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间接害死了慕容疏,害死了新婚燕尔的姐夫,害得姐姐难产而死。
后来,她离开慕容家入了江湖,她加入了众生苦,叛离后又入了无雁门,没想到背上了更多的命债。
若问她为什么而活,她并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背负着罪孽活着,似乎也足够了,她做惯了墙头草,卸下高墙之后,她反而无所适从。
“阿静。”
有谁在叫她。
是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
慕容涵秋在一片荒原中追逐,终于寻着声音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死去的表姐。
她刚想唤她,背影却已转过身来。
洁白的裙摆上布满了殷红的鲜血。
“阿静,你亲手杀了我呢。”
慕容涵秋急忙后退,然而那白影却已然飘至身前。
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轻柔地抚摸在了她的脸庞上。
“这一生,你都替我照顾好小谢,然后,带着罪孽活下去。”
她想后退,动不了。
“要活着,因为他们还在身后看着你呢。”
刹那间,面前的景象开始变幻,前方出现了好多个人影。
慕容涵秋惊悚地看着那些影子,拼命地想要后退,但是动不了。
然后,她看着所有人纷纷转身。
是朱云。
“你还我同门数百条性命!”
是明昭。
“你还我和阿云的十年光阴!”
是千雪。
“姐姐,你把命还我!”
是宁绝。
“把澜炽还我!”
是邢墨。
“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死。”
因为萧不辞所下药物的原因,即使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仍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
她拼命地挣扎。
忽然,她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然而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莲灯。
她朝她伸出手。
笑得绚烂。
“慕容,你把记忆还我。”
她猛然闭上眼睛,从她身边掠过,继续朝前跑去。
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慕容涵秋看到他的身影立刻撒腿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提醒自己。是梦!是梦!
然而那个声音还是传入耳中。
“你看,所有人都想杀你,你瞧瞧自己有多可怜。”
轻柔温和,如春雨微澜。
她要立刻离开这场梦境。
然而在这里她做的只有徒劳的奔跑。
时间意识在睡梦中完全模糊。
她气喘吁吁,背上涌起涔涔汗意。
她跑累了,停了下来,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流寂双手环着她的脖颈,埋在她肩头。
声音温柔和曦。
撕磨在耳畔。
“阿静,我一直在这里,当你不知去往何方的时候,你可以……回到我身边来。”
慕容涵秋转身,冷冷望着他。
然而,在下一刻,面前的人并不再是流寂。
而是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背部的迎曦。
她在哼着曲儿。
“风雪归去,重回艳阳天,伊人已不见……”
随即,慕容涵秋紧紧抓住迎曦的手,捏掉了她手中的刀。
“你要杀我是不是?”
迎曦眼神慌乱地摇着头。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猎户的女儿是不是!”
轰隆——
天边雷声作响。
落在地上的刀不知何时到了慕容涵秋手中,迎曦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
“迎曦!”
慕容涵秋大吼着从梦中醒来。
她不是在木床上醒来的,而是在浅浅的雪层上。
她摊开手,发现手中有血。
她立刻飞奔进房间,房间完全变了个样子。
木床被匕首割得残破不堪,盛炭火的盆子被打翻在地。
没有看到迎曦的身影,只看到了一滩血水。
血水旁边,是她前些日子里用来装化尸水的瓷瓶。
慕容涵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个总是笑着叫她“苏姑娘”的杏眼女孩,慕容涵秋几近崩溃。
她蓦地想起萧不辞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这一副苦相,最适合众生苦。即便来日你离开众生苦,也脱离不了一个苦字。”
她闭上眼,站在屋中沉默了良久。
片刻后,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换上了冷然严肃的面孔。
掀开帘子,回到了风雪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作者是个腐女,一时没刹住忍不住给自己产了点粮吃,产完粮就给自己发了刀子,我错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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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迎曦是紫竹林的人,当然没死啦~
不过本文中不会再写了,点到为止,关于她们的故事会单独写成一个短篇,或者完结后在慕容的番外出现
pps:作者超级喜欢把紫竹林和众生苦两个敌对组织的人组CP…贼带感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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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正题,慕容的戏份基本快结束了,下面几章会洗心革面帮女主找回记忆惹。
第61章 陆拾 舍死
翠竹吟咏,沙沙作响。
邢墨换了一身蓝衣,背着瑶琴侧倚在竹干上。
目光一直凝视着前方——他在等叶莲灯。
已经等了一天了。
数片竹叶扑簌簌地落下,有人来了。
然而邢墨却沉了眸。
来的人不是叶莲灯。
“好久不见,邢副宫主。”
面色煞白,来的竟是鬼郎君。
邢墨露出微微的诧异。
鬼郎君在他面前停下,垂着断臂后空落落的的袖子阴恻恻地道:“短时间内,叶莲灯不会来了。”
邢墨只是扫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你看出来了吧,我的武功恢复了,你都不好奇吗?”鬼郎君笑地十分得意。
“是谁治好了你?”
