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慧吃完药,问:“周最那孩子干什么去了?”
徐长安答:“正在和以以家的肥仔在玩呢。”
“肥仔可凶了,让他当心点,别被抓了。”肖晓慧有些不放心。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的。”
“周最几岁啊?”
“今年二十吧好像。”
“那比你小两岁啊!”
“嗯。”
肖晓慧呢喃细语,“挺好。”
“好什么好?”徐长安不明所以。
“没什么。”肖晓慧敛起神色,音色低柔,“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周最,这孩子忙前忙后的,做事真是没话说,面面俱到。”
徐长安坐在肖晓慧的床前,点了点头,“周最他一直都挺能干的。以后找机会我会好好感谢他的。若是日后他有需要,我一定把他为我们做的悉数奉还。”
“你还不起的长安!”肖晓慧看着女儿,平静地说。
“呃?”徐长安有些不解,“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晓慧轻叹一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长安,没有人会不计得失地对另一个人好。除非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所以这份人情你永远都还不起。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肖晓慧话音一落,徐长安便沉默了。同样的话周最也说过。
母亲向来睿智,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通透,看得明明白白。
“长安,妈妈知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周最对你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身为当事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些东西你明明知道自己还不起,就不该承人家这份情。”
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这次母亲住院,周最帮了她太多了。她几乎都有些依赖他了。一个人孤立无援久了,有一天突然有了倚靠的臂膀,她自然而然想要依赖。
她觉得自己很卑鄙,自私地利用了周最的善意。
“妈妈,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长安,妈妈真觉得周最这孩子不错,你完全可以……”
“妈,您别说了!”徐长安冷声打断母亲的话,明显是不愿再持续这个话题,她非常抗拒,“我心里有数的。”
“长安……”肖晓慧看着女儿,神色复杂。
“啊……”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一声嚎叫,惊天地泣鬼神。
徐长安:“……”
肖晓慧:“……”
母女俩对视一眼。肖晓慧忧心忡忡,“长安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周最被肥仔给抓伤了。”
第36章 第36轮明月
徐长安小跑着出了母亲的房间。人还没到客厅, 就已经听到周最骂骂咧咧的嗓音了, “好你个家伙,脾气不小嘛!竟敢抓老子……能耐了啊!看我不收拾你……”
“喵喵喵……”
“臭肥仔,我让你抓人……把你这爪子一根根都给剪掉……”
“喵喵喵……”
周少爷真被肥仔抓了。
本来这一猫一狗是挺和谐的。周最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肥仔就蹲在地板上睡觉, 两只猫耳朵耷拉着, 懒洋洋的模样。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可等周最两场游戏结束, 被对手狂虐之后, 他备受打击,就扔了手机, 不再继续玩游戏了。
徐长安在肖晓慧房间,付忘言在厨房洗碗。各有各的事儿,就他百无聊赖,没事做。
他是有心给付忘言打下手的。可付师姐担心他把长安家的碗给砸了, 把他撵出了厨房。
周少爷闲得发慌。眼下游戏都不玩了,自然得找点乐子。很不幸的, 肥仔成了他的目标。
