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的五指山——卿隐
时间:2019-07-11 09:41:02

  似乎是好久没想起那人,乍然一听到别人提起,沈晚还懵了一瞬,紧接着就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看向刘细娘的眼中就带了几分警惕。
  刘细娘轻笑:“娘子不必如此,细娘并非有何阴谋,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无处倾诉,左右娘子此刻得闲,若不嫌细娘啰嗦,便听上两耳朵,权当听了个趣事解个闷。”微微一顿,又道:“不知娘子可听说过永安公府?”
  永安公府?沈晚下意识的开始回忆,几乎是片刻就想起了是哪个,大齐朝的一等一的世家。之前虞夫人还跟她们八卦过她们家庶女的事情,就是那忠勤伯爵府上的长媳,最终用了手段勾搭上了府上二公子,令二房不得不一肩挑两房的那个。
  “想来娘子也是听说过得。只是有一件事怕是娘子未曾听说,便是永安公府的世子和细娘早已定了亲,若是刘家没这场意外的话,细娘如今只怕早已嫁入了永安公府做了世子妇。”
  听到这沈晚便有些诧异,她之前怎么听说皇上是有意撮合她跟那霍殷的,怎么跟永安公府的世子还扯上了?莫不是她之前听说的只是谣言?
  刘细娘嘲讽的一笑:“娘子怕也听说过霍刘两家要结亲之事吧?此事并非谣言,不过那人不肯点头,所以只得作罢。之前也的确是父亲做的不地道,瞒住了我已定亲给永安公府的事情,欲另结他亲。那事作罢之后,永安公府倒是不计前嫌,只道盟约犹在,并定好了迎娶日子。”
  说到这,沈晚明显感到刘细娘的情绪有些波动,似怨似怒又似恨。
  “我做好嫁衣,满心待嫁,可父亲一病倒,永安公府就开始借故拖延婚期。父亲一去,他们索性撕去伪装,公然毁约。如此倒也罢了,偏那永安公府的世子不肯罢休,几次三番上门苦求,要我与他再见上一面。可恨我当时天真幼稚,顾忌青梅竹马的少年情分,便应了与他一叙。”说到这,刘细娘眸中隐含泪光:“娘子可知后来发生了何事?”
  沈晚别过眼,低声道:“若是难受,你便莫再说下去罢。”
  刘细娘摇摇头:“他要我暂且委屈下,答应过门做他的妾室,可我又岂能答应?之后他便恼羞成怒,或者是早有预谋,敲晕了我带到了之前寻好的隐秘之处,行那不轨之事……他以为我刘细娘没了清白身子就会任他摆布吗?他错了。”
  刘细娘的声音陡然便得又冷又烈:“我是主动找到那人府上,本打算舍了这身残躯委身于他,便是玩物也认了,只求借他之力达成心中目的,只要让永安公府不好过,让他得到应有报应。不成想,那人需我做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也是,这具身子已是残花败柳,想那人那般自命非凡眼高于顶,只怕是不屑一顾了。不过那人也的确言而有信,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可永安公府已是焦头烂额的局面,再往下走一步,只怕离那家破人亡也不远矣,着实快意。”
  沈晚闭了眸,略有疲倦的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细娘看她:“娘子,你可觉得细娘是个心狠之人?可觉得细娘心胸狭窄不大度?毕竟两家世代交好,那家世子与我亦是青梅竹马。”
  沈晚未睁眸,只是淡淡道:“我又不知你疾苦,又有何资格劝你大度?”
  刘细娘一怔,继而娇红的唇瓣缓缓勾起直达眉眼的笑,笑靥如花。可顷刻,又缓缓的收回。
  抬头透过支开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明媚春光,刘细娘的眸光似乎放的很远,声音亦有些缥缈:“娘子,外头景色正好,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外出走走?”
  浑然未觉刘细娘的那丝异样,沈晚想了想,似乎还真有些日子没有外出了,稍微一思忖,便点头应了。
  
 
  ☆、56. 第 56 章  秤砣虽小压千斤
 
  时光容易把人抛,转眼间便到了金秋八月,而沈晚这胎已坐足了十月。
  汴京城内有名的稳婆早些时日便已在顾府候着,沈晚的饮食坐卧她们都加以提点,平日里看护她便如眼珠子般精细。
  这日吃罢晚膳后,沈晚觉得腹中阵阵抽痛,隐约有发动迹象,几个稳婆便知时候到了,一边连声嘱咐她莫要慌乱,一边有条不紊的扶她到卧房,令丫鬟婆子们准备热水剪刀等物。
  沈晚一发动,吴妈就忙不迭的让人去侯府报信,没过一会侯府便来了人,却是那掩不住焦急和喜色的秦嬷嬷,带了好几箱的小儿衣物鞋袜,件件皆不重样,也不知准备了多久。
  “我就算着是这些天会发动。稳婆怎么说?胎相可还正?顺利否?”听着产房里的动静,秦嬷嬷难掩喜色,对着同样在外头等候的吴妈一叠声问道。
  吴妈一个劲点头:“顺利,顺利着呢嬷嬷。这些稳婆可都是汴京城内一等一的好手,不知给多少达官贵人家里接生过,那在鬼门关里挣扎的都抢赢过好些回呢,更何况娘子这般胎位正的?稳婆说了,不等天明,等能顺利产子。”
  秦嬷嬷一听大喜:“确定是麟儿?”
