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想家——星河蜉蝣
时间:2019-07-10 10:21:49

  夏夏低眉丧眼,宁肯看脚下铺着的落花也不看他,谢淮转身走了,她又拉住他手腕。
  “等等。”她绕到他身前,“我看看。”
  谢淮瘦了不少,他虽然本来就是劲瘦的身材,但瘦而不弱,每次夏夏和他走在一起都觉得很有安全感。半个月没见,他下巴尖了,脸色也因为关在屋里许久不见太阳略微有些苍白。
  夏夏说:“你瘦了。”
  谢淮手腕被她握在掌心,他目光落在女孩细白的手上,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晚那清晰又真实的梦来。
  梦里的夏夏清纯又娇媚,汗涔涔抱住他,她浑身软得不像话,张口咬住他的脖颈,软滑的唇舌把他魂勾留在了梦里,一时三刻逃不出来。
  谢淮觉得自己禽兽又畜生,一边让人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又在梦里念念不忘肖想,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混蛋的人,如果年少时的谢淮知道他有一天会窝囊成这样,一定能气死当场。
  别人说喜欢,谢淮拒绝,原因是不想浪费时间。
  而那人换成夏夏,他装作毫不在意,是不想让夏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夏夏咬着嘴唇:“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没有。”谢淮回过神,“陪我吃个饭吧。”
  *
  谢淮点了两百块的冒菜,一个人吃掉一桶米饭。
  夏夏捧着碗坐在他对面和他啰嗦。
  “这些天你不在,快递都是源太在帮你打理,我偶尔也会过去。”
  “燕姐把事情善后了,她说要请我们吃饭。”
  ……
  谢淮夹牛肉给她,又给她空了的杯里倒上酸梅汁。
  两人一个说话一个吃饭,就像从没闹过别扭一样,夏夏一个月没好好看他了,难得有机会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心里酸酸的。
  “淮哥,谢谢你。”她说,“那天的事你把它忘了吧,你说得对,我是挺没良心的,还对你甩脸色。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你心里怎么想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谢淮说。
  他结了账,夏夏跟在他身后出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把我当个小玩意。”夏夏认真地看着他,“你就是可怜我,同情我,看我一个人在苦海里扑腾,路过时顺手救了我。是我想太多了,我自己一身水,还想把你身上也沾湿了。”
  ……
  谢淮站在眼前,她控制不住难过,絮絮叨叨把这一个月来胡思乱想的话全都吐出来。
  她低眉顺眼,乖巧又柔顺。
  谢淮看着手里刚喝完水的空塑料瓶,忽然想起夏夏在街上打架的事情。
  ——她神色冷漠,满脸怒火,几下就把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打得抱头哀嚎。
  在拘留所的日子,他每每想到这事总在疑虑,那个状态下的女孩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凶起来的模样令他看了都有些害怕。他一时拿捏不好夏夏是在发火,还是平时都在和他装乖。
  谢淮颠了颠塑料瓶,又软又轻。
  他抬起手,带着尝试的心理朝夏夏头上打了一下。
  “啊!”夏夏捂住脑袋,“为什么打我?”
  谢淮不能说想试探你。
  他想了想,兴师问罪:“姓赵的为什么要送你?”
  “我是他儿子的老师。”夏夏无辜地说,“我打不到出租车,他就送我过来了。”
  谢淮又打她一下:“他是看上你了吧。”
  “他那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会看上我啊?”
  “哦?”谢淮继续打她,夏夏的头发已经被他弄乱了。
  夏夏理了理头发,“淮哥,你能别打了吗?”
  “不可以。”谢淮打得越发起劲,“他就是对你不怀好意,他就是想追你。”
  他手下的塑料瓶噼里啪啦响,夏夏被他打烦了,吼道:“别打了!他想追我行了吧?”
  谢淮:“你吼什么?还分得清谁是大哥谁是小弟吗?”
  夏夏脾气上来了,忍不住说:“谁他妈要当你小弟啊?”
  “难不成你还想当我爸爸?”
