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去见了襄王。
她对宫中如今的局势一无所知,没有知道内情的人帮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无论处心积虑主使这件事的人是否是襄王,楚楚都必须先和襄王见一面,才能发现端倪。若这人不是襄王,或许她可以从襄王那里获得帮助。
时机敏感,楚楚不好和襄王大张旗鼓地见面,便带着谨和与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从后门进了酒楼。
护卫推开门,楚楚走进去,发现屋内除了襄王,空无一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襄王回过头,华秾靡丽的脸上扬起一个灿笑。
他比去年和楚楚初见的时候高了许多,浓艳的容颜因为逐渐锋利的下颌线越发慑人了,明明笑得绚烂,乌黑的眼瞳却深不见底。
不过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却令人捉摸不透。
楚楚对襄王行了一礼。
襄王笑道:“不必多礼,请坐。”
楚楚见他对着自己毫不心虚,扶着谨和的手,慢慢落座。
襄王给楚楚倒了杯茶,“夫人的脸色这样不好看,想来定是在外面吹了寒风,喝口茶暖一暖吧。”
楚楚今日不知怎么,连茶的味道都闻不惯起来,但她如今有求于人,只好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浅浅抿了一口。
襄王艳丽的桃花眼中笑意深深,道:“我要和夫人说的话不宜有太多人知晓,夫人还是让三位侍从在门外等候吧。”
楚楚闻言,略蹙了蹙眉,她不太相信襄王,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妥,便没有答应,“我的人最忠心不过,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襄王似是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我要说的事涉及皇家私密,夫人确定要让旁人在场?”
他唇瓣微动,无声地说出四个字:鲁王侧妃。
楚楚观其神情,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贺时霆和鲁王之间的事。
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道:“你们都出去。”
谨和再不懂朝局,也因房内莫名紧张的气氛对襄王不信任起来,“奴婢和王合、陆劲二人就在门外,夫人若有需要,可随时传召。”
楚楚点头。
不过隔着一扇门,若襄王真要做什么事,楚楚手里有匕首,想来能抵挡一阵,她再喊几声,门外的人立刻就能赶进来。
待人都退出去后,楚楚对襄王道:“王爷知道鲁王侧妃的下落?”
襄王未答,而是对楚楚笑道:“我近日新得了一对碧玉鸾凤镯,宝光莹莹,触手生温,你可要瞧瞧?”
说着,他打开桌上的锦盒,从里面取出镯子,递给楚楚。
这镯子莹透奢华,确是珍宝,可楚楚无心欣赏,更没有接,只是敷衍道:“是对好镯子。”
她接着问道:“王爷方才为何和我提起鲁王侧妃?”
襄王似是对她一直提鲁王侧妃的事有所不满,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再次把镯子往楚楚跟前递去,“楚姑娘皓腕凝雪,戴这镯子必然好看。”
楚楚的脸色发沉,“请王爷自重。我已嫁与夫君,王爷该唤我贺夫人。”
襄王的态度让楚楚原本对他的怀疑从五分变成了八分。
她不禁怀疑,襄王是否没找到鲁王侧妃,或者鲁王侧妃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想抓了自己去威胁贺时霆?
楚楚站起来,大声唤道:“谨和!”
襄王的桃花眼眸垂下,掩住其中的阴狠。
他把价值千金的碧玉镯随手仍在桌上,“楚姑娘不是想见鲁王侧妃么?我带你去就是了。”
他的话并未打动楚楚,楚楚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可她没有走几步,原本酸软的腰肢就越发难受起来,连腿都开始发软。
一阵天旋地转,楚楚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着我念一遍:甜珍珠,超级甜,绝对不会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可谖、雪山肥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夜的笙歌 8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正午明丽的日光洒下, 映得佳人容颜如玉。
楚楚的身子酸软乏力, 她蹙着眉心,逐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金丝玉枕,香衾软被,床前还坐着那位雍容华贵的襄王。
楚楚迷茫地眨了眨眼眸,昏迷前的事逐渐涌入脑海。
“楚楚?”
见楚楚睁眼,襄王伸手想扶她坐起来。
避过襄王失礼的手, 楚楚手软脚软地自己扶着床沿坐了起来。
不知道襄王给她下了什么药,她身上虽酸软乏力,小腹强烈的不适感却缓和了许多。
襄王被美人拒绝, 也不生气,扬起的笑容灿若三春之桃,“我命人备了你喜欢的菜肴, 你身子弱, 让丫鬟服侍你起来用饭可好?”
