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与我开太平——大茶娓娓
时间:2019-07-09 10:49:32

  谢映舒抽回袖子,沉吟须臾,转头对成静道:“定初带她出去瞧瞧热闹?”
  谢映棠惊呆了,破天荒的,她阿兄居然主动让成静陪她玩儿,她眨着一对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瞅着眼前的两位男子。
  成静算了算手上还有几道圣旨没宣,微微一笑,“这热闹可不是一般人敢瞧的。”
  谢映棠:???
  成府的马车就停在谢府门前。
  谢映棠随成静跨出大门,子韶见成静身后还跟着一白裙黑发的少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谢映棠,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古怪。
  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郎君接近过女人,喜欢的竟是这种类型吗?
  谢映棠察觉出子韶在看她,转过头去,朝他扬唇一笑。
  成大人身边的人也应讨好才是。
  子韶表情尴尬,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谢映棠被侍女扶着走向马车,她这才注意到,马车后站着许多持刀官兵。
  看服饰,应是廷尉府的人。
  她眉心一跳,转头看向成静,“这是……”
  成静微微一笑,“去抄家。”
  谢映棠:“……”
  他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去吃饭”,谢映棠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成静低头看着她,唇边那点带笑的弧度此刻并不显得他很温柔,反而显出几分好整以暇的感觉来。她一时没忍住,又问道:“陛下让大人做中书舍人,不怕你得罪人吗?”
  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嗓音沉沉,“但凡做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讲究?”
  她想想也是,又好好地打量了他一下,她实在有些想不透,此刻看起来这样温润闲适的成静,去抄人的家又是什么样子。
  谢映棠没有再耽误时间,转身就上了马车,马车内垫着毛茸茸的狐皮毯子,座椅是用特殊的棉质布料裹上的,坐上去又软又舒服,两边车壁上还贴着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小木盘,座椅下面亦有几个小暗格。
  谢映棠甚少见这般内设,坐下了就没安分过,成静按动座椅旁一处机关,那小木盘便落了下来,平放在谢映棠身边。
  成静将暗格里的茶盏拿出,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他一开一关的动作间,谢映棠已看清楚了,那暗格虽小,里面的构造却别有洞天。
  她接过茶水,低头淡抿一口,竟是热的。
  这还能保温?
  她眼睛一亮,抬眼灼灼地看着成静。
  成静知道她的意思,解释道:“这是我偶然识得的一位木匠亲自设计,我见他设计得颇为实用,便要了图纸来,命人做了放在我的马车里。”他又从一个暗格里拿出好几包零嘴儿来,打开放在她身边,笑道:“喜欢吃吗?”
  她忙拿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鼓着腮帮子点头道:“喜欢!”
  这感觉简直太舒服了!
  她真是没想到,成静看似对什么都好像是淡淡的,却这般会享受。
  她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得更加热切,咽下口中零嘴儿,凑到他身边去,笑吟吟道:“成大人这么好,我更加喜欢了呢。”
  成静也笑,目光中如有怜惜,柔声道:“翁主,女孩子的真心不必反复当面说出口来,因为一个男子,倘若真的爱你,是不会容你说第二遍的。”说着,他又很自然地问道:“旁的零嘴儿都不沾一下,是不喜欢么?”
  她脸色红了红,旋即变得苍白,身子不由得缩了回去,小声应道:“我喜欢吃甜的。”
  成静点了点头,敲了敲车窗,唤来了子韶,淡声吩咐道:“去买一些甜食来。”
  子韶:“……”
  去抄个家,为什么要弄得跟郊游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字肥章来袭~明天也是~比起别的大大还是太少啦,不过我决定努力肥肥的!
 
 
第20章 开刀
  虽然万般不理解成静为什么非带着谢家小娘子去办理公事,尤其还是这样不太好的公事,子韶内心感慨了一万遍,还是将甜食买来了。
  谢映棠一路吃着甜食,饮着乳茶,悠然地坐在马车里,马车四角没有坠饰她喜欢的流彩风铃,那时,她乘车在宫廷与深宅中流连,便听着铃声消遣烦闷。可如今,身边坐着她的心上人,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忽然庆幸没有那风铃打散她的最后一丝清醒。
  成静又拒她了。
  谢小娘子心中颇为烦闷。
  虽说,她确实行事有悖士族门第一贯的风度,也知自己应先主动了解成静,可她还是烦闷。
  为什么……抱过亲过,连衣裳也脱过,虽然每桩事都各有原因,可他也应该负责吧?
  他为什么还不负责呢?
  他就这样不想娶她吗?