猫本来是很温驯的动物。但肥仔可能是只假猫。这只黑猫它不仅懒,它也特别讨厌人类的接触。它最享受一个人睡懒觉的时光。所以谁一旦妨碍它睡懒觉,那它就会变得非常凶,对你产生强烈的不满。
而周最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扰猫清梦”。肥仔每次趴在角落里睡觉,周少爷都喜欢去撩拨它一下。一会儿摸摸它脑袋, 一会儿又扯扯它耳朵,有时候还会把它整只拎起来逗它玩儿。每次都能听到肥仔在那鬼哭狼嚎,反抗不停。
大概这一人一猫积怨已久。今天肥仔爆发了。周最在它睡觉的时候摸它脑袋, 它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周少爷一爪子。
被一只猫给反抗了,周少爷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挑战。抓起肥仔就是一顿骂。并拿来剪刀,扬言要把肥仔的爪子给剪掉。
肥仔那个怕啊!本来还威风凛凛的黑猫,一见到剪刀顿时吓破了胆,缩着猫脑袋在那瑟瑟发抖。
“喵喵……喵……”一见徐长安,肥仔就冲她狂叫,向她求助,很像做错事被父母训的孩子。
“好了,你就别吓它了。”看着周最在训肥仔,肥仔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徐长安简直忍俊不禁。
“看你还凶不凶!”周最收起剪刀,恶狠狠地瞪了肥仔一眼。
“喵呜……”肥仔吓破了胆。周最手一松,它就忙从他怀里跳到地板上,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咋回事啊?这么大动静!”付忘言碗都还没洗完,戴着手套就跑到了客厅。
徐长安告诉她:“周最被肥仔抓了。”
“那你赶紧带他去医院打疫苗吧。”付忘言看着周最,眨了眨眼睛,“你总是惹肥仔生气,也不怪人家抓你。”
“我今天真没怎么着它,不过就是摸了摸它脑袋,谁知道它这么凶!”周少爷那叫一个冤枉啊!
付忘言冷声道:“还不是你平日里总去招惹它,它肯定早就对你不满了。不然今天怎么会反抗?”
周最:“……”
付姑娘扔下话转头继续回厨房洗碗。
“手给我看看。”徐长安冷静地说。
“没事。”周最把剪刀放进茶几抽屉里,慢悠悠地伸出右手。
徐长安垂眸瞥了一眼,少年的右手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痕,渗着丝丝鲜血。
“都出血了,你这必须打疫苗!”徐美人一锤定音,“我去穿件外套,马上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吧。”周最一听要打疫苗,赶紧把手缩回去,“宠物猫一般都会打疫苗的,不会怎么样的。”
徐美人双手抱臂,施施然的口吻,“肥仔是赵阿姨在外头捡回来的,我可不知道她有没有给这家伙打疫苗。”
周少爷:“……”
“这天都黑了,要不咱们明天再去吧?”周最和她商量。
“不行,早打早放心。”徐美人却是丝毫容不得他商榷。
周最:“……”
“那咱们怎么去医院啊?这个点早该没公交车了吧。”
“骑电动车去。”
周最:“……”
徐长安把母亲平时出门骑的小电驴从院子里给拉到了大门口。
小小的电瓶车,刚好能坐两人。
“师姐你带我吗?”周最瞅了瞅那小电驴问。
徐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不会骑电动车吗?”
“不会。”周最实诚地摇了摇头,“我从没开过两个轮子的车,四个轮子的我倒是会开。”
徐长安:“……”
这样一来,只能是徐长安来开车了。
“你把围巾围好,晚上风大。”徐长安换完衣服出来,给自己戴上一顶厚厚的毛线帽。
“哦。”
周最忙把那条格纹围巾胡乱往脖子上缠了两圈。为图省事,也不关注围得好不好看。
“做事什么时候能认真点!”徐长安无语死了,那么漂亮的围巾,愣是被周最缠成了毛线圈,怎么看怎么丑。
她轻叹一口气。快步走到少年跟前。两人有身高差,她只觉得有一道狭长的阴影罩着自己。
她小心地摘下少年颈间的围巾,重新整理平整,又再次给他围上。强迫症患者真是连任何一个褶皱都不能放过。
“这样才好看嘛!”徐长安把那些流苏一根根理顺,最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谢谢啊!”
周最傻愣在一旁,心里像蘸了蜜糖一般,无比酣甜。
“还站着干什么,上车啊!”