他虽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半分喜意。不过一年时光,骄纵跋扈的娇气少年便长成了这副心机深沉的模样。
楚楚不知他意欲何为, 又没有力气反抗,只好沉默地被丫鬟们簇拥着梳发挽髻, 净面匀妆。
襄王在一旁看着,视线似乎停留在楚楚姣好的芙蓉面上,又似乎在透过楚楚看别的什么。
楚楚不喜欢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直直地回望过去, 警告道:“襄王陛下。”
襄王仿佛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警告之意,笑道:“我在。”
楚楚见他厚颜无耻,干脆转而问道:“这是哪里?我的侍从们呢?”
襄王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丫鬟给楚楚戴上了那对碧玉镯,才略带满意地回道:“他们无事,这是襄王府。”
这是襄王府?
楚楚心中无限狐疑,他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掳到襄王府,是确信贺时霆无法脱险,还是别有图谋?
“我记得昏……我记得你说要带我见鲁王侧妃。”
襄王当时说那句话,只是希望楚楚主动留下,并不是真心想让楚楚见那个疯女人。
不过既然楚楚人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了,为了哄她开心,让她见见想见的人也未尝不可。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带你去见她。”
楚楚被襄王哄孩子似的语气恶心出一层鸡皮疙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那我们走吧。”
襄王不知被她这句话中的那个字取悦了,露出一个略带青涩的笑,“先吃完饭,我再带你去。”
此时贺时霆被关在宫中,生死未卜。鲁王侧妃在襄王手上,证明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襄王布下的局。襄王要害贺时霆,楚楚恨不得杀了他,哪有心思陪他吃饭?
若不是此刻鲁王侧妃的事要更紧急几分,楚楚断然不会给襄王什么好脸色,“我要先见鲁王侧妃。”
从楚楚醒来开始,襄王就连连被拒,他桃花眼中靡丽的笑意不甚真切起来,强硬地攥住楚楚的手腕,拉她去了花厅。
楚楚厌恶襄王的触碰,又挣脱不开,恶心得几乎欲呕。襄王走得快,她身子乏力,跌跌撞撞地被拉扯着往前跑,差点摔倒。
直到走到花厅里,襄王才仿佛消了气。
他一回头,就看见楚楚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间不断滴落冷汗,赶紧放手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
楚楚扶着椅背,淡淡地看着襄王,眼里的寒意凝成了冰。
襄王没有被楚楚的冷漠吓到,反而被她清灵澄澈的眸子蛊惑,“我只是爱慕你而已。”
他说着,还有几分委屈起来,“你别总是这样拒绝我。”
楚楚被他膈应得蹙眉,念着鲁王侧妃还在他手上,才忍住骂人的欲望,淡道:“你才几岁。”
襄王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小,闻言,华美的脸庞整个板肃下来,露出些狼崽子般恶狠狠的神色,“我不小了!我不仅要你,我还要皇位,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他是压着嗓子说的,话里藏着蓬勃的野心。
屋内除了楚楚便再无一人,他说话时毫不掩饰自己充满贪欲的神色。
楚楚丝毫不为他口中的皇后之位动容,“王爷说笑。皇城中想嫁王爷的贵女如过江之鲫,楚楚已为人妻,自然不会是王爷的良配。”
襄王一再被拒绝,桃花眼不悦地眯起。
不过贺时霆离死期不愿,楚楚也很快就不是人、妻了,他不想因这些事和楚楚起争执,就坐下对楚楚道:“先用饭。”
襄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楚楚自然也不会提,白着脸勉强也落了座。
很快,下人们端着一道道美味佳肴进来。
满桌的菜品大多是楚楚在家中吃惯了的,还有几道是京城各大酒楼的名菜,也是楚楚和贺时霆出门必点的。
看得出这桌菜用了很多心思。
可惜楚楚为了贺时霆的事心焦如焚,很久没有好好用饭,肠胃不适,又兼之厌恶襄王,此时是半点食欲也没有。
她闻到熬得奶白浓香的鱼汤味儿,只觉得恶心。
偏偏襄王不知,听说楚楚最近爱喝鱼汤,特意给楚楚盛了一碗,殷勤地端到她面前。
鱼汤端得近了,楚楚被猛烈的鱼腥味熏得十分难受,转身干呕。
她想吐又吐不出,喉口直泛酸,呕得眼角不断溢出眼泪。
恍惚间,楚楚听到襄王怒斥丫鬟的声音,听到厨子被责骂的声音,也感觉到有丫鬟拿着帕子来给自己拭泪。
不知这个丫鬟平日用的是什么熏香,香得楚楚更难受了,呕得连身子都发起抖来。
