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只傀拖着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慕容涵秋,另一只拖着千雪的尸体,同剩下的一只一齐跃动着离开了。
叶莲灯尝试着冲开穴道。
但是邢墨一连点了她好几处大穴,她根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
如果痛苦脱离了血肉的范围的话,那么目睹惨剧却无能为力绝对算是一种。
善者心颤,恶者心死。
邢墨轻抚上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现在内心很煎熬,但这是慕容涵秋应得的报应,而且,就算了你救了她,她也不会感激你。”邢墨顿了顿,“至于千雪,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下一瞬间,邢墨又开了口:“有人来救她了。”
竹影摇曳中,有一黑衣男子走了出来。
他随意地挥剑砍了下去,将几只傀悉数砍成了好几截。
包括头颅。
那个人叶莲灯在宁绝身边见过几次,认出那是他身边的亲信凌初。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宁绝也来了?
凌初冷冷看着慕容涵秋,注视良久。
慕容涵秋也冷冷回应他的视线。
两个人一个字也没有说。
半晌后,凌初蹲下,在慕容涵秋的手臂上一阵摸索,替她正好了双臂。
慕容涵秋握了握拳,随后费力地撑起身坐了起来。
“你……”慕容涵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看着吃力地道,“没想到你居然肯救我。”
凌初的眼神很冰冷,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这么狼狈,你也有今天?”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话了。
“你不恨我?”慕容涵秋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我若恨,和你有什么区别?”
“呵,小初。信不信,你若是继续心软慈悲,总会死在自己手里。”
“就此别过,下一次不会再救你了,”凌初把剑插回剑鞘,发出刚劲的声响,“师姐。”
慕容涵秋没再说话。
倒是凌初,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我替你引来了一个故人,如果不想见到他,你现在就走吧。”
林间一片竹叶飞落。
很快,凌初又道:
“晚了,他已经来了。”
说罢,彻底施展轻功退去了。
至于来的人,是流寂。
玄衣墨发,长身玉立。
——和浑身血污的慕容涵秋是两种人。
流寂看着眼前人,温声唤道,“阿静……”
慕容涵秋面无表情,仿若没有看到他。
她缓缓走到千雪身侧,将一瓶药粉倒在了他的尸体上。
流寂上前握住她的手,面色不忍。
慕容涵秋甩开他的手,将药水倒了上去。
药水一滴到千雪的尸体上,千雪的尸身便立即化作一滩血水。
“千雪从小跟着我风餐露宿,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没有吃过好东西。他这一生已经活得很痛苦了,凭什么他死了我还要把她的骸骨埋在地底由人践踏?”
随后,她终于看了流寂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道:
“我死了一样的,绝不会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流寂的目光始终锁在慕容涵秋的身上。
后者却已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远远离他而去了。
“别来追我,找到了苏谢,你我已没有任何瓜葛。”
苏谢依然靠在最开始的竹枝上,睡得酣然。
然而身下的泥却潮湿了一大片。
-
叶莲灯晚慕容涵秋一步回到慕容府。
邢墨没有跟来,叶莲灯打了他一巴掌。
随后他们约定了一个地点,他一个时辰之后在那里等她。
当她到慕容府的时候,只见慕容府浓烟滚滚。
施救声中,有路人的叹息声传入耳边。
“哎哟,这火可真大,幸好纵火者在防火之前扔了一只镖提前通知。”
“还幸好?也不只是谁这般恶毒放这么大的火,毁了这百年基业还有里面无数名贵的药材。”
“百年基业又如何?还不是有付之一炬的一日。”
“纵火之人和慕容家究竟是多大仇怨哪……”
“唉唉,是呀,散了吧散了吧。”
……
叶莲灯叹了口气。
独自在冲天的火光面前伫立良久。
一把大火,诉说的是什么呢?
——是一代人的恩怨情仇,亦是一场名门之隳。
她终于转身,明白纵火者是谁,却也只剩下心头的唏嘘了。
大概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吧。
她再也挤不出任何微笑,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前往和邢墨约好的地点了。
但叶莲灯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不久,便有两个人出现在她方才站立过的地方。
一个人朝另一人施了一礼。
“谷主,人脉跟在小姐后面,要追上去保护小姐吗?”
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轻柔得好似春雨轻澜。
“不必了,慕容涵秋不敢伤她。你这样去,她会起疑的。”
“这丫头现在玩得可开心了,她要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
“是。”
“至于慕容涵秋,就看看她在最后的关头还能玩出多少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瓦,吸收了处女作 的经验下一本绝对不会轻易发刀片了TAT。
下一本《不庶》一定要甜,给我往死里甜!
把这一本配角们吃的刀子统统甜回来!把这一本主角甜的地方成百倍地甜下去!
不然被我虐的角色们真得要用怨念来诅咒我了,而瓦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想了一下我还没有开始虐的几个配角……唉,默默哭泣,下一本我再给配角发刀片我就穿书里当配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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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文主角是甜的,he
第60章 伍拾玖 锢梦
慕容涵秋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她动了动,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什么也看不见?难道她瞎了?
这里不是众生苦,因为有淡淡的柴火香味跃入鼻息。
不过她懒得动,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起自己昨日烧了慕容家离开之后,不知要去往何处,走到一处深山中时晕倒了。
忽然,一大片光亮进入视线,打断了她迷蒙的思绪。
她立刻闭上眼睛。
一个说话一惊一乍、带着点儿口音的女声传入耳中。
“哟,姑娘,你醒了哇!”