  吴妈拍拍胸脯:“确定。那几个稳婆眼光毒着呢,从不带差的,确定是小儿郎无疑。”
  “好,好!”秦嬷嬷喜形于色。
  产房里,已挣扎两个多时辰的沈晚只觉得气力殆尽,便是口中的厚纱布咬起来都不太有力气,更遑论痛苦尖叫了。
  “娘子,再加把劲娘子,马上就要看到孩子头了……”
  稳婆大声叫嚷着让她一鼓作气再使把劲,可沈晚真的觉得整个人痛的都要分成两半,喘着气犹如被捞上砧板搁了许久的鱼,便是连扑腾都觉得没半分力气。
  刘细娘在榻边拿帕子给她擦了汗,神色中亦有几分焦急:“娘子只怕是没力气了,还是先让她含片血参缓上一缓罢。”
  稳婆瞧那娘子面色惨白,浑身跟刚从水里捞出来般,软软瘫在那要晕不晕的模样,的确头疼。本来这娘子胎位极正,还以为不过一个来时辰便能顺利生产,不成想却是如此娇气,隔一会便痛的守不住,本来一鼓作气能生下的事,硬是拖了两个多时辰。
  只能依言拿了参片给她含上。过了会,见那娘子面上回了些血色,那稳婆便郑重劝道:“娘子,妇人产子大都没有不经历这番痛的,您这厢千万要使劲忍过,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要是两次三番您都这般半途而废,您这厢多受罪不说,孩子腹中憋久了,那也是不妥的。”
  沈晚闭眸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她又何尝不知这道理?她也不想拖着受罪,可这身子真是不争气,坚持到这会没有痛极晕死过去,已然是她用尽毅力忍耐的结果。
  深吸口气,沈晚重新咬了纱布,这次说什么也要一鼓作气生下来,否则再来上几回,饶是有心也无力了。
  寅时二刻,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产房终于传来一声婴孩嘹亮的啼哭声。
  顾母双手合十喜极而泣,天知道这几个时辰她等的有多么提心吊胆。
  顾立轩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懈了下来,长长松了口气,这厢总算有结果了。
  秦嬷嬷难得眉开眼笑,那张素来严肃的老脸此刻看起来慈祥了许多,急急上前靠近产房两步,忙问:“可是小儿郎?”
  不多时,产房便传来稳婆兴高采烈的道喜声:“是的嬷嬷,是个健壮的小儿郎呢!顾家真是好福气呢。”
  秦嬷嬷顿时喜不自胜,又是连声几个好字。
  顾立轩一边让下人去拿准备好的红包,另一边则对着秦嬷嬷拜了又拜:“多谢嬷嬷厚爱。今个让嬷嬷受累了,还请嬷嬷这厢移步厅堂,吃口茶稍坐歇息,待产房那厢拾掇妥当了,定让人抱来给您瞧上一瞧。”
  秦嬷嬷回过阀来,也觉得身子又疲又倦,毕竟上了岁数,扛到这会难免也有些捱不住,遂听了他的建议,到厅堂先歇着去了。边吃茶的时候,心下还暗自琢磨么着,不知这小儿郎长得肖谁?可会肖他们家侯爷?一时间,心下又多了几分期待。
  侯府那边,这一晚上,书房内灯火通明直至天色破晓。
  待到钱叔从顾府赶过来报信,说到生产顺利母子均安,书房内沉寂压抑的气氛方有所缓和。
  秦九将早就准备好的补品等物让那钱叔拿回顾府,紧接着又让人套马,将早候在府上的张太医又送回了家中。
  张太医临去前,迟疑了会到底掀了轿帷,让那秦九附耳过来,对他低声嘱咐一句:“女子生产过后,若要行那房事,少说也得两月有余。”说完,便老神在在的重新坐回轿内,放了轿帷,任那秦九纠结的立于风中。
  沈晚产子之后,就犹如猛然间散了胸口间提着的那口气,瘫软在榻上昏昏欲睡。
  刘细娘示意那稳婆将尚在啼哭的婴孩抱过来,轻轻摇了摇沈晚的胳膊,道:“娘子,您先看眼孩子,瞧这小儿郎生的多壮实,将来定是个英武的好儿郎。”
  沈晚又提了些精神。她努力睁开眼,侧头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孩,刚生下来的他面皮微微泛红有些褶皱,可不影响她看清那尚未长开的五官。那鼻子,那唇,那眉,都像极了她。
  可能是刚降临人世很是不适,他委屈的憋着嘴,大声的哭着,四肢也有力的扑腾着,似乎在抗议众人的无动于衷。
  沈晚看着看着,突然就落了泪。
  刘细娘见了,微怔,继而沉默。
  一旁的稳婆见了,慌忙劝道:“哎呀娘子,月子期最忌讳妇人落泪,便是心中多有欢喜,也得稍稍忍些,否则易哭伤了眼睛。需知月子里落下的毛病,对咱妇人来说,那可将伴随一辈子的。好娘子,您这厢可千万悠着些。”
  沈晚痛哭不止,明明早就没了气力,此刻却偏能哭出声来,断断续续,足矣令那些个稳婆手忙脚乱。
