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奴婢见过殿下”
听见采蘩这声慌张的见礼,段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收拢衣襟, 遮掩住胸前的点点红痕。
刚才霍景安在她身上一阵折腾, 留下了不少痕迹, 让采蘩面红耳赤不说,也让她苦恼不已。这些东西洗不净又擦不掉,半天也不见消退, 若是留在看不见的地方也就算了,偏偏胸前也有许多, 一眼望去极为醒目, 她总不能在炎炎夏日把衣裳捂严实了穿吧
没有办法, 只能让采蘩去试着找些祛疤的膏药来, 看看能不能把印子变淡一些,没想到药膏没等来, 却等来了赵静, 等她手忙脚乱地掩好衣襟时,赵静已经穿过了珠帘,沉着脸快步进了里间。
“缱儿”
听见这一声叱喝,段缱心头一跳,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朝赵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你怎么来了”
赵静本就心头压火,见女儿朝自己讨好卖乖时还不忘一手按着衣襟,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榻前坐下, 压低了声音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娘之前叮嘱过你多少遍这种事要点到为止,你尚在闺中,要是一个不巧有了身孕,损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和名声,你怎么都忘了”
段缱涨红了脸,没想到母亲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掩饰,更没想到她会误会到这个份上,连忙解释道“没有,娘,你误会了,我们没有”
“还说没有”赵静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你拢着衣襟做什么,冷”
段缱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女儿”
见她呐呐不言,赵静更是确信了心中的想法,一时心头大恨,恨赵娴下三滥手段,更恨霍景安自持不够,让她的缱儿遭了秧。
不过事已至此,她再恼恨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替女儿解决隐患最重要。
这么想着,她就拉过段缱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道“不要紧,此事非你之错,娘不怪你。你娴表姐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她不好,与你无关。缱儿别怕,等会儿娘就让人送药过来,服下了药,就不用再担心了。”
段缱一愣,有些疑惑地道“药什么药”
“避子丸。”赵静道,“此药多服伤身,今日让你服下是无奈之举,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万不能以此为凭,觉得有了此药就可以万事无忧,不把这当回事。”
见母亲还是误会自己,并且像是怕自己会再犯糊涂一样万般告诫,段缱又羞又急“娘女儿真的没有女儿女儿是和世子有些亲密之举,可、可”
下面的话,要是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但为了不让赵静继续误会下去,她还是咬牙道“可没有到最后一步,真的”
赵静一惊,有些狐疑地看向她“没有”
段缱红着脸点点头。
“真的没有缱儿,你和娘说实话,这种事可不能瞒着。”
“真的没有。”段缱小声道,面上一阵火烧火燎,“霍大哥一向敬重女儿,今日今日虽然受了点刺激,举止失态了些,但也还是没有逾矩”
赵静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她仔细打量着段缱,见她虽然面红似火,低垂着眼不敢直视自己,但只有羞怯之意,并无心虚之色,就知她所言非虚,不禁讶然。
若说霍景安分寸守礼,送女儿回来后立刻就离了碧玉阁,不曾碰女儿分毫,她还能相信,可女儿这幅情状明显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他中了催情香,又与女儿举止亲密,居然也能忍下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段缱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赵静,但许久不见赵静回答,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见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小心问道“娘”
赵静回过神来,微笑着应了一声“没有最好,你们两个虽然是未婚夫妻,到底还没有成亲,还是要守礼些。缱儿,那霍景安对你当真爱重,娘现在相信,他对你担得起情深义重这四个字了。”
段缱面上一红,没好意思说霍景安差一点就没有忍住,她也因为这个觉得霍景安不爱重她而哭过一场,解开误会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让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分说出来,她可没有那个脸皮。
段缱的这些想法,赵静一应不知,得知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她松了口气,可等目光扫过段缱按着衣襟的手背,她就又皱起了眉。
