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可不要被皇上骗了。”青鸟关上门,怕她又故病就发,“他分明是因为西番使臣在京城散步的流言和不断往边关调集的人马,担心他们会侵犯边关,这才拒绝了西番的求亲。”
不然这个节骨眼上还将公主往西番送,分明就是将人往死路上送了,那不是更找骂吗。
最重要的是和亲的人选。
皇上要用安家镇守边关,在皇后反悔的情况下肯定不能再让文玖公主去了。
可要是让宝珍公主去,恐怕他心中也多有不忍。
毕竟是他放在手心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呢。
是以拒绝西番的求亲是最好的办法。
既不用为难取舍,又不用担心被骂。
安宁当然知道皇上的小九九。今日这番局面,还是她促成的呢。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送人去和亲。
不管那人是文玖,还是宝珍,亦或是从宗族挑选的其他女子。
战,有武将上阵杀敌。
退,有文臣运筹帷幄。
泱泱大国,男儿无数,为何要将维系两国邦交和平的使命和责任按在一个女子身上,用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成全那群人的自私?
□□定国,本是那些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臣子该干的,更是那个坐在龙椅上享受万民朝拜的帝王该干的。
且西番此次求亲也不是为了建立长久的和平友谊,而是为了麻痹大雍,为了日后的侵略做好准备。
不然纵使她有上一世的记忆,有万般手段,西番使臣没有不轨之心,在得知祭祖大典的变故和西北的大旱时没有散播流言造成民心惶惶,没有暗中送信告知君王趁火打劫,也不会有今日这番局面。
上一世,西番因为和亲一事得到了大雍的信任,有了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出其不备的偷袭边关,造成了边关将士巨大的伤亡,安家军更是几乎因此覆灭。
这一世,边关将领有了提防,她这边在助力一把,将人彻底打怕了为边关赢个一二十年的太平不是问题。
“拿笔墨纸砚来,我要给兄长写信。”鱼已上钩,接下来该宰鱼了。
青鸟一听就急了,以为皇后真的又被皇上迷昏了头,直到安宁说她是为了给边关将士讨要物资才转身去拿笔墨纸砚。
戍守边关的安勇这一日接到了远在京城的妹妹的书信。
信中先是问候了下他的近况,然后又提及西番有不轨之心,要小心提防,最后又问道他这边有没有什么苦难,有的话就告诉她,不要隐瞒。
安勇看完信后欣慰的笑了,妹妹有这个心就好。
至于困难,那是他一个大男人该想解决的事情,怎么能麻烦妹妹呢。
要不是送信的小厮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封私信,安勇才变得郑重起来。
随后,他抿了抿唇,漆黑坚毅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来人,将军需长叫过来,本将军有事问他。”
十日后,一封边关加急的奏报快马加鞭的进了京城。
“皇上,安将军来奏报了。”
皇上忙不迭的打开,以为会看到安勇拍着胸脯保证会守好边关的字样,没想到通篇下来他除了哭穷就是卖惨,一点他想看的东西都没有。
这在以往都是没有过的事。
皇上不信邪,将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末了还将信封倒过来抖了抖,发现确实只有这一封信。
“安将军就没别的信送来?”皇上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德顺道:“您这边是没有了,不过皇后娘娘那还有一封。”
皇上一听眼就亮了,刚想摆驾和鸾宫,就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拿着一封信过来了。
“皇上,这是娘娘让奴婢转交给您的。”青鸟将拆开的信递了过去,然后福身退下了。
皇上拿起信,打开,脸上的喜意慢慢僵住了。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皇帝闭了闭眼,将信放回去重新打开,这会他一字一句的看完了整封信,突然觉得心口梗塞的厉害。
安勇居然主动开口问他要钱了。
要的还是他暗示毛忠克扣的军饷。
其实在毛忠下狱判决昭告天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将亏欠安家军的军饷补上了,只是他装傻,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没敢提。
再加上祭祖大典的意外,西北的大旱,这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现在人家正主主动要求赔偿了,皇帝能不给吗?
不能!
