的。
  她蜷缩在地板上,地板很凉。坐得久了,全身发麻,寒意顺着脚底无孔不入。
  终于哭不出声了。她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
  抬手抹了把脸,全是泪渍,黏腻得很。脸紧绷绷的,根本张不开。
  她走在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拘起凉水洗了把脸。
  水很凉,可她并未觉得冷。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洗完脸,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压抑太久,终于得到了释放。
  紧接着就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把衣服和那些零碎的物件一样一样放进去。
  不赶时间,收拾起来也不紧不慢的。
  最后才注意到柜子的一角堆了好几盒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有些都没开封。
  思绪快速转了转。她想起这些糖果是去年冬天周最买给她的。
  那个时候两人明明还不熟,可他竟然能看出自己心情不好。买了这么多的糖果给她。说是心情不好吃糖果有效。
  少年出人意料地把那么一大袋糖果拿给她,她当时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拿回来分了一些给那三只。余下的往柜子里一扔。她不爱吃糖,这些糖果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如果不是今天收拾行李,她可能很久就记不起它们。
  不得不说时间过起来真是快,一晃眼整整一年就过去了。
  她翻看了下盒底的包装。保质期还没过。她拆了一颗放进嘴里。甜腻的奶香混着清爽的橘子香,味蕾完全被取悦。顷刻间坏心情一扫而空。
  原来吃糖真的能让人心情变好。她竟是第一次知道。
  吃完一颗糖,转手又拆了一颗。余下的全部被她放进了行李箱。
  慢腾腾地把行李收拾完。她又收拾了一下床铺和衣柜。
  这些事情全部弄完,她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心下一惊。因为电话是素以的母亲打来的。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母亲。
  她来不及细想,直接接通电话:“喂,赵阿姨?”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女人焦急的嗓音,“长安呐,你考完试了没?”
  徐长安说:“上午刚考完。”
  “那你赶紧回家吧,你妈妈住院了。”
  徐长安的脑袋“嗡”一声,脑海里刹那间一片空白,脑海里只有只有“妈妈住院了”这几个字在不停地回放,反反复复。
  “赵阿姨,我妈妈她怎么会住院?”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前两天还好好的啊!”
  赵阿姨告诉她:“腰间盘突出,医生说很严重,必须马上动手术。就等着你回来签字。长安,你今天能赶回来吗?”
  “能的能的,我一定赶回来。赵阿姨麻烦你先替我照看一下我妈妈,我这就回去。”
  赵阿姨:“我会替你看着你妈妈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别急哈!”
  挂断电话之后,徐长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脑袋嗡嗡响,思绪混乱,难以正常思考。
  她抬手使劲儿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哪里镇定得了呢。这些年母亲的腰就一直不好。她忌医,又怕花钱,一直拖着不愿去医院看。每次疼了就自己贴贴膏药,生生熬下来。小病不及时治疗,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大病。如今都都已经这么严重了,都必须动手术了。
  “淡定!”
  “淡定!”
  她一边这样告诫自己。一边拉起行李箱就横冲直撞往外跑。
  跑得急,台阶三级并作两级。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台阶。身体失重,狠狠地摔了一跤。膝盖重重地磕到坚硬的水泥地上,一股刺痛迅速蔓延开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不过她已经顾不得了许多了,也来不及察看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直奔校门。
  拖着行李箱在冷风中跑了一段路。跑到北门,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明早的高铁票。
  她赶紧掏出手机来改签。
  可惜寒假车票紧俏,哪里有那么好改签的。所有的车票都已经兜售干净,一张余票都没有。
  真是让人绝望!
  可是母亲还在医院里,她等不到明天回去了。她现在就必须回去,立刻马上,一刻都等不了。
  她急得团团转。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滑出眼角。
  她从来就不是脆弱的人。母亲打小的教育就是让她做一个坚强的人,不要轻易掉泪。母亲不喜欢看到她哭。从小到大她就很少哭。
  可今天一天之内她就哭了两次,想来也真是被逼到了绝境。
  改签不了高铁票,就连普通火车票也买不到。从横桑到青陵没有直达的汽车,都必须在中途换乘。
  飞机票倒是有,可是价格昂贵,还没有直达的,只能中途转机。
  几下一转,时间就浪费掉了。
  人一旦背起来真是有门有路。
  她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终于冷静下来。
  眼下这种情况,她要是想回去,就必须找人帮忙。不然她就得干坐着,等到明天早上再坐高铁回去。
  可是她找谁呢?