她是过来人,女儿这么紧张地捂着衣襟,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看来这霍景安也并非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不由心中抱怨,你小子倒是舒坦了,折腾完事之后潇洒走人,给我的缱儿留下这样大一个难题,这些东西要是不去掉,缱儿这几天还怎么出去见人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东西虽然麻烦,但比起身孕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要解决也容易。“等会儿娘给你送一盒清芙膏过来。”她对段缱道,“这膏药是用来活血化瘀的,涂在身上,过十二个时辰就能好了。”
段缱此时的脸上已经红得能滴出水来了,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谈话,她现在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再加上这事也的确关乎紧要,便也顾不上什么害臊不害臊了,小声道“十二个时辰这要一整天呢。明日是娴表姐的大喜之日,女儿还要去长亭殿贺喜,恐怕”
她倒不是真心想祝福赵娴,而是宫中规矩,公主出嫁,其未婚姊妹都需在吉日清晨至殿祝贺,先帝子嗣稀少,只生了赵娴一个女儿,没有直系血亲,这件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和赵娴本就关系平平,如今更是连最后一分面子情也没了,只留下深深厌恶,巴不得推了这门差事,只是考虑到她不去就少了一节章程,太过显眼,旁人或会言她仗母骄纵,对母亲不利,这才勉强忍着。
她的心思,赵静哪里看不出来当即道“贺什么喜,外头不是有个宜华县主么,她是赵家人,怎么着也比你和赵娴亲。明日的贺喜,你就别去了,好好待在屋子里休息。”
段缱正求此言,立刻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说起赵萱,她又想起一事,她被赶出娉芳阁,在宫门前转悠时,赵萱就立在长廊下对自己意味深长地笑,再结合早上她对自己说的话,很显然她是知道赵娴这个计划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或者她在这件事上也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把
段缱没有再深想下去,而是转向赵静,询问道“娘,今天娉芳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静笑看她一眼“娘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
段缱面上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赵静也知道她一向面薄,故此只是问了一声,就接着说了下去“你娴表姐不满这门亲事,想自己争取一把,无可厚非,可她居然把算盘打到了你头上,娘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她既然不想好好嫁人,娘就顺了她的意,全了她这个心愿。”
段缱听她这话大有深意,不由心头一跳“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取消明日的亲事,还是
“不及,你且等着看,好戏还在后头。”赵静伸手梳理了一下她胸前的发丝,“你是娘的心肝,谁要是想伤害你,就要付出代价。”
闻言,段缱心中一阵感动,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赵静又道“等明日过了,你就回府住吧,免得再遇上什么糟心事。”
段缱点头应下“是,女儿知道。”
“还有,你这是待嫁闺中,所以依着规矩,直到八月成亲之前,你和你的霍大哥都不能再见一面。”赵静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是重中之重,缱儿,你可要记下了。”
段缱羞红了脸,不知道母亲是照常嘱咐,还是因为今日之事特意告诫她,回答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女儿明白。”
处理完了这件心头大事,赵静就松泛了不少,笑着和段缱闲话起来,得知她还未用膳,便命人摆了饭和她一道用过。
饭毕,赵静带着寄琴采蘩回菀室阁,取了清芙膏交给采蘩,细细分说了一遍怎么用,又加一通敲打,确保她不会泄露今日之事的口风之后,才放她回了碧玉阁,给段缱抹药擦膏。
段缱让采蘩帮着涂了后背肩胛,就让她退下,自己取了药涂抹其它地方。
膏药一抹即化,涂在身上凉涔涔的,她躺在榻上,许久都不见凉意散去,自然也难有睡意,一直都很清醒。
睡不着,段缱的心思就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一个多时辰前,那时她和霍景安都处在情迷意乱中,无暇多想,现在静下心了,那些羞怯娇赧之意就一股脑从心底冒了出来,令人一阵面红心跳。
害羞之余,她又有些庆幸,庆幸赵娴计谋没有得逞,要是那个被压下身下的人换成了赵娴
段缱猛地翻了个身。
催情香,她居然敢用催情香,好狠毒的手段。
这种人已经留不得了。
赵娴,我已经放过你一回了,不会再放过你第二回。
第66章
一大清早, 东宫就放起了炮仗, 一连响了三十六声才停歇, 段缱昨晚没睡安稳, 被这炮竹声一吵,就有些头疼, 蜷缩着身子闭目养神了半晌,才唤人进来伺候起身。
经过一个晚上,她身上的痕迹已经淡了不少, 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采蘩替她仔细整理了一番衣襟, 也只能遮掩住胸前的痕迹, 至于脖颈间的几点红痕就没法子了, 好在她今日不必出门, 露一点在外也无大碍。
