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晚报封面上印着我的脸,到底谁丢人?”
夏夏:“那事你怪不到我头上,兴许记者只是看你长得帅,特意给你了个镜头。”
谢淮神色淡淡:“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谢谢就不用了。”夏夏自觉理亏,“那晚的事我也有错,是我欠考虑,我承认我那天情绪有点失控,不然也不会……”
她顿了顿,老老实实给他鞠了个躬:“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谢淮偏头看她。
“那怎么办?”夏夏破罐子破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赔钱我肯定是赔不起,除非你把我卖了。不然你也让我上一回晚报?不过这有难度。”
“要不这样,你现在把摊子收了,咱俩去找个酒店把那晚没做成的事做了,以此弥补你的损失,好吧?”
“但提前说好,这次我没钱AA,房钱你来付。”
谢淮:“……”
女孩看起来娇娇软软,说出这种话却面不改色脸也不红,淡定得不像话。
他蹙眉,上上下下打量她,忽然注意到她的手。
——垂在身侧,紧紧攥着衣角,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
谢淮忽然就乐了。
“可以啊。”他扬起眉梢,“不仅房钱不用你出,那些皮鞭蜡烛避孕套通通我来买。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走,现在十一点半,我去开个钟点房,出来还赶得上吃晚饭。”
他说着把手里的枕头朝后一扔:“现在就走,谁不走谁孙子。”
夏夏:“…………”
她再开口时嗓音不自觉软了三分:“算了,还是赔钱吧。”
“多少钱能弥补你的精神损失?你开个价,不过要分期,我现在没钱。”
谢淮不说话,她莫名紧张起来,抬起眼角偷看他。
谢淮也在打量她,目光带着思索:“你是新生?哪个学院?”
夏夏点头:“管理学院。”
谢淮说:“下午的新生大会我去不了,你替我签到。辅导员交待的事你记好了,晚上我还在这,散会后过来告诉我开会讲了什么。”
夏夏疑惑:“你一个卖被子的听新生大会干嘛?”
谢淮没说话,她恍然大悟:“你也是新生?可你为什么在这卖东西啊?”
谢淮睨她一眼:“关你屁事。”
*
夏夏空着手回到宿舍时,又到了一个舍友。
蔡芸洗了几个苹果,放在那女孩桌上:“子瑜,吃苹果。”
祝子瑜坐在桌前化妆,偏过头和她道谢。她看到夏夏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蔡芸端着水果筐走回座位:“夏夏吃苹果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全然没有和祝子瑜说话的热乎劲,话音还没落就准备走回位子,夏夏半道把她截胡了。
“吃。”夏夏一副傻白甜的笑,“谢谢你啊蔡芸。”
夏夏把苹果放在桌上打算一会当午饭,眼巴巴看了一会,肚子实在饿得撑不住,拿起来吭哧吭哧啃了。
蔡芸疑惑:“我刚才见你进超市了,你没买被子?”
夏夏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下午再说吧。”
蔡芸深深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超市存货不多,你想买最好快一点。”
夏夏点头,脚踩着椅子,小腿皮肤白皙得扎眼。
她把苹果吃得干干净净,核上啃得一点肉都不剩,吃完出去走廊上的洗漱间洗手。
蔡芸走到祝子瑜背后:“子瑜我跟你说,那个夏夏真的太奇葩了。”
……
祝子瑜也是坐长途火车来的,她睡夏夏对床,收好东西就爬上床睡觉,整个人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可她长相极美,状态疲乏时妆容依然精致,困倦眯起眼睛时像只慵懒的纯种贵族猫。
新生大会晚上开,傍晚蔡芸约祝子瑜去食堂吃晚饭,却没问夏夏。
祝子瑜被蔡芸拉着手臂,神色有些不耐烦,蔡芸却一脸笑意。
蔡芸总是找话题和她聊天,祝子瑜不大喜欢和她说话,嘴里的词一个一个朝外蹦,蔡芸却毫不在乎,心甘情愿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祝子瑜架不住她这么热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给她甩脸子。
祝子瑜看着夏夏:“一起?”