过了好一阵,楚楚才缓过来,捧着热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
襄王见她难受,觉得是自己的过失,好声好气地和楚楚说了一串好话。
楚楚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自己喜欢的菜肴,多看几眼都想吐。
这实在太反常了。
因着全副身心都放在贺时霆那里,楚楚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发觉自己最近有多反常。
思及近两月迟迟未至的月事,楚楚心中有了几分确定,掩在宽大袖摆下的手轻轻覆于小腹上。
襄王年岁未到,别说正妃,连个妾室都没有,他见楚楚呕吐,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一味给楚楚布些味道清淡的菜。
楚楚没胃口,挑剔地看着桌上的菜,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想尝,为着肚子里的小宝宝,才勉强吃进了几口饭。
用过饭,襄王履行承诺,带楚楚去见鲁王侧妃。
他只让楚楚隔着窗户看鲁王侧妃一眼,就要带楚楚离开。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对着襄王耳语几句。
是皇帝召见襄王。
襄王不知在这个关头,父皇为何突然召见自己,脑中顿时转过无数个念头,心不在焉地让人带楚楚回房休息,整了整衣衫,就要入宫。
楚楚拦住襄王,“我要进去,和她见一面。”
襄王没同意。
楚楚咬牙,忽而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想见她。”
襄王满心都是宫中的事,他念着楚楚只是个娇弱女子,做不了什么事,又对楚楚拉他衣袖的小动作心软不已,便同意了。
“她就是个疯子,我让人陪你进去。”
楚楚垂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襄王没有功夫和楚楚磨蹭,只嘱咐府中的人好好伺候楚楚,不许对楚楚不敬,便往宫里赶去。
此时,贺时霆正被关在刑部大牢。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等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也没能从晋王嘴里问出什么——晋王如今不受皇帝信任,只会比贺时霆更害怕事情败露,惹得皇帝厌烦。
几位大臣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只查证出贺时霆的确在鲁王死前和鲁王在崎鸣山发生过口角。
昔日鲁王和侧妃起了争执,不慎从崎鸣山台阶上滚落,因为此事太过丢脸,鲁王曾下令封口。这件事并未被传扬开来。
姚废妃被放出来后,对皇帝说出此事,虽不能完全证明贺时霆有杀人动机,但这件事就发生在鲁王死前不久,实在可疑。
鲁王死的那夜,贺时霆正因为晋王丢失玉璧之事在京城大肆搜查,这便更加可疑了。
而偷盗晋王玉璧的皇商孙氏却动机不明,又死得巧合。这桩桩件件,都直指贺时霆。
只是贺时霆和晋王都不承认,且两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夜贺时霆四处巡查,为众人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分身去荒凛山杀人。
刑部尚书几人都是办案办老了的。贺时霆身上的巧合越多,查出来的线索越证明他清白,他就越可疑。
他们不敢对晋王用刑,便想对贺时霆用刑。
被皇帝阻止了。
在今晨的再一次审问中,贺时霆隐晦地引导那几位大臣转变思路,去搜查被查封了的鲁王府邸。
这倒是个法子。
几人进宫请求皇帝,允许他们查探被封掉的鲁王府。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贺时霆只需在大牢静候,等待被放出去即可。
昔日鲁王之事尘埃落定后,贺时霆在帮助晋王的同时,也防着晋王以此反手陷害自己。
因此他曾令人细细研究过鲁王府的机关暗道,在里面藏了伪造的晋王和鲁王密谋造反的证据。
无论鲁王之死真相为何,荒凛山上搜出的炸、药和兵器是真的,荒凛山上逃出的三千士兵是真的。
鲁王意图谋反也是真的。
只要鲁王府中藏着鲁王和晋王密谋造反的信件,以陛下的多疑,必会认为晋王狼子野心,无论是鲁王的死,还是自己杀鲁王的事,都是晋王为了排除异己捏造的谎言而已。
到时候无论晋王手上捏着多少铁证,都只会成为他蓄意陷害贺时霆的伪证。
如今晋王没有出手,出手的是襄王。将密谋造反的事从晋王身上推到襄王身上,也一样合理。
那日贺时霆在军营中得知襄王做下的事后,即刻让人伪造了襄王外祖国子监祭酒严肃和鲁王往来的信件,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