虽是问了,但邢墨的神情漠不关心。
反而是鬼郎君紧攥着手中的剑,癫狂了起来。
“你知道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吗?”
“被你废了武功之后,我活的就像个笑话,曾经跟在我身后卑躬屈膝的人如今却当着我的面儿骂我死断袖。呵。”鬼郎君轻嗤一声,“于是我回到了风雪城,找到了两年前答应我替我爹治病的人。五年前,就是那个人把七魄铃交于我,要我去闯荡江湖,并答应为他办事。话虽如此,但这个人要我办的事情却并不多,反倒经常给我一些进益提升功力的药丹。几年来我便凭着自身的根基和他的药丹闯出了一些名头。”
“前几日,他治好了我的伤势,并用药丹再度替我修复了内力。之后我昏睡了一会儿,在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和另一个声音怪异的女子的对话,让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和动机。”
“哈哈哈哈,你知道救我的是谁吗?”数日不见,重伤痊愈后的鬼郎君笑得像个疯子,“救我的人,就是莲谷谷主叶莲予!他出谷,就是来接自己的胞妹叶莲灯回家。”
邢墨静静听着这个名字,神色淡然,眼底波澜不惊。
鬼郎君紧接着又道:“她的胞妹,似乎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叫叶莲灯!”
“你错了,他是故意让你听到的。”邢墨淡淡看着他,眼底并无杀意,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他真正要你做的事并不是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只是让你来提醒我——他来了。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并非是真心救你,而且,他让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邢墨觉得话说完了,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不安笼上心头,叶莲灯很有可能出事了,他要先找到叶莲灯。
鬼郎君的面目表情一时之间变得非常丰富,他先是惊愕了片刻,随后是后知后觉的恐惧,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面目狰狞着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每个人都在利用我,每个人都看不起我!哈哈哈哈……”
邢墨已经走远了。
他看着那道蓝色的身影,忽地狂笑着提剑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杀了你替越卢报仇!”
他飞速掠近邢墨,这样看来,他的功夫似乎确实恢复了,并且还进步了许多。
他一边奔上去,一边咆哮:“哈哈哈哈,我看你们能快活到几时!”
竹叶被劲风吹过,纷纷盘旋着落下。
鬼郎君抽出长剑,发出了心底最后的嘶吼!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那一日你为何要让我们做出抉择?你明知道懦弱的人在危急关头会毫不犹豫地放舍爱这种廉价的东西,但那也是我们这些渣滓所奢求的、弥足珍贵的东西啊!何必把这一切爱憎剖析给人看?为什么?明明我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了!为何你们这些强者就可以任意操纵别人的性命,难道弱者就不配拥有性命吗!活得再卑微堕落,也是命啊!”