夏夏摇头:“你们先去。”
宿舍里走得没人了,夏夏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钱倒出来。
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两张十块外加四个钢镚。
银行卡里剩了一百整,支付宝余额为零。
一百九十四块钱,她全身上下的所有积蓄。
她捂着头,闷闷撑在桌面上,嘴里嘟囔:“失算了,狗比学校竟然连被褥都没有……”
按她原本的计划,这些钱省着用怎么也能撑一两个星期,随便出去找个发传单的兼职日结八十,后续也能慢慢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可要买床褥就没钱吃饭,不买床褥……
她中午出门还没走远,听见蔡芸在屋里和祝子瑜说:“那夏夏真的太奇葩了,来宿舍第一件事是粘鞋子,她那双破鞋换我是要直接丢掉的,她还随身带着502和牙签……你没看到她那手机,充话费送的吧?我家抽屉里好几个。我的天啊……”
……不买床褥估计明天整个学院都知道她奇葩了。
夏夏拉开那个一直没打开的箱子,里面零零碎碎装了很多东西。她上午才掏出来牙签和502就被蔡芸喊奇葩了,蔡芸如果看见这些,估计能当场晕过去。
摔碎一个角的老旧台灯、两个全新但封皮土掉渣的笔记本、十几个掉了漆的衣架、一本掉页的英文字典、半瓶洗发露、一个印花磨掉色的保温水杯……
夏夏整理好东西快六点了,她锁上宿舍门朝教学楼的阶梯教室跑去。
南大历史底蕴厚重,每一栋楼每一条路都取了名字,从宿舍区通向教学楼的小路□□和路。
谢淮就在春和路上摆摊,他上午的被褥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一套摞在旁边,地上堆了几个大箱子,他从里面掏出来暖水瓶、蚊帐和台灯,整整齐齐摆在地上。
夏夏站在远处看,心想谢淮也真是个奇人,别人新生第一天忙着报道整理宿舍,他却有条不紊在这卖被子,卖完被子晚上又卖水壶。她怎么想也琢磨不透这人是干嘛的。
夏夏出门晚,到阶梯教室时座位几乎坐满了,只剩第一排对着讲台的位置空着。
管理学院这一届的辅导员叫伊美贤,三十多岁的年纪却生着一副二十岁的长相,穿着十七八岁少女的穿搭,妆化得也巧,和大学生走在一起完全不违和。
她一人讲了两个小时,全程板着脸,看到下面有人玩手机就停下说话。
夏夏手机放在宿舍充电,此刻有些无聊,撑着脸颊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困得下巴一吊一吊的,她刚打算趴在桌上补个觉,讲台上说话的声音停住。
伊美贤盯着她:“第一排的女生,我说话这么让你犯困?”
夏夏立即支起脑袋,老老实实坐好。
伊美贤讲完话后没有点名,而是从桌下掏出一沓卷子递给旁边的姜景州。
姜景州分发下去,座下的同学面面相觑。
伊美贤:“你们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袋子里应该装了一本校规手册和一张A4纸,A4纸上的字是我坐在办公室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让你们把校规手册看仔细了。”
她扬扬下巴:“话我带到了,你们看没看测验一下就知道。一百分满分,六十分及格,不及格补考到及格为止,卷子拿到手里就开始吧。”
夏夏:“……”
她收到通知书的时候确实看到里面有本小册子,看到封皮上写着校规二字连第二眼都懒得看直接扔进垃圾桶了。
那张A4纸她也看到过,家里的餐桌摇晃一个星期了,她把A4纸对折几下后拿去垫桌角了。
阶梯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伊美贤发完卷子就出去打电话了。
教室里骚动起来,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掏出手机查答案。
姜景州站在讲台上监考:“你们动作轻一点,别闹出太大声音。”
他看夏夏望着卷子发呆迟迟不下笔,朝她走过去:“手册没背?”
