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心上人的事情没办成,皇上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弥补了。
光给她这段时间的后宫管理权还不够,回头得多赏赐些金银珠宝,锦衣绸缎,还有南海进宫的那株半人高的翡翠珊瑚树也一并给她送去。
不用操心劳力,安宁当然求之不得。
她真心实意的感谢了皇上一番,然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去护国寺上香?”
安宁点了点头,神情落寞,“皇上也知道臣妾的身子怕是没几天活头了,想趁着还能动的时候为文玖和文和多在佛祖面前祈福,保佑他们俩一生平安顺遂。”
不知为何,明明皇后这话办分没有提到他,他却仍旧感觉脸有些疼。
仿佛他这个做父皇的没用,逼得皇后拖着重病之躯去求神拜佛似的。
“可是你的身体能经受住舟车劳顿吗?”
不是出于关心,皇上这么说仅仅是怕她受不住颠簸,病情加重,在他布置妥当之前提早挂了。
“无碍的。”安宁道,“只要带足了药材,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要带大量的药材,皇帝的心又开始疼了,但是他还不能拒绝,只是嗯了一声,准了。
“皇上,臣妾还有一个要求。”
皇帝面色不悦,语气不耐的道,“还有什么?”
“臣妾想带着文玖和文和一起去。”安宁低下头,声音充满了伤感,“毕竟臣妾能陪伴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允。”
走吧走吧,走了朕还能清净点。
于是第二天安宁就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人走了。
而在她走后,莲贵妃也终于从皇帝口中听到了她父亲要被问斩的消息,惊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她看到坐在床边的皇帝,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尖锐的指甲不经意间掐了下去,“皇上,您答应过臣妾的。”
一想到父亲要被问斩,莲贵妃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疼的她喘不过气,“您明明答应过臣妾的。”
“莲儿。”看到心爱的女人脸色苍白神色哀凄的躺在床上,泪水滑过脸颊,落进枕头,不一会便湿了大半,皇帝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朕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毛忠犯下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大了。”
“他惹了众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可您是皇上啊。”莲贵妃不理解,心爱的人明明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为什么不能绕了她父亲。
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呀。
皇帝被问的沉默了。
看向莲贵妃的眼神中带点疼惜怜爱也少了几分。
只是沉浸在伤心中的莲贵妃没有注意到。
“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皇上抽回被握住的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莲贵妃手里一空,茫然的抬起头,只看到皇帝走的飞快的背影。
怎,怎么就走了?
怎么就不走呢?
皇上虽然爱她,但更爱自己。
莲贵妃一味的哭泣和强调他之前的承诺,无一不是在一次次的提醒他言而无信,护不住心爱的女人的父亲。
说的难听点,就是他无能。
可一个帝王怎么能无能呢?
他只是无奈之下做的妥协罢了。
古往今来,很多皇帝做的决定都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他也不例外。
但是莲贵妃不理解,他就觉得很失望,很寂寞了。
他觉得莲贵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知他所知,解他所想,和他同处一个频道的人了。
于是皇帝就有些不高兴了。
现在的他需要一个更加善解人意的人来安慰自己,理解自己,赞同自己。
于是他走到了贤妃的品芳殿。
第14章
皇上在贤妃这里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的体谅和支持。
莲贵妃以前虽然也理解他,但是出身决定了眼界,在有些事上终究没有世家出身的贤妃更有共鸣和深度。
于是皇上便情不自禁的在贤妃这里多留了好几天。
直到他听到了莲贵妃病了的消息,这才从品芳殿摆驾去了莲心殿。
莲贵妃这几日过的十分不好。
皇上自那天起就一直没踏足莲心殿,她想去刷存在感,却每每都被宫中的琐事绊住了脚。
“娘娘,良嫔和虞美人因为一件衣服吵起来了,还请您裁决。”
“娘娘,宫中的月例好发了,有一些需要额外奖赏的,银子是从公库走还是私库走?”
