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似宝——珍珠令
时间:2019-07-11 09:43:37

  没想到襄王的动作这样快,他刚下完令,什么都还来不及布置,襄王就发现了鲁王的事情,并将之捅了出来。
  如今他诱着几个大臣去搜查鲁王府,只要找到鲁王和严肃来往的铁证,那襄王也必然逃脱不了干系。
  待搜出证据后,陛下再回过头想,就会发现,谋害鲁王的事一旦被定罪,贺时霆和晋王都将受到惩处,襄王将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姚废妃的事也太过巧合,能在宫中制造这种巧合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十有八九就是严丽妃——襄王的母妃。
  这样一来,即使鲁王侧妃进宫,说出对贺时霆再不利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以为她是被襄王买通了,来帮襄王争权夺位的。
  贺时霆即便在宫中,无法传出任何消息,也没有算漏一步棋。
  他唯一没想通的,便是襄王为何要在此时对自己下手。
  纵然襄王年轻莽撞,难道丽妃和国子监祭酒也失了心智,任他胡来?
  贺时霆在暗不见天日的牢房中岿然静坐,凝神思索,丝毫不为阴暗潮湿的环境所影响。
  牢房被打开一个小窗,饭菜被从窗口递进来。
  事情还未有定论,皇帝又对贺时霆格外看重,刑部中人察言观色,给贺时霆送来的饭菜都还不错。
  菜肴中有道红烧鲤鱼,贺时霆念着楚楚近日爱吃鱼,便多用了几口,忽而发现鱼腹中的一个竹筒。
  竹筒中有张纸条,上书:一切顺利,襄王已被宣入宫。但夫人为襄王所劫,不知去向。
  贺时霆原本淡定的脸顿时黑沉下来,他捏着手中的纸条,眼里杀意盎然。
  未几,刑部大牢内传出贺时霆高烧不退,昏迷过去的消息。
  皇帝本就在为襄王之事震怒,责打了襄王,又传了国子监祭酒严肃入宫,乍然听闻贺时霆昏迷的消息,登时火冒三丈。
  “谁让他们用刑了!田恺闻和罗阙呢,让他们给朕滚过来。”
  刑部尚书田恺闻此时就在宫中,第一个赶到,兜头就被皇帝砸了个墨玉镇纸,“尔敢违抗圣旨!”
  田恺闻哪里敢对贺时霆用刑,但人是在他刑部大牢昏过去的,他有苦难言,被砸了也不敢吭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息怒,臣的确没有对靖远侯用刑啊。”
  皇帝怒而挑眉,“哦,那他好端端的进了你的地方,不过一日,如何会高烧昏迷?”
  这件事田恺闻也弄不明白,那靖远侯又不是文弱书生,身强体壮的,在大牢内只待了一天,哪里就至于高烧不醒了?
  但他唯恐惹皇帝更生气,不敢反驳,只好道:“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大牢阴冷,靖远侯又受了冤枉,内外寒气相击,一时撑不住也是有的。”
  皇帝气笑了,“怎么,倒是朕冤枉了他?”
  田恺闻哪里敢答这话。
  正巧这时大理寺卿罗阙进了内殿。
  皇帝又拿这话问罗阙。
  罗阙不敢轻易回答,和田恺闻对视一眼,跪在地上认错道:“是臣等办事不利,没有及时查出真相,平白让靖远侯遭受了冤屈。”
  他们说话的功夫,贺时霆已经被送到御书房的侧殿,被几位御医围着医治了。
  皇帝不耐烦听他们在这里说废话,让他们都退下,去侧殿看了一眼烧得脸红耳赤的贺时霆,沉默片刻,去了严丽妃的华容殿。
  贺时霆的病是用内力强逼出来的。他明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安分待在天牢才能少受猜忌,却因为担心楚楚,片刻也等不得了。
  宫中虽然也是守卫森严,但贺时霆好歹能见着人,也能往外传出消息了。
  贺时霆调了三百人,乔装打扮,暗中去襄王府和襄王名下各宅院搜寻。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丽妃被贬为丽嫔的消息,国子监祭酒告老还乡,襄王被夺了参政权,闭门思过一年。
  贺时霆吃过太医开的药,还是没得到楚楚的任何消息。
  他强撑着“病体”去找皇帝,说自己久未归家,恐家人担忧,请求出宫。
  皇帝看着他略带潮红的脸,同意了。
  此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审出一个消息,鲁王侧妃就被关在襄王府。
  皇帝更加震怒,其他的事还可说是严肃和严丽妃为襄王谋划的,皇帝虽然也惩戒了襄王,但还是看着襄王的面上,没有对严家过分责罚。
  可鲁王侧妃在襄王府,这总不会是别人替襄王做的。
  贺时霆察言观色,请命去襄王府把罪妃带回。
  其实他此刻最好避嫌,可难得有如此正当的名目去搜查鲁王府,贺时霆哪里肯放过——他怕自己直接去鲁王府找楚楚,万一楚楚被掳掠的消息传出去,会坏了楚楚的名声。
  皇帝冷笑道:“方才不是说要回家见家人?”
