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这头应了,那头等他一出门,就往玉器铺跑。
她知道贺时霆爱吃醋,去玉器铺之前,沿途先去了趟星辉堂。这样待会回家,贺时霆问起来 ,自己就不是只去了玉器铺,他也可以少吃些奇奇怪怪的醋。
正好上次她在星辉堂定制了几对鲜花滴坠,今日顺道来取。
星辉堂的大掌柜见着楚楚,立刻谄笑着亲手送上滴坠,又令人把最新出的那些首饰头面都搬出来给楚楚瞧。
楚楚看了几眼,挑了套南珠头面,又给贺时霆挑了个紫金明珠冠。
今日跟她出来的是谨和与碧桃,楚楚又给她们一人挑了一只镯子,谨和的是宝石金镯,碧桃的是珊瑚玉镯。
时间也不早了,楚楚挑了这几样,便从星辉堂出去,赶着去玉器铺。
哪想刚到门口,迎面遇上了卫国公夫人与她的好友冯夫人。
楚楚不喜卫国公夫人,见到她不仅没打招呼,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错身就往外走。
卫国公夫人心情正烦闷。继子过年不归,原是她挑拨的好机会,哪想每每她一开话头,丈夫就呵斥她,甚至怪她没有把继子请回家。她自己的儿子又不争气,不肯上进,跑去玩弄妓子,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名声很不好听。
难得今日冯夫人来探望她,陪她出来逛逛,居然碰上了楚楚。
思及近些日子的不顺,和当日在靖远侯府受的侮辱,卫国公夫人冷声道:“站住。”
楚楚停下脚步,“夫人有何事?”
卫国公夫人淡淡地看着她,“楚姑娘见到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
楚楚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似是有几分不解,“您是我哪门子的长辈?”
她这话说得倒也没说错,她还没嫁给贺时霆,连婚约都还未定下,仔细算来,卫国公夫人的确不是她什么长辈。
冯夫人素来牙尖嘴利,闻言便冷声笑道:“这位姑娘好没教养。即便你和贺侯的婚约还未定下,卫国公夫人是你的旧主,见到旧主,居然不行大礼?”
这便是讽刺楚楚的丫鬟出身了。
楚楚还未计较卫国公夫人企图在过年时带走贺时霆的事,这两人倒是先上来明嘲暗讽的。
她原不想理她们,听了冯夫人的话,却垂着眼帘,敷衍地对卫国公夫人行了一礼。
卫国公夫人冷嗤,“婢子出生的,果然没有半点教养,连行礼都学不会。迎儿,便是这样的人,都敢肖想进我贺家的门。”
冯夫人与她一唱一和,“不过是个空有一副皮囊,不懂礼数的草包罢了。”
楚楚闻言,也不动怒,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两位夫人教训的是。”
卫国公夫人见贺时霆不在,楚楚便这样好拿捏,不由言语更过分起来,好出了自己心里一口恶气。
楚楚懒得听她废话,软声道:“夫人是来逛星辉堂吗?您作为长辈,既然觉得楚楚低贱,自然该带楚楚进去长长见识。”
她这话说得讽刺。
卫国公夫人冷眼看去,楚楚穿戴得比自己一个国公夫人还奢靡,别的不提,只她头上那支暖玉火灵凤簪,便不下百金之数。
何况如今刚入春,正是蜀锦最紧俏的时候,宫妃都不一定能弄到几匹,她到是早早做好,穿上了身。
但她既然这样说,卫国公夫人扯了扯嘴角,还是带她进去了。
掌柜的见楚楚又进来,忙笑着迎上来。
楚楚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装作没看到她,单单与卫国公夫人和冯夫人打了招呼,然后请她们几位坐下,着人把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让贵客挑选。
这些东西和楚楚方才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她兴致缺缺地看了会,视线仅在一个满镶宝石的金镯上多停留了几眼。
卫国公夫人心中暗笑,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任贺时霆如何金尊玉贵的养着,也没养出什么品味,那么些好东西看不懂,却盯着个金镯瞧。
她对身旁的大丫鬟道:“把那个镯子拿来我瞧瞧。”
楚楚似乎很吃惊,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金镯被大丫鬟拿走,又看着它被卫国公夫人接过,戴在了手上。
冯夫人自然也看到了楚楚的视线,阴阳怪气道:“楚姑娘,一个金镯而已,也值当这样看么。”
楚楚移开视线,对冯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卫国公夫人原也没有多喜欢这个金镯,见楚楚这般,反倒觉得这镯子不错,便对店里的下人道:“我要了。”
说完,她仿佛才注意到到楚楚的视线,瞥了楚楚一眼,“怎么一直盯着这镯子,难道楚姑娘也喜欢?”