  谢映棠轻轻鼓着腮帮子,以余光轻瞟成静,心底痒痒极了,暗暗将袖中的帕子拧成了长条的麻花。
  要是旁的男子,敢这样晾着她,她定不放过。
  偏偏这人……罢了。
  成静想晾,她追便是……
  谢映棠一路上小心思不断,直到马车慢慢停下,她眼睁睁地看见成静从暗格里面掏出一大摞圣旨,选出其中三卷,就准备下车了。
  谢映棠看着那么多圣旨,有些吃惊,毕竟宣旨是个特殊的差事,成静要将那些府邸一一跑遍,若所宣旨意坏事居多,触及有些人的利益,那便是真正得罪人了。
  但是成静事先便说过,此行主要是抄家。
  成静下了马车,负手淡淡扫了一眼高昌侯府的牌匾,这府邸大门半开,门口小厮瞧见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带着官兵来了,直觉不妙,连忙上前赔笑道:“这位大人——”
  成静看也未曾看他一眼,直接淡淡一挥手。
  身后带刀官兵一拥而上,瞬间便将整个高昌侯府包围起来,里里外外围得如铁桶一般,那下人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下,拉住成静的衣摆哭求,成静静立不动,吝于施舍一个眼神,一边的侍卫已上前,将那下人拖进了府中。
  一干官兵直接横冲直撞地涌入前庭后院,将各门牢牢锁死,再将里面一干人等全部抓出,一时从妻妾小辈,至丫鬟仆人,哭喊声连成一片。
  谢映棠坐在马车上,透过窗子往外看,她虽抱着冷眼旁观的心态,此刻亦觉得心惊胆战。
  成静垂袖站在府前,正侧对着她,面容冷肃,桃花眼如浸了冰。
  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抬眼回望过来,牵动唇畔一笑,抬手示意她可以下来。
  他对着她时,又是另一幅温柔可亲之色,谢映棠蓦地想起那日他剥她衣裳之事,脸色又红又白,终究还是起身下车。
  她服饰华贵,一看便是哪家世族中的贵人,有成静在此坐镇,一边衙役倒不敢随意置喙,更不敢多瞧一眼。
  谢映棠走向成静时,正巧一名司官上前请示着什么,她看见成静微侧头笑语着什么,待她近前,他正在说最后一句,“……闲人勿查,妨碍搜查者暂且收押。”
  谢映棠走近了,待那司官离去,才对成静道:“大人与阿兄深意,我知晓了。”
  成静淡笑道:“若瑾是想为翁主报仇,区区刘氏,除之轻而易举。但成某别有所图,刘氏害人不浅,实为朝廷蛀虫,不除无以振刚纪。”说着,他端详了一下她始终淡定的面容,她既然能鞭打下人,这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他微笑道:“进去罢。”
  谢映棠“嗯”了一声,随成静跨进府门。院中衙役围成一圈,蓄势待发,许多人正跪着。女眷们缩在一边嘤嘤哭泣着,好不凄惨,刘姓男子们埋头跪着俱胆战心惊,面如土色,刘踞携其儿女跪在正前方,浑身发颤,已然知晓自己命不久矣。
  成静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刘踞灰败的神色,笑意凉如秋夜湖水,“侯爷别来无恙。”
  刘踞见来宣旨之人是他,脸色不由得大变,恨恨道:“我今日竟落在你手上!你要杀要剐朝我身上招呼便是,不要为难我妻儿。”
  成静轻睥他一眼,目光半含讽刺,也倦于与他多说,当下展开圣旨,淡淡道:“刘踞接旨。”
  刘踞连忙将头伏了下去,浑身打着颤。
  “刘踞居功自傲,交通朝臣,子弟不肖,欺害忠良……朕不降罪,有负黎民百姓,着贬为庶民,打入死牢待斩,女眷皆没为官奴,府上男丁悉数流放,钦此——拿下!”
  成静一声令下,衙役一拥而上,将刘踞捆起拖走,刘踞嘶声大喊:“成静!你与我、与我固然有旧忿,但我求你向陛下进言,饶我幼儿!”
  他此生树敌众多,后辈一旦落入廷尉之手,再被其他落井下石的官员随便编个莫须有的理由,必然命不久矣!
  成静笑容温和依旧,眸底却一片漠然。
  刘踞还未说完,衙役已将他的口堵上,连拖带拽地往外拉去。
  府上女眷幼儿哭闹不休,跟随而来的度支尚书手下官员招呼手下人上前,开始查抄整个侯府。
  一时众人分头查抄,翻箱倒柜,动作极其粗蛮,再将所得之物一一登记在册。
  谢映棠看见女眷中一位华衣妇人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锦衣男童,大概猜出那些男童应就是刘踞的幼子。衙役正要上前夺人,那妇人便哭着将儿子抱紧,疯了一般地求饶起来,那一些婆子丫鬟也纷纷过来胡乱撕扯起来,哀嚎哭叫声不绝,闹得翻天覆地,年纪稍长的老太太一口气不曾顺上来,两眼一翻便往后倒去。
  成静瞧这乱象,微微皱了皱眉,将她们全权交由手下人自行处置,自己拂袖往内院走去,才刚走几步,一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衙役,一把扑到了谢映棠脚下,哭求道:“这位女郎!这位女郎!求求你……救救我祖母!我祖母晕过去了!”