“哦!”周最傻傻地上了车。
小电驴沿着石板路徐徐往前开,路旁是潺潺流水,游船摇曳。两侧商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断。
好像变天了,风越吹越大。夜幕沉沉,浓云堆叠,连一颗星星都寻觅不到。
冷风呼呼吹着,徐长安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几丝长发跑出帽檐,迎着烈风胡乱地拍,张扬而凌乱。
周最压根儿没觉得冷,反而觉得这一切很神奇。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慢腾腾地绕到前面,不由自主地拥住徐长安。
隔着厚厚的衣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女孩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
徐长安脊背一僵,冷声道:“你抱那么紧做什么?”
“我冷。”
徐长安:“……”
“松开一点,别抱那么紧。”
“我怕掉下去。”少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脸没皮。
徐长安:“……”
她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暴露在风中的双手,白皙中泛着红。右手手背那道红痕越发显眼。
算了,看在周最受伤的份儿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徐长安偏头告诉他:“把手放到我口袋里。”
“长安你说什么?”风大,女孩的话一时间难以辨析。
“我说把你的手放到我口袋里。”徐长安加大音量。
徐长安穿了件羊羔绒的外套,口袋毛绒绒的,特别温暖。周最把手放进去,咧开嘴角,特别没出息地笑了一路。
——
徐长安把人带去了镇医院。
护士替周最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并叮嘱他别碰到水。
周少爷也算坚强,打疫苗的时候,尖细的针。头扎进肉。里,徐长安看得心尖肉颤。少年倒是连眉毛都没拧一下。
“可以嘛,很勇敢!”徐长安就像是在夸孩子。
周最傲娇地说:“我都这么大了,要是还怕打针,不得被人笑死啊!”
徐长安笑着说:“还不是小屁孩一个!”
“谁是小屁孩了!”周少爷握起拳头,不满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很有肉的好不好!”
打完疫苗,两人又一起坐小电驴回去。
“长安,回去我来开!”周最主动请缨。
来的路上徐长安开车,他坐在后面,她可是替他挡了不少风。下车的时候,女神整张脸都冻红了,牙齿直打颤。
徐长安:“你不是说你不会开电动车么?”
“这还不是小意思,看你开一遍我就会了。”少年傲娇无比的口气,“身为男人就应该会女人遮风挡雨,你坐在我后面就吹不到风了。”
徐长安:“……”
“来的路上你怎么不这样想?”徐长安从牙缝里挤出话。
“我这不是不认识路嘛!”周最挠挠头,自顾鬼扯:“你开了一遍,我就认识路了。”
“你上车开一圈我看看。”徐长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
“看着啊!”周最坐上车,拧动车钥匙,一溜烟就把小电驴开远了,还绕着医院转了个圈。
能把车子开得这么溜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新手。
“怎么样,溜不溜?”车子稳稳地停在徐长安脚边,少年得意洋洋地对她说:“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周最你不是第一次开电动车吧?”徐长安猛然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嘿嘿!”周少爷嘻嘻笑,拒不承认:“我这人天生领悟能力强,什么车一上手就会开。”
“你就吹吧。”徐长安在心里默念一百遍。
载了人,周最放慢车速,把车子开得很稳。
“长安你抱紧我啊!多冷的天啊!别感冒了!”
“我不冷。”
“哪能不冷啊!”周最摁下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不由分说,直接抓起徐长安的一双手藏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心疼不已,“这么漂亮的手可别长冻疮了。”
徐长安:“……”
徐长安的手缩在周最口袋里,动了动,欲拿出来。
“放着,不许拿出来!”少年扭头看她,略带警告的口气,容不得人反驳。
徐长安:“……”
做完这些,周最重新启动小电驴。
车子一经启动,重心往前移,身体猛地靠向少年坚实的后背。
鼻尖擦过羽绒服,一阵寒凉的触感,又有点酥麻。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衣料,少年的背宽而厚实,挺拔伟岸,没由来让人觉得温暖。
徐长安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选择妥协。
一双手紧了紧,脸颊慢慢贴了过去。
少年的后背感受到力道,唇边当即滑出一抹明艳的笑容,经久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