楚楚有些羞怯地摇摇头,笑道:“我就是觉得太巧了,方才我刚给谨和姐姐买了个这样的镯子,没想到夫人也喜欢。”
她话音刚落,谨和便主动把自己的衣袖撩开半截,让卫国公夫人看自己的金镯。
卫国公夫人脸都绿了。
楚楚好歹销了奴籍,以后说不得就是侯夫人,那谨和算个什么东西,下贱的丫鬟胚子,居然敢和自己戴一样的镯子!
星辉堂里除了她们一行人,还有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在看首饰,听到这边的动静,俱都议论纷纷。
楚楚莹白的脸上满是纯稚,似乎完全没看到卫国公夫人变了脸。
冯夫人为了打圆场,令人把那套最昂贵的羊脂白玉首饰拿来,对卫国公夫人道:“这羊脂玉高贵安谧,只有姐姐才配得上。”
卫国公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楚楚从红木托上拈起一块白腻温润的金丝羊脂玉手钏,状似好奇地看了看。
她的手指晶莹纤嫩,丝毫不输给羊脂白玉,甚至被衬得更加雪白细腻。
卫国公夫人被刺得眼睛疼,不过一个贱民出生的丫鬟,从哪里养得这样一身娇嫩肌肤。
楚楚看了会玉钏,忽而笑着对冯夫人道:“玉最能养人,冯夫人好眼光。只是可惜,这套首饰与国公夫人并不配。”
她顿了一顿,才一脸可惜地劝卫国公夫人道:“您的肌肤不够白,脸上又有那么多细纹,若是戴着细腻光洁的白玉,会让您的肤色显得更暗黄。”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卫国公夫人袖子里的指甲都要掐断了。
冯夫人哪里知道楚楚的嘴这样恶毒,忙道:“我瞧着姐姐与这玉很配……”
楚楚才不给她挽回面子的机会,干脆地接过了话茬,“冯夫人自然瞧不出什么,您生得白皙,拿首饰的时候肯定没考虑过脸色黄的人要注意什么。”
卫国公夫人扯不出笑了,只能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不至于露出狰狞神色。
冯夫人哪里知道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她看着好友绷得紧紧的脸,有口难言。
楚楚见两人都不说话,让掌柜的把早前自己看过的那套珍珠琉璃凤首冠拿来,特别主动道:“您瞧瞧,我觉得这个更适合您些。”
作者有话要说: 卫国公夫人: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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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珍珠琉璃凤首冠被摆在镂雕的沉香木托盘上, 由星辉堂的大掌柜亲手捧从里间捧出来, 宝光奕奕,精美绝伦,一看便知是稀有的珍品。
星辉堂的珍品从不轻易对外展示,一向只固定供应京中几家王府和公主府,多少贵妇千金有钱都难买。
大掌柜把琉璃凤首冠捧出来后,其他角落里的夫人小姐们都顾不上聊天和选首饰了,齐齐朝凤首冠那里看去, 眼中的惊艳之色不断。
她们隔得远,有几位听不清楚楚这边的对话,只以为大掌柜拿出凤首冠, 看的是卫国公夫人的面子。
而卫国公夫人其实压根没有这个面子,她也只在宴会上见几位贵人戴过星辉堂的珍品。
没想到楚楚竟还有这等本事,她探究地看向楚楚。
楚楚被她看得羞涩起来, 对着她浅浅一笑, 无辜又真诚,和刚才嘴毒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卫国公夫人方才被楚楚气得肝疼,此时几乎要被假象蒙蔽, 以为楚楚就是那样无害了。
星辉堂的大掌柜仿佛没有看到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着对卫国公夫人道:“夫人若喜欢此冠, 可细瞧瞧。”
他把沉香木托放在楚楚和卫国公夫人之间的桌案上。
这尊珍珠琉璃凤首冠的工艺十分精湛,凤首昂扬,姿态优美而高贵,在日头底下流光溢彩, 数十颗拇指大的洁白珍珠用粗细相仿的金枝固定,无论移动得是快是慢,均会微微颤动。
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它的诱惑。
卫国公夫人明知楚楚没安好心,仍旧忍不住多看了这凤冠几眼。冯夫人眼界低些,看得眼珠子都错不开。
楚楚端着茶盏慢慢品茗,难得的没有说话。
卫国公夫人知道,只要楚楚开口,必然不会有好话。趁着她在喝茶,卫国公夫人和大掌柜道:“这顶琉璃凤首冠我要了。”
大掌柜笑着应好,让人把凤首冠包起来,又道:“国公夫人,这尊凤首冠共一万三千两,您是现结,还是让我们去贵府账房取?”
冯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颤。
这凤冠再稀罕,一万三千两也太贵了些!
她倒不是没见过一万多两,但冯府家业没那么大,她若突然花了这么多钱,冯府这段日子定会过的捉襟见肘。
到底还是卫国公府财大气粗,这么些银子花出去,就为了买个凤冠。
财大气粗的卫国公夫人的心尖也在发颤。
一尊凤冠而已,怎么会是这样的天价?