等洗漱穿戴完毕,采薇也在外头摆好了早膳, 段缱在几案前坐下, 就着一块水晶包喝了口鱼片粥, 随口问道“今天外面是不是很吵”
“可不是吗。”采薇立即接话,显然积攒了不少的怨气, “从卯时起,外面的动静就没停过, 也不知道是哪宫的人, 一直在来来回回地走动, 都不给人一点清净。”
采蘩笑道“今儿是永嘉长公主的大喜之日, 宫里有一堆事要忙,自然会比往常吵闹不少,等到了晌午,还会更热闹。采薇,你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
“我可不去。”采薇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是公主出嫁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幸好郡主今日不用去娉芳阁贺喜,要不然一大清早地赶过去祝贺她成婚之喜,这也太憋闷人了。”
自从赵娴去年推段缱下水未遂后,采薇就一直对她很不待见,提起时也是万般不屑,夹枪带棒,毫不客气。
段缱知道这丫头是为了自己才会这般愤懑不平,一腔护主真心,故此从不说她,今日也是如此。
“所以我这不是不去了么。”她微笑道,“既然有宜华县主揽这个差事,那我今日就偷懒一回,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说不定那两个人见了面会一见如故呢。
她略带讽意地想着。
“郡主说的是。”采蘩笑着接过话,“公主出嫁有什么看头郡主既然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奴婢们也哪都不去,就待在屋子里伺候郡主。”又笑骂采薇,“你也是,郡主正在用膳,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是想让郡主喝凉粥吗”
采薇调皮地吐了吐舌,不再多嘴,安静地在一边侍候起来。
到了晌午,东宫果真如采蘩所说变得愈发热闹起来,赵娴顶着个天子长姐的名头,宫里又十数年不曾有过公主出嫁的喜事,因此虽然长公主反应平平,宫里也还是一阵热闹,直到下午,花轿被抬出了宫门,热闹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酉时,赵瀚于未央宫设宴,邀请一应宗亲大臣共贺长姐出嫁之喜,段缱没有前去,在碧玉阁用了晚膳,自在地拿了卷书,倚在榻边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采蘩挑帘而进。
“郡主,晋南王世子来了。”
她有些意外,“他怎么来了”思及昨晚发生的事,她面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合了书卷,对采蘩道,“快请他进来。”
“是。”
采蘩应声退下,很快,霍景安就进了里间,段缱起身上前,微红着脸唤了他一声“霍大哥,你怎么来了”
霍景安握拳轻咳一声“我刚才没有在未央前殿看见你,所以就过来看一看。”
他看了段缱一眼,目光在扫过她脖颈时停顿片刻,神情就多了几分局促。“你还好吧”
段缱面上一红,不知道他这个好指的是哪方面。
“还好。”她小声道,“只是懒得动弹,所以就没有与宴。”
“是吗。”霍景安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段缱低着头,面上红晕许久未消,心底也是涌起一阵羞怯紧张,不敢直视霍景安一眼。
照理来说,经过昨晚的温情私语,她就是再怎么害羞,也不会害羞到话都难说几句的份上,只不过昨晚她在睡下后梦见了一些事,让她醒来后一阵脸红心跳,也让她难以正常地面对霍景安。
虽说经过了那样一番折腾,她梦见这些很正常,可再怎么说,这也太羞人了,弄得好像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样。
她在那边兀自紧张,霍景安不明就里,还以为她是在为昨晚的事不好意思,自己也有几分难为情,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开场子,两人就这么僵了半晌。
最后还是段缱先鼓起勇气,请他在一边坐下,又命采蘩奉上茶水糕点,这才活络了几分气氛。
“现在离酉时不过两刻,宫宴才开没多久,你就过来了,一定没有用多少晚饭。”她隔着帕子拿了块金乳酥递给他,“先垫垫肚子。”
霍景安接过,道了声谢,段缱在一边看他用了糕点,又端起茶来喝,忽然问道“今儿是娴表姐出嫁的大喜日子,霍大哥,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霍景安被她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差点被茶水呛住,连忙放了茶盏,看向她道“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
段缱盈盈笑道“为什么不能她这般对你,实为情之所至。有这样一个人对你一往情深,今日却要另嫁他人,霍大哥,你难道不会感到几分遗憾”
“”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促狭一问,霍景安只能无言以对。
“好啦,跟你说笑的。”见他迟迟不答,段缱就抿嘴一笑,“别往心里去。”
霍景安微微挑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道,“你放心,殿下已经出手了,她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若对这份惩治不满意,我就再替你教训她一回,让她永远都不能再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