  好在,到底是刚生产完力竭,没过上一会,便没了气力哭睡了过去。
  几个稳婆方松了口气。不由面面相觑,生了儿子高兴的见过不少,哭成这般的,倒是极少见。
  洗三那日,是由收生姥姥也就是那日给沈晚接生的稳婆来具体主持,其他的事情皆由顾母来张罗,至于沈晚因她尚在坐月子用不着她出面,所以就卧榻休养。
  顾母一大早就按规矩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产妇卧室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
  因洗三这日只限亲友来贺,顾家这边除了顾立允闻得信提了贺礼前来,便是那所谓的‘亲戚’淮阴侯府,遣了秦嬷嬷等人,提了些金银锞子黄白首饰等珍贵精细物件前来。别看只寥寥几人,却是无比郑重而重视,午膳过后,吉时一到,那洗三仪式便正式。
  顾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里添一小勺清水,放一些金银锞子,再就是一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谓之“添盆”。
  “添盆”后,便是“响盆”。收生姥姥一边洗,嘴里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
  顾家人在旁听着祝词,再听着孩童嘹亮的哭声,无不嘴角含笑,目带期望,只觉得日子愈发有了指望。
  
 
  ☆、57. 第 57 章  那便让她拧着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来月,沈晚便卧于床榻坐起了月子,虽说生产也算顺当,可到底还是有些伤了元气,饶是每日补品不间断,身子骨可还是有些虚弱。
  孩子那边有顾母和奶娘在看护,便是极少抱到沈晚这边来,沈晚对此也不主动要求,便是几次抱来,也均以头疼受不住吵闹等缘由让人又抱了出去。几番之后,顾母便更少让人抱来。
  汴京大户人家均会给孩子请个专门伺候的奶娘,一则是权贵家身份的象征,二则是方便产妇身子快速恢复。于顾家而言,奶娘的花费自然是不必他们操心,淮阴侯府早早的就请好了两个奶娘备着,自然是少不了那小儿郎的一口吃的。再者,也不知那沈晚是不是伤了身子,至今都未下奶,便是有心让她亲自来喂养,怕也无力而为。
  至于孩子的名字,顾立轩特意去淮阴侯府请示了一番,得知那霍侯爷竟放手任由他们顾家来定,差点喜极而泣。这莫不是意味着,那霍侯爷真的是言而有信,让这孩子彻底属于顾家?
  归家之后,他便翻阅各类典籍,兴奋的几宿难眠,总算挑出个勉强满意的名字,顾猷渊。《易经》中有“潜龙在渊”一说,猷便是犹,犹如潜龙在渊,可见那顾立轩对此子期望何其的高。
  满月之日,顾家办的隆重,亲朋好友同僚邻里汇聚一堂,当日的酒宴摆的,几乎征用了顾府门前的整条街。
  满月这日剃胎发本应由舅舅主持,可顾立轩那混不吝的岳家那是众所周知,早前就一刀两断了,别说去请人,便是他们那些人不请自来,只怕顾家人都能拿扫帚轰出去。因而这主持这仪俗索性就由了孩子的本家叔叔,顾立允来担任的。
  剃胎发亦有讲究,额顶要留“聪明发”,脑后要蓄“撑根发”,眉毛则要全部剃光。剃下的头发剃下来后,顾母小心接过,仔细收藏好。待行完最后出门游走这项仪俗后,孩子便被抱了回屋,至此仪俗完毕。
  众人开宴。
  直到宴席结束,沈晚都未曾露过一面,有家眷问起,顾母直淡淡笑道,是伤了身子,月子得多坐些时日。
  众人见顾母谈兴不高,遂止了这话茬。
  沈晚是听那刘细娘回来予她讲,孩子的满月宴如何如何,那顾立轩也当众公布了给孩子起的名字,大名顾猷渊,乳名阿虿。
  阿虿……沈晚唇齿间流连会,便闭了眼,沉沉睡下。
  又是一月过去,至此沈晚的月子已经坐了两月有余。
  有宫中妇科能手张太医开得补药方子,又有精贵的补品养着,两个月来沈晚的身子骨便是旁人也能看出是一日康健过一日,不提别的,就光那日渐红润的气色,那日渐丰腴的身子,便是比之生产前还强上几分。
  出月子的时候已是初秋,天气微凉,洗漱了一番的沈晚通体舒畅,待头发全干了,便立于窗前看院中杏树凋零的黄叶。吴妈怕她着凉着风,便拿了件稍厚些的衣裳给她披上。
  沈晚的目光放远,向天边的卷云看去,出口的问话却是对着身旁的吴妈:“刘细娘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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