  贺时霆跪在地上,义正言辞道:“那是陛下方才不需要臣,只要陛下需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怎会为私情耽误大事?”
  皇帝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让贺时霆去襄王府搜人。
  襄王府的一个偏僻院落中。
  在襄王离去之后,楚楚随着一名大丫鬟进了关鲁王侧妃的房间。
  鲁王侧妃一身素裳,脸色蜡黄,眼睛眍?进去,大得惊奇,眼尾还有几道深深的皱纹。
  昔日丰艳的美人憔悴异常。
  她见着楚楚进来,干裂的唇瓣抽搐着勾起弧度。
  楚楚被她寒浸浸的目光看得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捂住小腹。
  一旁的丫鬟以为楚楚受了惊吓,想劝楚楚随自己出去。
  楚楚却强硬地让那丫鬟先出去,自己有话要和鲁王侧妃说。
  那丫鬟焉敢从命,她深知王爷有多看重这位楚姑娘,而鲁王侧妃跟个疯子也差不离,万一自己出去,楚姑娘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但楚楚坚持,那丫鬟只好离开,守在门口。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楚楚朝鲁王侧妃走近了几步。
  楚楚方才捂小腹的动作并不明显,她却一眼就看见了。待楚楚走近,她寒凉的眸光一闪,伸出手,竟是要去摸楚楚的肚子。
  鲁王侧妃的手指瘦削冰凉,指甲锋利,楚楚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哪里肯让她摸,旋身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
  楚楚的动作引起了鲁王侧妃的怀疑。
  鲁王侧妃不是襄王,自然明白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你有孕了?”
  她的嗓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凉滑腻若隐在暗处的毒蛇,令人十分不适。
  楚楚怕她乱发疯,当然不会承认,“并未。”
  鲁王侧妃不相信,她死死地盯着被楚楚护住的肚子,伸手在虚空中温柔地摩挲着,问道:“几个月了?”
  她的神情宛若疯癫,那温柔的姿态十分渗人,楚楚抿着唇,往后退了退,与她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鲁王侧妃见楚楚和防贼似的放着自己,不由讽刺一笑,笑着笑着,笑出了泪花,沿着眼角深深的纹路流下面庞。
  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对楚楚道:“你看,这里也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都长到四个月了。
  他很乖,从京城到屏州路途遥远,吃不饱睡不好,他从没有闹过。我护着他,比你还要小心翼翼。
  可他还是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你见过吗,好多的血,到处都是红色。
  是贺时霆,是你,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
  楚楚蹙眉,道:“我们并不知你有孕,也未曾派人加害你的孩子。”
  “是,你多无辜啊,你没有害我的孩子。”鲁王侧妃笑出了声,咯咯咯咯咯,尖锐又刺耳,阴森而渗人,“可若不是你勾引王爷,害王爷被贺时霆杀害,我又如何会被流放,我的孩子又如何会死!”
  楚楚丝毫不惧,冷静地看着鲁王侧妃,“是鲁王先心怀不轨,加害于我,才遭反噬。我自然是无辜的。你以为你的王爷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勾引,在我眼里,他连滩烂泥都不如。”
  鲁王侧妃的面目几乎狰狞了,“你这个贱人!”
  楚楚见她似乎要发狂,忽而问了个问题,“你既然知道鲁王绑我的事,那你自然也知道他绑过其他几十个少女?”
  鲁王侧妃的神色有些宁静下来,片刻之后才又恢复狰狞。
  楚楚见状,危险地眯起眼睛,“你都知道?”
  鲁王侧妃不答,趁着楚楚逼问自己,注意力不够集中,蹿过去抱住了楚楚的腰。
  她冰凉的手没轻没重的抵在楚楚腰间,楚楚的肚子霎时就不舒服起来,想推开这个疯婆子。
  可鲁王侧妃看着枯瘦,力气却大得惊人,抱着楚楚的肚子死活不撒手,痴痴地笑道:“我感觉到了,他的心脏在挑,活的,可爱的。”
  楚楚怕她伤害自己的孩子,掏出袖中一直藏着的刀,直直刺入鲁王侧妃的手臂中,刺了好几下,鲜血迸溅。
  可鲁王侧妃竟是叫也不叫,手劲也没有丝毫放松,看着楚楚,忽而笑了出来。
  “看到你这样紧张你的孩子,我便放心了。”她边说边笑,神情诡异,“我的孩子死了,我要你,要贺时霆,要你的孩子都给他陪葬。”
  她的眼神阴森,对楚楚恨之入骨。
  “皇帝很快就会召我入宫,贺时霆为你杀害王爷,谋害皇孙的事也都会暴露。到时候,你,他,你肚子里这个小贱种,一个都活不了。我要你们下阿鼻地狱,割舌挖眼,刀刺油烹!”