前些日子,她为了补救儿子做出的那些乌糟事,明里暗里,从自己的嫁妆和公中不知弄出多少银子来,才把烂摊子摆平。这会子还在拆东墙补西墙,哪有一万三千两的闲钱?
大掌柜见卫国公夫人不语,催促道:“夫人?”
卫国公夫人勉强扯出一抹笑,“把凤冠拿来我再瞧瞧。”
大掌柜在这星辉堂多年,眼光毒辣,很快就看出了卫国公夫人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地让下人把琉璃凤首冠再呈上来。
卫国公夫人仔细研究了这尊琉璃凤冠好久,却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因为她看得实在太久,又不说买不买,不远处的夫人小姐们开始议论起来。
大掌柜脸上的笑也那么客气了。
“夫人,您知道星辉堂的规矩,这凤首冠一类的珍品向来只供给几位特定的贵客,您是不在其列的。今日您有幸见到此冠,全因为有楚楚姑娘在,您应当好好把握机会。”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卫国公夫人是沾了楚楚的光,还挤兑她不愿付钱。
卫国公夫人只能维持着笑,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看不到其他人投来的视线。
楚楚放下茶盏,一派天真地问:“夫人是觉得这尊凤冠不好看?”
卫国公夫人当然觉得好看,但她既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是因为楚楚才能买到此冠,也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一个无用的首饰,只好咬着牙道:“不好看。”
预计的算盘落空,楚楚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口气。
她原是想等卫国公夫人付完钱,再笑话卫国公夫人的脸浮肿。她若说此冠须得小脸戴着才好看,卫国公夫人的脸肯定会被气得更肿。
楚楚听说霆哥哥那个便宜弟弟,光是买一对双胞胎瘦马就花了五万两。哪想到这位国公夫人表面上如此风光,实际却连一万多两银子都出不起。
大掌柜听到卫国公夫人说星辉堂的珍品不好看,脸色顿时就黑了,“夫人慎言,您是想砸了星辉堂的招牌吗?”
星辉堂背后的人卫国公夫人得罪不起。
她勉强地笑了笑,但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出不起银子,便一直沉默着。
尴尬的气氛蔓延了整个星辉堂。
楚楚无聊地捏着茶盏的盖子,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等了好一会,空气里寂静无声。
她忽而开口,问一旁的冯夫人:“夫人喜欢这尊凤首冠吗?”
冯夫人突然被战火波及,心里后悔不迭,自己今日就不该出来!
因为不敢得罪星辉堂,冯夫人笑道:“星辉堂的首饰自然是最好的。”
楚楚点点头,松开手里的茶盖。
安静的空气里出现一声“叮”的脆响。冯夫人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楚楚瞥了眼不远处的凤冠,道:“既然卫国公夫人不喜欢,那夫人您买吧。”
冯夫人又不是冤大头,没事花这个钱做什么。她婉言拒绝道:“多谢楚姑娘美意。只是这凤冠太过贵重,我冯府哪有这样大的手笔,着实添置不起。”
楚楚身旁的碧桃笑了,道:“原来夫人喜欢,只是缺银子。”
她这话说的有趣,只说“夫人喜欢”,但没说这位“夫人”是卫国公夫人还是冯夫人,也没说是谁“缺银子”。
冯夫人讪笑,卫国公夫人羞恼得涨红着脸。
楚楚回头,假意训斥了碧桃几句,要她给冯夫人赔罪。
卫国公夫人实在忍不下去,起身就要走,冯夫人怕她生自己的气,连忙跟上,只听身后楚楚悠悠地对掌柜道:“把这凤冠送到侯府吧,找账房支银子就是。”
这样的凤冠,楚楚买起来眼睛都不眨,前面的两位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大掌柜倒像是对此习以为常,讨好地送楚楚出去了。
楚楚原本是不想对卫国公夫人两人做什么的,只是她们非要上赶子来嘲讽自己,自己总要找点场子回来。
但她们走了,楚楚也懒怠再与她们纠缠,一心惦记着回去和霆哥哥说,卫国公府好像要穷得揭不开锅了,让他心狠一点,可别让他们找上门来讨钱。
这厢卫国公夫人和冯夫人出去时,一路上被各位夫人小姐看着,心里羞愤不已。
卫国公夫人走出星辉堂大门后,便再也憋不住了。她压着嗓子,把楚楚那个小婊子和贺时霆那个小杂种骂了个遍。
楚楚出门时,恰好听到卫国公夫人在骂贺时霆,嘴里的话又脏又恶毒。
冯夫人劝了她几句,她反倒变本加厉,怨毒地咒骂起了贺时霆早逝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