“这是第一次,应该是边关那边确实撑不住了,再加上要防备御敌,很正常。”皇上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些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头后面就刹不住尾了。
详情参考送给皇后的药材和补品。
“皇上,安将军又来信了,说边关粮草不够了,要您给筹备些。”
皇上:“.......”
他不够,自己更不够。
没看见西北大旱的赈灾粮食还没完全备好吗?
“皇上,安将军又来信了,说边关将士的兵器损坏严重,要求兵部给送一些新的过去。不然打起仗来不得力。”
皇上:“.......”
给,给,给,为了边关,朕给他。
“皇上,安将军又来信了.........”
听到这熟悉的开头,皇帝握着御笔的手一抖,一滴朱红的丹砂落在了批阅好的奏折上,瞬间模糊了不少字迹。
“........他这次又要什么?”皇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句话。
德顺受不住皇上的低气压,垂着头,低声道,“军衣。”
皇帝直接摔了笔。
就在这时,莲贵妃带着食盒走了进来。
看着怒气冲冲的皇上,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温柔舒缓的笑容,“皇上,臣妾给您带了些甜点,您尝尝吧。”
说着,将一盘晶莹剔透散着香味的点心端了出来,摆在了玉案上。
“臣妾听说吃甜点能让心情变好,想着您最近一直忧心为西北和边关的事情不免有些心烦气躁,所以特地下厨给您做的。”
女子轻柔缓慢的声音传入耳朵,瞬间将皇上烦躁的心情抚平了些许,他赞赏的看了莲贵妃一眼,“还是爱妃心疼朕。”
“皇上说的哪里话。”莲贵妃亲手给皇上喂了一块甜点,“您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心,是比臣妾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啊。”
她看着他,柔情百转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化不开的情义,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是她整个人生的意义。
皇帝的心被莲贵妃的这番表白顿时抚慰的熨帖无比,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带着微微的酥痒。
“爱妃。”他深情的唤了一句,刚想继续就被一道略微沙哑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安宁站在门口,不适的咳嗽了两下,对着看过来的两人露出了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没忍住,见谅。”
第17章
皇上刚酝酿好的气氛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他挤出一抹笑,“皇后怎么亲自过来了,太医不是要你多卧床休息吗。”
皇后扫了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一眼,皇上下意识的松开,莫名有些心虚。
“也没什么大事。”安宁扶着青鸟的手,慢慢走了进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对着皇上弱弱的一笑,“只是今日感觉精神特别好,仿佛用不完似的,便想出来走一走。这一走就不知不觉走到皇上这了。”
皇上听后不但没有办分感动和情念,反而心里“咯噔”一下。
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皇上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中残留的那几分旖旎顿时消散,他快步走到皇后身边,紧张的盯着她,“皇后你........”看着神采奕奕的皇后,皇上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皱眉看向候在一旁的德顺,“宣郑达过来。”
安宁扯了扯皇上的袖子,“不用麻烦郑太医了,臣妾来之前袁太医刚诊断过,他说臣妾的病情有了起色,下地走动会有利于身体好转。”
听到皇后不是因为回光返照,皇上的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自然也不再坚持叫郑达过来。
倒不是他对皇后十分信任,而是他自信皇后对他的迷恋不会骗他。
只是他不生疑,莲贵妃却蹙起了柳叶眉。
“姐姐的病总是这样时好时坏,可真是让妹妹担心。”她着重加强了“病”这个字,就是想要试探皇后一番。
要是以前那个一根筋通到底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原主,说不定还会被她试探出一点,但换成皮糙心黑的安宁,呵呵。
“那是皇上送的药材效果好,这才将本宫一次次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安宁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然后回过头对着莲贵妃冷下脸说,“还有本宫要提醒莲贵妃一件事,我爹这辈子就生了我一个女儿,可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妹妹。”
她看着脸色骤然变得雪白的女子,继续冷声道,“以后见了本宫按照规矩喊皇后,不然就不要往本宫面前凑。”
莲贵妃被这么毫不留情的下面子,纤弱的身子顿时颤了颤,像是被狂风摧残过的娇花,泪眼朦胧的说,“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是真心关心姐.......皇后娘娘。”