  小九吗?
  自然是不行的。付家倒是有关系。可付忘言不得宠,让她为了自己去求他那个不厚道的爹,这么强人所难,她做不出来。
  宋如依是外地人,就更不行了。谢微吟家也应该是没什么关系能帮到她的。
  除了她们,在横桑她根本就没什么熟人。
  她捧着手机翻通讯录。一个一个名字浏览过去。唯恐有什么人是被自己遗漏掉的。
  在通讯录的末尾她看到了一串号码。备注显示的是:周最。
  周最的号码还是去年存的。她一次都没有给他打过。两人的联系本就稀少,平时全靠微信,压根儿就不用打电话。
  手机屏幕微光闪现,两个醒目的大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视线。
  一瞬间,徐长安的心猛然升起了希望。希望的火苗噼里啪啦在心间燃烧。那种感觉很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只要紧紧抓住这根浮木,它就能够带自己走出眼下困境。
  对的呀,还有周最!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她完全可以找周最帮忙的呀!周家那么显赫,想来应该是可以给自己弄到一张今天回去的车票的吧?
  她想当然地这样以为。根本就没有意思到自己其实是变相地利用了周家的关系。更没有考虑到这份人情以后该如何还。
  她来不及深究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看到他的名字,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找他帮忙。她甚至都不用去考虑他究竟会不会帮自己。
  她颤颤巍巍地摁了拨号键,把手机死死贴在耳旁。
  等待是漫长的。铃声刺耳,响了一声又一声。她的心跳也跟着这铃声在一下一下狂热地跳动。
  冷风呼呼作响,她身上的大衣跟着风簌簌摇摆。
  对面的人始终没接。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没人接,没人接,没人接……愣是没人接!
  反复三次,她彻底失去了耐心。拉起行李箱风尘仆仆去跑去男生宿舍楼。
  电话打不通,没有办法,她只好亲自去找他。
  为了能早点回去见到母亲,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愿放弃。
  跑到二楼,宿管阿姨正在追剧,外音放得尤其大。
  她把行李箱往角落里随手一放,瞟了阿姨一眼,直接闪身而过。
  宿管阿姨只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转头却没看到人。继续低头看剧。
  一口气跑到五楼,徐长安差点背过气。刚才撞到的膝盖此刻越发疼了,疼痛牵扯全身,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
  站在513寝室门外,她扶住门框大口大口喘气。
  顺了顺气,她抬起手臂敲门。
  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把门敲得砰砰响,也不见周最来开门。
  她都疑心他不在寝室。
  她正想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门从里面被打开,劈头盖脸一顿吼:“要死啊!哪个杀千刀的在那儿喊门?!”
 
 
第32章 第32轮明月
  少年穿着一套棕色珊瑚绒睡衣, 衣服正面印着一只大大的熊, 憨厚可爱。他双手叉腰,满脸不耐烦。活脱脱一副中二少年被惹毛的模样。
  身后电脑屏幕亮着白光。屏幕上方的画面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大半,无从看清具体内容。
  徐长安自上而下快速打量一番, 视线最终定格到周最的那双鞋子上。那是一双墨绿色的爪子鞋, 大而厚实,瞧着好像很暖和。
  周最这一身带给她的感觉就是憨态可掬, 活生生的一只狗熊。
  “噗呲……”徐长安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一时间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师姐?!”周最看清门外的人, 瞬间惊呆了,“怎么是你?”
  “你这穿得很可爱嘛!”徐长安勾唇一笑。
  周最:“……”
  周最挠挠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丢死人了!
  “你在打游戏啊!”徐长安往屋里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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