邢墨就近在咫尺,他愤愤地运功朝邢墨击去。
邢墨转身,回过头来静静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哀。
鬼郎君忽然想起了越卢死前的眼神,也是这样淡淡的悲哀,只是悲哀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一口血从他口中溅了出来。
果然正如邢墨所预料的那样,那人留了一手,并没有真正地救他。
他已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在刹那间,灼烧般的疼痛遍布全身。
在最后关头,看了一眼浓云密布的天幕。
想起那一年,他也是在这样的风云前夜救下越卢并收他为徒,但早在开始的那一刻,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他忽然癫狂地笑了。
心中暗暗许下一个愿望,来生,不做江湖人!
随之,下一刻,血肉飞溅,他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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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
叶莲灯离开了慕容府后便立刻赶往和邢墨约定的地点汇合。但在途中,她发现了慕容涵秋一直在跟踪她。
于是她故意将计就计,将慕容涵秋引到一处偏僻的山林中。
两人简单地交手了一场,慕容涵秋似乎很累,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她,但却多次欲言又止。
之后,慕容涵秋还是什么都没说,和她定下了一个约定,一日之后和她在竹林外的山脚下见面,把所有真相全部都告诉她。
所以,叶莲灯和邢墨招呼了一声后便在蒲城溜达了几圈,之后便到山脚下等慕容涵秋。
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有和邢墨见面,自从昨日那件事后,她和邢墨之间似乎无形生分了许多,或者说,她在有意地与邢墨拉开距离。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和谁见面,却也不知道邢墨一直分毫不移地在原处等着她。
而此刻,叶莲灯躺在一颗树的巨枝上。
树下,慕容涵秋来了,自下而上望着她,面色颓然。
叶莲灯从树上坐起来,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慕容涵秋冷冷看了她一眼,走近背靠着树干。
不知为何,叶莲灯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双腿垂下树枝随着微风轻晃,不知不觉思绪变得空茫起来。
慕容涵秋说话了。
“熟悉吗?”
“嗯?”
“八年前,你我就曾经来过这里。”慕容涵秋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也是以这样的姿势坐在这棵树上,我也是这样靠着这颗树干。”
叶莲灯心弦一晃,一时不知道慕容涵秋说的是澜炽还是她自己,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哦,是吗?”
“呵,还不明白吗?我以为出宫这么久,你好歹能想起些什么。”慕容涵秋轻哼,“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在你记忆中,那一夜你正好遇见了自尽的澜炽,并且滴水不漏地顶替了她?为什么宁绝和邢墨始终不肯亲自告诉你有关澜炽的事情?为什么我会熟悉你的剑招?”
叶莲灯停止了晃动的双腿,遥遥凝望远方,脑中飞速串联所有已知的线索。
确实,她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和澜炽的差别着实太大。澜炽冷傲而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她,市井流氓,路子粗野。
她猜测,邢墨很有可能是澜炽最初的心上人,但后来两人不欢而散,澜炽则嫁入高墙,在数年的朝夕相对中逐渐被感化,便与宁绝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但是为什么正好是她?两个从来不属于她生命中的人凭什么对她无缘无故地好,其中一定有很多复杂的缘由,或多或少与她有关。
从邢墨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嗅到了猫腻。只是,她虽猜忌,却没有理由确定。
然而慕容涵秋却用冷冽的声音敲定了她的疑惑。
“因为你,就是澜炽本人。”
“怎么不说话,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对吧,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你不敢承认!”树下,慕容涵秋的声音逼人心魄。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潜意识里,她确实害怕知道真相。
“那么,作为曾经的挚友,我来告诉你所有的真相。”慕容涵秋抬头望着她,“还记得明昭朱云提到过的的忘生吗?那是一种能改变人记忆的药。”
“所以,如果我真的是澜炽,我是中了忘生?”
“不,你中的是舍死!一种比忘生狠厉十倍的药!”慕容涵秋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似乎随着笑声在一点点地被撕扯,“不仅如此,当初刚入宫的时候你的抵抗意念实在太强,用了忘生之后的一年里我有对你用了好几十种其他的辅助药物!你若能想起半点过往来,倒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