“娘娘,下月初的祭祖大典需要的仪仗要排练起来了,派谁去督促这件事?”
“娘娘.......”
莲贵妃:“........”
她都想叫她们娘娘了。
管理后宫这么麻烦的吗?
以前也没见得皇后这么头疼呀。
现在撂挑子还来的及吗?
但这个念头莲贵妃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罢了,她知道要是此刻撒手皇上对她失望不说,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碰触后宫的实权了。
于是莲贵妃打起精神,硬起头皮,现学现卖,到处求教,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后宫的正常运转。
但同样的,人也心力交瘁的累倒了。
安宁收到宫中消息的时候,愉悦个勾了勾唇,见文玖望过来,便将纸条递给了她。
文玖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上面的信息,眉梢挑了挑,脸上却没有多大的意外。
“莲贵妃托大了。”
后宫管理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有时候一件看似细小琐碎的事情,却关联着朝堂的争斗,底下人的利益,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发矛盾乃至造成巨大损失。
就是她母后,有安家的帮助还耗费了好几年才站稳了脚跟,堪堪将后宫收拢在手中。
“呵。”安宁似笑非笑的瞥了文玖一眼,“以后还有她受的。”
文玖还是顾忌她的心情说的轻了。
毛莲不仅是托大,还被皇帝宠的自大无知。
后宫管理权对于她一个只知道情情爱爱装柔弱博宠爱的女人来说,不是荣耀,是毒药。
一个搞不好就要翻船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败坏她的名声吗?”
“不是败坏。”安宁纠正文玖话中的错误,“是让世人知晓她的真面目。”
本就是一个自私无能的女人,还要披着善良出众的仙皮,让她们这些真正的小仙女怎么活呢。
再说了,她的名声越不好,对她接下来的计划越有利。
“女儿知道了。”文玖得到了肯定,更加放开手脚了。
很快的,京城里关于莲贵妃不利的言论便愈发多了起来。
什么贤良淑德都是假的,善解人意都是装的,能力出众都是吹的,德不配位,没什么本事还占着重要的位置,迟早会出事。
贤妃知道后也在里面推波助澜了一把,使得宫内的人对莲贵妃愈发看不上,面从腹诽。
护国寺,建立在京城外的玉秀山上,山势奇峻,景色秀美,尤其是半山腰那漫山遍野的桃树,每到了花开时节,引得无数才子佳人流连忘返,更是促成不少姻缘。加之护国寺建寺百余年,寺内高僧佛法出众,请愿灵验,更使寺中香火鼎盛。
安宁在护国寺主持大师的接引下进了大雄宝殿。
殿中的佛祖宝相庄严,低垂的双眸中透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四周的人已经先一步被清空,没了沸沸扬扬的人声,愈发显得曲径通幽,古韵盎然。
等上完了香,和主持请教了几句佛法,安宁便借口累了回到早就准备好的院落休息。
关上门,她按了按酸痛的双腿,“温元思到了吗?”
青鸟说:“已经在偏殿候着了,您要现在见他吗?”
“让他过来吧。”
安宁此次出来,目的有二。
一是避开皇帝的耳目,联系安家的人,顺便让文玖见一见,以后有什么事也知道该找什么人去做。
二是见一见温元思。
因为后头有很多事都需要他协助。
不一会,青鸟便带着人过来了。
青年穿了一身青袍,身姿俊秀,宛若林中挺立的青竹,看似朴实无华,却清雅脱俗。
“你来了。”
安宁率先打了一个招呼。
温元思一愣,没想到她的态度居然如此平和,就像是俩人小时候那般。
他下意识的点头回应,“嗯。”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有些不敬,刚想描补一二,就见靠在软塌上的人摆了摆手,“又没有外人,就不讲那些虚礼了。再说你以前可没少怼我。”
“礼不可废。”温元思恭敬的说道,只是瞅见女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时,那假装的客套就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
“你也知道那是从前,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
“那你还敢私下来见我?”安宁语气欠揍,“不怕回去温伯伯知道了揍你?”