  他只是随口一说,看见女孩表情变了,才想起现在和从前不一样,夏夏说这种话不再是开玩笑了,她的言语里藏着许多女孩细致的小心思。
  他蹙眉,刚要补救,夏夏疲惫地说:“是妈妈。”
  她神情平静:“赵晋松想追我,赵珊琪想追你,咱们俩再各自努力一下,几年以后,你说不定就得喊我一声丈母娘了。”
  谢淮:“…………”
  他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夏转身就走,谢淮又控制不住看向手里的瓶子。
  夏夏以往在他面前说话都温声细语,就连音调都没抬高过,刚刚吼他是有史以来破天荒头一次。
  也不能只凭这个就说夏夏在装乖吧?
  谢淮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那么欺负人家,吼他一句也是正常的。
  他想着,手又不安分地抬起来。
  他像个顽皮的孩童,玩心重又闹腾,轻轻把瓶身在女孩头上敲了敲。
  夏夏转过头,冷漠地看着他。
  谢淮眨眨眼,紧接着,瓶子被女孩夺走。
  她反手把瓶子砸在他头上猛敲:“你他娘的没完了是吧?你打谁呢!你再打一下试试!老娘搞死你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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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社会角色是指我们对处于特定位置上的人的行为期望, 当某种行为方式被认为是有效的, 它就会被加以固定,成为指导人际关系的准则……”
  初夏阳光明媚,教授目光从PPT挪开,扶了扶眼镜:“后排那位男同学, 你想出去踏青吗?”
  谢淮听课走神, 他在看窗边的夏夏。
  女孩脊背笔挺, 谢淮只能看到她单薄的背影与姣好的侧脸。她认真听课,偶尔低下头做笔记, 鬓边新生的绒毛跟着上下颤抖, 被窗外的阳光一晒,泛着淡淡的金黄。
  谢淮笑笑:“不想。”
  他低头, 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本子里某一页夹着一张白纸。
  他展开来,纸上画着一副卡通简笔画。
  “……角色扮演是指具备某种角色的条件者去承担这种角色, 并按其行为规范活动的过程, 此概念最早由米德提出。”
  “角色扮演常会面临种种失调现象, 而角色失败就是角色失调的表现之一……”
  简笔画是刚开学的班会上他画来威胁夏夏的, 被夹在书里大半年, 碳素笔的痕迹已经褪去了大半,画面内容却依然可以清晰看出来——代表谢淮的小人拿着棒槌殴打代表夏夏的小人。
  谢淮拿过笔,在简笔画的旁边打了个叉。
  他将纸折好夹回本子里,照着PPT认真抄写笔记,教授讲完这一课, 他在角色失调的笔记旁又画了两个小人,这次两人对调,打人的换成女孩。
  谢淮最后一笔落下,挑起眉梢。
  夏夏那晚拿着矿泉水瓶追着他打了一条街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想起来就牙痒痒。
  谢淮想,一定是我太宠她了,让她这么无法无天。
  他得找个机会从头到脚好好给夏夏做个认知教育,以便重新明确她对自己的定位。
  *
  夏夏下了晚课,顺路去取快递。
  快递亭前排着长队,都是刚下课的学生。
  夏夏站在队尾假装玩手机,眼睛时不时瞄着在最前面亭子里找快递的谢淮。
  队伍一点点挪动,轮到夏夏,谢淮坐在椅子上不动了,他盘着菩提珠,静静看着她。
  她报了快递号,梁源太帮她取过来。
  “夏夏,帮我撕一下。”梁源太没指甲,快递盒的胶纸抠不下来。
  谢淮:“别跟她说话,这女人凶死了。”
  夏夏没理他,低头给梁源太撕纸。
  谢淮递给她一个快递:“我也撕不下来,你也帮帮我呗。”
  夏夏:“滚啊。”
  夏夏后面已经没人了。
  谢淮把纸盒朝桌上一磕:“源太你出去。”
  梁源太刚要听话地出去,夏夏说:“不准出去。”
  梁源太:“……”
  谢淮直接把梁源太推出门外。
  他拉下卷帘门,扯开门旁的电灯拉线。
  外面世界的声音被隔绝开,漆黑的夜色也被挡在外面,小小的一方空间被灯光照得温暖明亮。
  谢淮逼近,夏夏后退,身体贴到卷帘门上。
  “你越来越能耐了,敢让我滚。”谢淮说,“抬头,让我看看这么硬气的人长什么样子。”
  夏夏抬起头,瞳孔黝黑,眼里倒映着橘色的灯光。
  “原来是夏夏啊。”谢淮语气散漫,“可我记得夏夏从前不是这样。”
  他问:“你是精神分裂,还是之前的样子都是装的?”