  她看出谢映棠身份特殊,应是可以求情之人,便紧紧抱住她双腿,扯住她裙摆不让她走,谢映棠抿了抿下唇,求助似地看向成静,成静已寒声道:“把她拖开!”
  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那女子,抓住她头发,将人粗暴地拉开,谢映棠这才看清那小娘子面容——她也不过只是十六七岁模样,泪水哭花了整张脸,一双通红的眸子怨恨似地盯着所有人。
  谢映棠心底微动,快步走到成静身边,低声唤了一声:“大人。”
  成静含笑看着她,已经明白她是要代为求情了,便朗声吩咐道:“端华翁主亲自求情,来人,将老太太抬走,吩咐郎中救治。”
  谢映棠不曾想成静居然点名是她在求情,忙捧道:“我不过来凑个热闹,还是大人仁慈。”
  成静好笑道:“我哪里仁慈了?这高昌侯府冒犯翁主在前,你不计较,倒是心胸大度。”
  她静了静,摇头道:“我分得清是谁害我,对刘冶,我欲杀之而后快,但旁人是无辜的。”
  他饶有兴趣,又笑问道:“既然无辜,何不求我彻底放过他们?”
  谢映棠抿了抿唇,抬起眼看着成静。
  他微偏垂着头,眼神在盯着面前乱象,却又在认真地听她说话,眉峰如刀,俊美如玉铸人,一抹似凉非凉的笑意凝在唇角,在暗红色官服的映衬下更显冷酷威严。
  这个人,或许真如他所言,她从未了解过。
  但他这般耐心同她说话的模样,偏偏又让她抑不住心头狂跳。
  原以为畏惧冷酷的他。
  可此刻看他查抄侯府时的笑语晏晏,忽然又觉得,此人城府深重,志向不浅,冷酷不过是他的武器而已。
  她看着他对外的冷酷,对她的温柔,竟不怕了。
  她压下心头砰砰之声,淡淡道:“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以私情治国,便法纲不振,她们固然无辜,但被刘氏子弟迫害的百姓亦有父母儿女,他们又何其无辜?刘冶既敢动我,对平民女子只会更不留情面,他又迫害了多少人?自作孽,不可活,不知怜爱百姓,谁又怜他妻儿?”
  成静却反问道:“他妻儿并未让他作恶,此又何解?”
  “于他妻儿,确实过于残忍,但若无此惩处,如何以儆效尤?”谢映棠摇了摇头,低声道:“家君曾言:‘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国无法不立,世人震慑于法度威严,方可内外清肃。”
  成静微笑道:“法能刑人而不能使人廉,能杀人而不能使人仁,所贵良吏者,贵其绝恶于未萌,使之不为非,非贵其拘之囹圄而刑杀之也。”他似想到了什么往事,目光寥远一瞬,淡淡道:“世上大是大非,什么又说得全然正确呢?”
  他说此话时,尾音微微下滑,声音透着一股清淡的冷意。
  谢映棠不由得抬眼瞧了瞧他。
  她想了想,说道:“世人总非你我可救,可我知道,我们都是在救自己。”
  成静不由得转眸看了她一眼。
  他低眼一笑,“翁主颖慧。只是,世人持本心难矣,人心易变,这颗赤子之心,在下便希望,翁主不管将来经历什么,都不要丢掉。”
  “不会的。”她扬唇笑道。
  在阳光下,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收纳了春光,眉眼盈盈,顾盼神飞。
  成静袖中手微动,想抬手摸摸这丫头的脑袋,又自觉荒诞,将手放下了。
  她似有察觉,朝他走了几步,手牵住了他的袖子,碍于身形遮挡,旁人看不太分明。
  她眸子清亮,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又想探入袖中去拉他左手,自己也知道这等行径不太妥当,但她就是忍不住。
  总归,成大人是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她把手探入他袖底,悄悄去勾他手指,成静低眼,不含情绪地看着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她又紧跟着上前,佯装在与他说笑,笑意却又狡黠又羞赧。
  仿佛在说:牵一下手又没事。
  成静想:上回给这丫头的教训还是不够。他怕她受惊,却不曾想这谢家小娘子胆大包天,行径比三郎还要猖狂。
  他蓦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慢慢眨动双眼。
  成静唇角往下一压,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转身将她半是控制着往内苑带去。
  内苑人甚少,她被他钳制得紧紧的,挣扎轻了挣不脱,重了便会被人看出端倪,只好一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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