安宁撇过头,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真心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
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应该向她道歉,而不是对着皇上露出了这么楚楚可怜好像她欺负了她的样子。
皇上见莲贵妃哭的梨花带雨,下意识的就像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眼角余光在瞥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时,又不着痕迹的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皇后找朕可是有事?”他对着皇后和颜悦色的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今天大哥又来信催臣妾了,问答应给边关将士的疗伤药材什么时候送去。”
皇上脸上的笑顿时冷了几分。
只是他好歹还知道现在不能撕破脸,于是强扯出一丝笑说,“朕已经叫户部去准备了。只是你也知道,西北遭遇十年不遇的大旱,大灾过后通常会有疫病发生,这药材实在是紧缺,大部分都紧着西北了,边关那边就耽误下来。”
安宁闻言眯了眯眼。
这意思是说边关在和西北灾民抢物资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安家军的名声可就臭了。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记挂兄长,可您也要替皇上着想一下啊。”想到自己即将被处死的父亲,莲贵妃就对有兄长依靠的皇后十分嫉妒,“毕竟您的病也需要大量的药材。”
“你的意思是本宫病的不是时候喽?”
莲贵妃缩了缩头,像是被皇后的气势所惊,“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肯定了。
安宁冷笑了一下,赌气的说,“那就把本宫的那份药材给边关!”
“边关的每一个将士都是为了守卫我大雍才受的伤,每一个人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都值得被尊敬。”
“皇后说气话了。”话到了这个地步,皇上想装傻都不行了,“朕自然也知道边关的将士不容易,这样吧,五天,五天后朕让户部把边关需要的药材送去。”
“有劳皇上了。”
“应该的。”
帝后达成了一致协议,贵妃不同意了。
“皇上,西北地区的情况比边关要严重,那药材应该紧着西北先来呀。”
安定一听立马瞪大了眼,指着她没好气的说,“贵妃亲眼去看过了这就敢这么说?”
“不行你去边关守上几日试试?”
莲贵妃一听立马闭了嘴。
边关生活艰苦,环境恶劣,没有锦衣玉食,珠宫贝阙,她才不要去。
莲贵妃被皇后恐吓了一句,回去后越想越不甘心。
然后她出了一个昏招。
派人悄悄散步了一则流言--皇后娘娘为了一己之私不顾西北灾民死活,把救命的药材都给了边关。
此流言一出,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西北那边,更是差点引起暴动。
皇上被接连递上来的奏折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谁传的谣言?”
“是莲贵妃。”暗卫首领道。
“蠢货。”皇上气得破口大骂,“无知妇人!她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帝后本一体,将药材送去边关的命令还是他下的,现在西北灾民被谣言所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来,骂的反的就不是皇后,是他了。
毕竟他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
还是前些日子被天罚的人。
要是有心人故意往那个方向一引,皇帝一想到那个后果,就一阵胆寒心惊。
“来人,莲贵妃言行不当,削去贵妃一职,降为莲妃。”
正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洋洋自喜的莲贵妃听到这个消息捂着胸口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宫人从莲心殿的主殿挪到了偏殿。
“皇后娘娘说了,主殿是给贵妃住的,她现在一个婕妤,可不能越阶。”
莲婕妤醒来听到后,再次晕了。
宝珍公主匆匆赶来,正好撞见了莲婕妤晕倒的那一幕,那一刻,宝珍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坍塌了。
看着因为莲婕妤晕倒而变的慌乱的宫人,宝珍站在门口呆怔了一会,然后提起裙子朝着乾清宫跑去。
她想去找父皇求情,更想问个明白。
但是这一次她连乾清宫的大门都没有进就被拦了下来。
“宝珍公主请回吧,皇上不见您。”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来似的,皇上直接让德顺在门口候着,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告诉他将人劝回去。
若是对方不依不饶,直接关禁闭。
宝珍本来还想闹,一听这话立马安静下来,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宫殿。
然后皇上又下了数到圣旨补救,只是事情终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