  夏夏被他堵在身体和门之间,没有空隙逃出去。她鼻子正到谢淮胸口,他身上的T恤是刚换的,离得近了,洗衣液清新的味道就钻到她鼻孔,她心猿意马闻着,甚至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脸上却装作波澜不惊。
  “没有装。”她平静地说,“在你面前乖是因为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要对你温柔?”
  她先是在街上打架,又是暴躁地拿矿泉水瓶殴打谢淮,这些样子被谢淮看到了,她也有些自暴自弃。
  谢淮曾说过喜欢她乖,现在她乖巧的假象破碎,谢淮原本就不喜欢她,看到这些后更不可能喜欢她了。
  她问:“你把门打开,我要回去。”
  谢淮说:“不开。”
  夏夏疑惑看着他:“现在已经很晚了,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屋子里合适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这样问,谢淮也说不清。
  拘留所出来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说是闹别扭,夏夏没再躲着他;说是和好了,却也再不像从前那样亲密。
  夏夏不粘着他了,也很少主动和他讲话,除了谢淮来不及吃饭依然会给夏夏发消息叫她带饭,就只有她来取快递的时候谢淮能短暂地从正面看她几眼。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一个没法开口,一个不知道说什么,蹉跎着日子也就一天天拖过了。
  谢淮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看她了。
  夏夏天生一张乖乖女的脸,哪怕见过她另一面以后,在谢淮心里她依旧是那个又甜又软的女孩。生气时很甜、暴躁也很甜、就连当街打他时手里举的塑料瓶子都挺甜的。
  夏夏低着头,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凑谢淮这么近,正在抓紧时间偷偷闻他身上的味道。
  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得一次闻个饱,留着回去慢慢回味。
  谢淮:“孤男寡女,你还怕我非礼你?”
  夏夏说:“该怕的人是你吧?你最好把门打开,不然我能做出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这里没人看见,我一个冲动把你强.奸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淮:“……”
  他明白了。
  夏夏现在是彻底破罐子破摔,随便张口一句话都能把他噎死。
  他侧身挪开,桌上放着夏夏的快递盒,他拿起来晃了晃:“买了什么?”
  夏夏最近天天买快递,次次都是一个小盒,轻飘飘的半分重量都没有,谢淮每次都好奇里面装着什么。
  夏夏说:“给我。”
  谢淮更好奇了:“看一眼都不行?”
  夏夏啪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给我!”
  谢淮嘶了一声:“你他妈的……”
  他对上女孩冷静的眸子,想脱口而出的那句“你他妈的敢打我”咽了回去。
  “行。”谢淮完全了忘了自己要教育夏夏这件事。
  他怂了怂:“给你就给你。”
  *
  夏夏回到宿舍,随手把没拆封的快递盒扔进垃圾桶里。
  她打开淘宝,点进个人主页,物流显示还有三个包裹在路上,一个包裹未发货,全是九毛钱包邮的黑色橡皮筋,明天到一个,后天到一个,大后天还会到一个。
  她点进店铺,把大大后天的订单下好,关掉手机从书桌上抽出一张交换生申请表。
  南大社会学系每年都有一个交换生名额,对象是邻省的海大。
  海大是国内重点大学,社会学的专业排名也在南大之上,学生去交流一年后经历会写在个人档案上,如果交流期间学业出色可以顺延一年,直接在海大学习两年,大四回校,到时毕业证会盖上两所学校联合培养的钢印。
  这一个名额是整个专业的人挤破头都在抢的,只看学年绩点和英语四级分数,谁成绩高谁就有资格得到交换名额。
  邢鑫开班会说这件事的时候,夏夏留意听了,等班会结束人散去以后,她去找邢鑫要了一张表。
  蔡芸当时也在,见她来拿表格脸直接拉了下来。
  夏夏填好表格夹在书里,戴上耳机做英语听力。
  马上就要考四级了,她每晚都会固定刷一套题。
  蔡芸洗漱回来,冷嘲热讽:“我劝你还是别参加考试了,你高考英语才九十分,再怎么做真题也过不了四级。”
  夏夏把耳机音量调大,淡漠地说:“你闭嘴吧。”
  *
  六月。
  四级考试在上午九点,夏夏提前出发,先去食堂吃早饭,又赶去伊美贤办公室递交换申请的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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