“他揍得还少吗?”几句话下来,温元思已经放松了不少,那因为两人身份和时间造成的隔离,也在安宁的故意打趣下渐渐模糊。
“说正事,我这次找你有事请你帮忙。”
温元思正了正身子,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你说。”
“我想让你做文和的太傅。”
“啥?”温元思想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猜到她冒着危险见他就是为了让他做她儿子的老师。
“不光是你,我也想让你儿子进宫。”语不惊人死不休,安宁像是还嫌惊吓不够似的,“文和还缺一个伴读。”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元思没有急着答应。
要是只是自己,他自然不会拒绝,但是事关儿子,他总要多考虑几分。
不然回头老爹怕是会找自己拼命。
“自救。”安宁道,“皇上对安家起了猜忌,已经开始动手了。我若是再不反击,明年恐怕你就能到我的坟头烧纸了。”
“没这么严重吧。”温元思有些不信,“他总不能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两字在对面人嘲讽的目光中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想到皇帝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这还真有可能。
“我早就劝你他不是良人了。”沉默了许久,温元思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宁自嘲道:“那不是年轻的时候眼瞎吗。”
温元思:“........”
“这事我需要再好好考虑下。”即便如此,温元思也没有急着答应。
他是他,儿子是儿子。
他对安宁有过往的情谊,可以为她两肋插刀,但是他儿子没有。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情谊而让儿子涉入险地。
这对他不公平。
“这事不急。”安宁知道他的考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推辞而生气,反而更欣赏他了,“我们先谈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温元思迷迷糊糊的出了屋。
直到走到自己的屋子,灌了一大杯冷水后,温元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他这算是上了贼船了吧?
想到她要做的事,温元思就觉得一阵头痛,这事要是让老爹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家法伺候的。
不,说不定逐出家门都有了。
但是想到事成之后的回报,他的心跳就快了起来。
也,也不是不可以拼一拼。
握着空了的杯子,温元思下了一个让他后半生想起来就无比庆幸的决定。
.......
时间如流水,很快便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
安宁提前一日回到了和鸾宫。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梳妆打扮,换上厚重的礼服,带上象征国后的配饰,整个人瞬间重了十几斤,走路都变得无比沉重。
好在她出了门就有娇撵抬着她去了天坛。
等到了天坛门口,她下轿,缓慢移向先一步下来的皇上,在礼官的唱和中,和他并肩朝着殿内走去。
一系列祭拜下来,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皇上站在高台上,说着最后的结束词。
安宁站在她身后,看着他神情威严举止有度的侃侃而谈。
然后,动了动手指。
“轰隆——”
晴空一道霹雳,劈在了皇上头顶。
皇帝吓的忘了接下来的话。
百官惊的说不出话。
钦天监的人掏出了星盘,盯着天空喃喃自语,“不应该呀。我明明测算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宜祭祀,宜出行。”
礼部尚书看了一眼被吓住的皇帝,捂住心跳失衡的小心脏,挪到了皇帝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皇上,祭仪还没结束呢。”
皇帝没反应。
礼部尚书看向了离皇上最近的德顺。
德顺硬着头皮扯了扯皇上的衣角。
皇上回过神,转了转眼珠,看着下面目露惶然的百官,总算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朕,朕.......”
“轰隆——”
一道比之前更粗,更大,更响的天雷又朝着皇帝劈了下来。
这次没有在他的上空便停住,而是直接斜刺下来,擦着他的冕冠劈到了地上,在洁净的地面留下了一道四寸宽,半尺厚的缝隙。
缝隙上面一片漆黑,冒着青烟。
“哗啦。”
皇上冕冠上的五彩玉珠断裂开来,散了一地。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周围只剩下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这万分寂静的环境里,一道惊慌失措甚至略带了丝哭腔的声音伴着一声响亮的“嘭”声,蓦然传遍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