慕容涵秋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看见一个身着粗衣的年轻女子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女子有一双杏眼,眉弯细长,但脸上长满了斑点,皮肤也泛黄——乍看来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但正是这张普通的脸冲着慕容涵秋温温一笑,让她觉得那笑容比她手中端着的汤药还温暖。
“你可算醒了咧,我昨天在山上打猎的时候看到你晕倒在地上就把你带回来辽。我这里也牟啥药,就随便给你熬了点热汤喝,嘿,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你还真就醒来了哇。”
“你救了我?”她声音沙哑,“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迎曦!我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写,但是老爹说那个迎是迎春花的迎,曦是晨曦的曦。”
“好名字。”
慕容涵秋发现迎曦一直在看自己,眼神巴巴的,看得她居然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迎曦捧着脸,露出花痴般的笑容。
“姑娘你长得真好看。”
“就是……就是……黑眼圈重了点。”
慕容涵秋只是静静看着她,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面对着这张灿烂的笑容,但她自己则一直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贯的冰冷。
她知道迎曦说的黑眼圈是什么。
她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因为一旦睡下,就会被无休止的梦境纠缠,她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在她正式成为众生苦三脉之一的人脉时,萧不辞赋予了她百毒不侵的体质,但却在她心底种下了另一种催噬心智的毒。
那种毒会引出心魔,对像她这种造过无数杀孽的人来说效果尤其显著。
因此她害怕梦境,害怕睡去。
所以她很少真正地入睡,顶多也就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小憩片刻。
于是,长久下来,她眼底便形成了深深的黑眼圈。
疲倦而阴郁的双眸,经常被她掩在斗笠之下,或是被化了妆容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此刻,她深重的眼袋暴露在外,看起来应当十分怪异才是,却被这个丫头说成好看。
有趣。
她卸下心防,难得地会心一笑。
迎曦瞬间觉得她亲近了许多,又拉着她东扯西扯了些。
原来,她是猎户的女儿,曾经随父亲一起住在山里打猎。
后来,父亲失足坠崖,幸好在这之前她已经学到了父亲的手艺,便一人在大山里继续过着打猎的生活。
但瞧着她这纤细的骨骼,其实倒并不适合打猎。
这座山很高。
这件茅屋的位置大抵也是修建在山腰上接近山顶的高处,方才她掀开外面的帘子时外面有点点白光飞入。
是雪。
山顶上下了雪,怪不得这么冷。
迎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抱了一堆木炭,手忙脚乱地生起了火。
好一会儿,火光从她双掌下燃起,照得整间屋子都暖了。
“昨儿下了初雪,怪冷咧!我刚打算生点火烤着可又怕一个人烤太浪费,晚上就正好遇到了姑娘啦,你说这是什么缘分?”
慕容涵秋坐在木床上,腿上仍盖着迎曦的被子。
她就那样看着她生火,逐渐出了神,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挂着的淡淡微笑。
“对啦,姑娘姓什么咧?”
“苏。”
“苏。”迎曦满脸欢喜地重复了一遍。
看着那双笑盈盈的杏眼,慕容涵秋头一次对陌生人说出了自己讳莫如深的真名。
“苏静玄。”
“哪个静,哪个玄啊?”
“静是夜静灯残的静,玄是天地玄黄的玄。”
“?”
“安静的静,玄妙的玄。”
“哇,好名字!”迎曦表现得非常像个小迷妹,“苏姑娘你是江湖中人吗?”
没有等慕容涵秋答话,她已继续道:“我老爹说江湖人最是威风,可以行侠仗义潇洒不羁。姑娘你觉得江湖是什么样的哇?”
慕容涵秋神色平静,用她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江湖,是地狱。”
“哔啵”一声,火光中的木炭响了一下。
迎曦久久地打量着慕容涵秋,与她四目相对之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她才轻轻开口。
“从姑娘睁眼的第一刻起,就感觉苏姑娘活得很苦,如果很痛苦的话……”
那一番帘子被外面的风掀动,可见外面风势之大。
隐隐的呼啸声中,她的声音格外响亮。
“要是不嫌弃,要不要留下和我一起打猎呢?”
屋外风雪交加。
慕容涵秋看着眼前这人,坐在离自己寸许之处,看着自己,一汪眼中映着火光,亮得动人心魄。
鬼使神差地,她答道:“好。”
迎曦开心地笑了起来,却被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要等我了结了恩怨之后,到时候,我回来找你。”
“好嘞!我等你!”迎曦开心地拍了下大腿,“以后这山上终于不止我一人啦。”
“你知道吗?”
慕容涵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以前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像你一样,她对我很好,不仅救了我的命,还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我。”
“嗯,那很好呀。”迎曦说。
“然而,我却亲手毁了她的人生。”
——毁了叶莲灯的人生。
迎曦忽然上前抱住她,温柔地拍了她的背。
“苏姑娘,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真得疲倦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让慕容涵秋真得觉得很累,她躺在迎曦的怀中感到了浓浓的睡意。
迎曦扶着慕容涵秋躺下。
之后,她捣灭了炭火,也钻到了被窝里去。
慕容涵秋很快便已经睡熟了。
不知是不是冷,她微微地蜷缩起身子,身体竟然在轻轻发抖。
迎曦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慕容涵秋,凝视良久后,伸出手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
嘴里还在轻声哼唱曲子。
“风雪归去,重回艳阳天,伊人已不见……”
慕容涵秋入梦了。
时隔两年,她又一次做了梦。
她梦见了十四岁那年。
梦里,那些人都还在。
她带着弟弟来到了慕容府,慕容疏为他们正名,带她姐弟极好。
直到有一日。
一个叫禅寂的禅师说她命格过硬,克人克己,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会被不幸缠上。
当时慕容疏愤怒地驱逐了禅寂,却没想到两三年之后她的预言全部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