  楚楚的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刀。
  不能让这个疯子见到皇帝!
  这时,在门外守候的丫鬟突然出声:“楚姑娘,您已经进去许久,该出来了。”
  鲁王侧妃似乎被这个声音吸引,手劲松了松。
  楚楚冷静片刻,开口道:“我很快就出去。”
  她突然把手里的刀扔到地上,清脆的嗡鸣声吸引了鲁王侧妃的注意,鲁王侧妃拾起刀,回身就要往楚楚肚子里刺。
  楚楚趁机拿过房中的花瓶,砸向鲁王侧妃的头顶。
  一声闷哼,鲁王侧妃被砸得软倒在地,头顶不断涌出血来,不知死活。
  温热的血流淌到楚楚手边,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处,楚楚浑身发抖,摔坐在地上,几乎要吐出来。
  她竭力忍着呕吐的声音,对着另一侧干呕了几声,抱着越来越难受的小腹站起来,眼里的光却是冷静的。
  她稍微平静了会呼吸,在门外再次传来询问的声音时,回答自己立刻就出去。
  鲁王侧妃头顶的伤口在滔滔地流着血,楚楚抖着手,环视一周,取了一条厚而结实的绸带,爬到左侧床幔上方,那根最宽大的房梁之上。
  从下面往上看,若不把床幔拆掉,是看不到楚楚的栖身之处的。
  她屏息静气,不停地安抚疼痛的小腹:宝宝乖,娘亲好爱你。
  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楚楚摘下手上的玉镯,使了力道,让它飞旋出去,撞开窗户。
  她浑身发软,小腹又隐隐疼痛着,哪有平时的力气,镯子才堪堪撞开窗户,就悠悠地坠落在地,碎成两瓣。
  楚楚咬牙,竭尽全力将另一个镯子丢出去,扔到屋外不远处的水池中。
  几声动静接连响起,门外的丫鬟发现了不对,不断出声询问,见里面没了回应,破门而入。
  门内除了昏过去的鲁王侧妃,空无一人。
  丫鬟大惊失色,立刻让人搜查王府,又让人把鲁王侧妃抬出去施救。
  屋内的人很快就都散去,门窗大开着,冬日黄昏严寒刺骨的风打在人的肌肤上,能剜下人的肉来。
  楚楚被风吹得浑身僵硬,伏在房梁上,呼吸轻微得仿佛要消失,还竭力维持着平衡,不让自己从上面滚落。
  将指甲死死嵌进手心,楚楚才从麻木的手中感觉出一点清醒的刺痛。
  她不能一直待着这里。
  迟早会被发现的。
  她应该趁机跑出去,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
  忽然,襄王府乱做一团,有人大喊抓刺客,有人在屋檐房舍飞奔而过。
  刺客似乎有很多,襄王府的人一时抓不住,闹得鸡飞狗跳。
  这是逃跑的最好机会。
  楚楚抖着手,想从房梁上爬下来,可她一动,手就直发抖,几乎揪不住房梁。
  方才扔镯子的那两下,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宝宝又一点都不乖,在她的肚子里闹腾不已。
  楚楚疼得滴出一颗泪来,就在她差点要从房梁上滚落的时候,襄王府忽而更乱了起来。
  外面的两批人很快都被制住了。
  红日摇摇西坠,院内灯光通明。
  半开的房门被一脚踹开,数十个人闯了进来,楚楚听见有人汇报说,“将军,夫人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楚楚竭力睁开眼睛,在一片火光和血腥中看见了她的救赎。
  “霆哥哥。”她的声音比刚出生的奶猫儿还微弱。
  贺时霆却仿佛心有所感,目光一扫,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
  楚楚被贺时霆抱下来,用暖和的斗篷裹住。
  她躺在贺时霆宽厚的怀抱里,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想问贺时霆有没有受伤,想问他是如何脱险的,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想和他说自己有了小宝宝。
  终于开了口,却是带着哭腔,很委屈地道:“你怎么才来呀。”
  这一哭就止不住,仿佛要把这一天一夜的担忧,一天一夜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楚楚的泪水很快打湿了面庞,苍白的脸上除了乌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其他颜色。
  贺时霆的心里酸极了,吻住楚楚不断溢出泪珠的眼睛,“怪我,让宝宝担心了是不是?”
  楚楚哭得正难过,忽然听到他说宝宝,呆愣地点了点头,“他,他肯定担心的。”
  她难受得迷糊了,自己在心里把孩子叫做宝宝,忘了贺时霆平日也唤自己宝宝,懵懵懂懂地以为贺时霆是在说肚子里的孩子。
  楚楚补充道:“我也很担心的。”
  贺时霆听得似懂非懂,亲了亲她哭得冰凉微红的鼻尖,很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楚楚一点也不怪他了,依恋地靠在他怀里,“我好困,我想睡一会。”
  贺时霆抱着她轻轻摇了摇,“那宝宝先睡一会,到家了我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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