夏夏犹豫,谢淮只让她帮忙签到,没说要她帮忙做卷子,这事她就算不做谢淮也挑不出她的毛病……可她刚刚看到谢淮摊子边还剩下一床被褥,如果能和谢淮把关系搞好,说不定能想想办法从他那搞来一床被子。
她抬眼看着姜景州,神色怯怯的,像只小白兔:“……学长,我有个朋友没来。”
姜景州也没为难,直接抽了张卷子给她:“别让伊老师看见。”
夏夏开始做卷子,上面的题全是关于南大的校规知识。
她看得一脸懵,正发着呆,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声:“答案有人传到新生群了。”
教室顿时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夏夏手机落在宿舍了,正东张西望想找后排带手机的同学借张试卷看看,伊美贤打完电话进来了,大家纷纷把手机收起来。伊美贤依旧让姜景州监考,自己坐到夏夏旁边玩手机。
夏夏笑容凝固在脸上。
伊美贤不回头,姜景州也不管事,后面的同学光明正大拿出手机抄。
夏夏坐在伊美贤身边,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把试卷上的题懵了一遍,又趁伊美贤不注意将谢淮的试卷抽出来写。
一小时后,伊美贤起身收卷。
夏夏卷子涂涂抹抹跟鬼画符一样,迅速把自己的名字写好,翻出谢淮的卷子打算将他的名字也写上,笔尖落到姓名栏却迟迟落不下笔,停滞三秒后,她眨了眨眼睛。
*
夜,九点。
南城厚重的云层在夜里消失不见,留下一弯清冷的月亮悬在半空。
谢淮的摊子还没收,夜里风凉,他坐在小马扎上,黑色T恤外披了一件蓝色外套。
这时摊上没什么人,他神情淡淡,那股拽拽的劲又不受控制钻出来了。
夏夏走到他面前,递了张纸给他:“辅导员说的重点,我都给你记下来了。”
谢淮瞥了一眼:“就这些?”
“还突击考了校规,辅导员也真够阴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散会后我问了,根本没人准备。”夏夏殷勤地说,“不过哥你别担心,我帮你做了一份交上去了。”
谢淮挑眉:“是吗?”
“就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夏夏心不在焉拨了拨手下装蚊帐的塑料纸,“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谢淮淡淡道:“问。”
夏夏:“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谢淮不耐烦:“我有必要知道这个吗?”
“当然没有。”夏夏笑靥如花,“那哥你叫什么呀?”
谢淮:“……”
夏夏忐忑:“我虽然帮你做了一份,可收卷的时候发现你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夏夏见他眉梢蹙起,连忙补救:“但我把卷子交上去了,你现在去找老师说忘记写名字肯定来得及,学长说这个考试不过要反复补考,总之很麻烦,你快去吧。”
谢淮脸色这才稍稍转晴。
夏夏偷看他:“你不生气了吧?如果你不生气,我这还有另一个小意外……”
“……就是,收完卷子后伊老师点名了。”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磕磕巴巴地说,“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那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很正常,没给你答到,这……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说对吧?”
谢淮:“……”
第5章
散会的新生从教学楼涌出来,春和路上热闹起来。
南城凉飒飒的晚风吹在手臂上,却吹不散眼前的尴尬。
夏夏:“你别生气,咱们商量商量,或许我可以从别的地方补偿你。”
她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偷偷观察谢淮。
谢淮摘下腕上的凤眼菩提把在手心里玩。
他挑眉:“别的地方?皮鞭蜡烛还是手铐跳.蛋,既然你这么诚心,我也给你个机会,你自己选吧。”
“……我也挣扎过的。”夏夏说,“你知道吗,在签到的时候我想了好久你叫什么,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学长有点像,我还特意去问他了,结果他也不知道。”
暑假时夏夏加过一个新生群,许多学长喜欢在新生群找学妹聊天,鲁朔就是在群里认识的。他当初在群里连发好几条消息,大意是免费传授南大赚钱秘籍,想学怎么赚钱可以加他,但只教学妹。
这种搭讪方式放在平时夏夏根本不会理,可和钱挂上钩她就多少有些兴趣。
她加了鲁朔好友,开始对方很热情,把她拉到小群里,给她讲了一晚上他曾经靠着在新生报道期间卖被子卖台灯赚了几千块钱的经历。
可每当夏夏问他东西在哪批发,怎么运到学校,怎么吸引人来买,鲁朔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夏夏看出他多少有些吹牛的成分在里面,撩妹的兴趣远远大于传授经验,渐渐就不怎么说话了,魅惑小妖就是这时候进群的。
夏夏不说话,但偶尔会窥屏,越来越觉得鲁朔不靠谱,也越来越觉得魅惑小妖这个姑娘有点傻。
魅惑小妖天天那一副可爱表情包刷屏,不管鲁朔说什么,她一定第一时间跳出来发一个么么哒,而后敲一句:【学长真是太厉害了呢!】
刚刚签到的时候,夏夏没想起来谢淮叫什么,可谢淮卖被子卖台灯这些举动又有点像鲁朔当初吹过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