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到现在,楚楚压根就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贺时霆一问,她顿时就感觉胃里空得很。
“饿了的。”
贺时霆把她连着被子整个抱起来,往浴池那边走,“想吃什么?”
楚楚虽然有些饿,却想不出有什么爱吃的,摇摇头诚实地道:“不知道。”
贺时霆说了几个楚楚素日爱吃的菜,楚楚都没什么欲望,只说让厨房看着做。
在等厨房上菜的功夫,贺时霆带楚楚去泡了个暖暖的热水澡,洗完后,用宽厚的软巾把楚楚像小宝宝似的包起来。
“宝宝?”
楚楚正揪着脖子上的玉兔坠子玩,闻言抬眸道:“嗯?”
贺时霆眉眼含笑,温柔极了,“你唤肚子里那个叫作宝宝,我唤你也叫作宝宝,待孩子生出来了,我喊一声宝宝,该是谁答应?”
楚楚一脸的理所当然,“自然是我。”
她想了想,道:“那不叫他宝宝了,咱们给他取个小名儿吧,这样便不会叫混了。”
贺时霆自无不可,给楚楚换好衣服,将她裹在自己的鹤氅里,抱回房里吃饭。
楚楚被裹得暖融融的,浑身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靠在贺时霆宽大的怀抱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谁知快到饭桌前时,没有一点征兆的,楚楚就干呕了起来。
她呕得泪眼汪汪,脸颊上被热气熏出的柔粉消退得干干净净。
桌上的菜都被撤了下去,过了好一会,楚楚才缓过来。
她蔫蔫地靠在贺时霆怀里,连话都不想说。
厨房重新熬了白粥,又做了几个极其清淡的菜肴。白粥熬出粥油,香香糯糯的,没有半丝杂味。
即便这样,楚楚也吃得很勉强,含在嘴里咽了好久才咽下去。不多时,又吐了出来。
她胃里烧得慌,又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了也要吐出来。
大半夜的,侯府的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所有厨子的拿手好菜都做了个遍,愣是没有一道能让楚楚吃着不吐的。
她饿得难受,软唧唧地窝在贺时霆怀里哭,边哭边发着小脾气,“宝宝讨厌,一点都不乖。”
贺时霆把她当易碎的琉璃白瓷般呵护,抱着她哄了又哄,帮她一起骂肚子里的孩子。
瞧着楚楚此时万般娇气的模样,完全无法想象贺时霆不在的时候,她能凶悍到何种程度,连国公府大门都敢砸。
今夜刮了大半夜的风,此时天上开始飘雪。
鹅毛似的雪花沿着天际悠悠下坠,偶尔有几片从窗缝中滑了进来,叫楚楚瞧见了。
楚楚让贺时霆抱着,伸手推开窗户。
看着雪,她胃中焦灼的感觉莫名舒缓了些。
楚楚眨巴着眼睛,有了些胃口,“我想吃面。”
贺时霆听到楚楚说想吃东西,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奖励似的亲了亲她的鼻尖,“想吃什么面?”
楚楚看着窗外白莹莹的雪,道:“要长寿面,很白很长的那种,上面要有香菇丁,笋丁,切得细细的蛋丝,腊肉丝,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她说的是自己生辰时吃的那碗面。
那碗面是贺时霆做的,里面放了什么他自然比楚楚记得清楚,他催厨房快些做了呈上来。
厨房做了三四碗面,每碗都醇香馥郁,浓厚鲜美,楚楚却还是吃不下。
“都和我之前吃的不一样。”
贺时霆帮她尝了,没尝出哪里不一样。
活生生是个磨人的小祖宗!
他担心楚楚再饿下去胃该疼了,把楚楚放到床上,打算自己去做一碗来,看楚楚有没有胃口尝。
楚楚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霆哥哥,你去哪?”
贺时霆回身握住她的手,道:“宝宝先放开,我去给你做碗面,很快就回来。”
楚楚不知道当初那碗面是他给自己做的,闻言十分狐疑,“霆哥哥,你会煮面?”
碧桃站在一旁,笑道:“夫人,你生辰那日吃的面,就是侯爷亲手做的。”
楚楚有些吃惊,半侧过脸,害羞地去瞄贺时霆,“真的啊?”
她这副样子实在可爱极了,贺时霆忍不住在她娇软的脸上落下许多个吻,“真的。在这等我一会。”
楚楚不肯,非要跟着贺时霆到厨房看看。
御医说她如今最好多躺,不要走动,贺时霆连地也不让她下,去哪都是抱着的,哪里会舍得让她去厨房那种地方。
“那儿烟熏火燎的,再把你呛着。”他给楚楚盖好被子,又往楚楚手里塞了本书,“看着玩玩便罢,别费神认真看。我很快回来。”
厨房里一应原料都已切好备齐,连汤底都是已经熬香了的,贺时霆很快就煮好楚楚想吃的面。
倒也奇了,方才楚楚挑剔成那样,这会儿胃口却很好,吃下了大半碗面。
若不是因为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她能把整碗都吃完。
贺时霆帮楚楚把剩下的面吃了,她就捧着一小碗面汤在旁边喝,边喝边夸他。
生生把贺时霆夸成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无所不能之人。
贺时霆给她拭去腮边的一滴汤汁,“还同个孩子似的顽皮,怎么就要做娘亲了。”
他心中的忧虑很深,不仅担心楚楚的身子没调养好,也担心楚楚根本还没做好当娘的准备。
楚楚却没想这么多,她吃完面,似乎开了胃,正抱着一碟极酸的乌梅,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塞。
闻到几缕古怪的气味,楚楚吃梅子的手突然顿住。
她眼珠子一转,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霆哥哥,我好困。”
贺时霆摸了摸她的发尾,“再等一等,碧桃去端安胎药了,喝完药再睡。”
他话刚说到一半,楚楚就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明知道楚楚是装的,贺时霆还是给她调整了姿势,让她装得更舒服些,“忘了方才答应欧阳御医什么了?
楚楚没忘。
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碧桃端着好大一碗乌漆嘛黑的药走了进来。
浓郁的酸苦味儿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楚楚还没来得及撒娇,脸色一白,就忍不住呕了起来。
她胃里一阵翻腾,竟把刚才吃进去的那碗面全都吐了出来。
贺时霆抱着吐得昏天黑地的楚楚离开这里,进了没有药味的里屋。
楚楚吐完了,眼圈儿泛红,眼里含着的泪要落不落的,时不时地抽噎一下,委屈又可怜。
贺时霆原以为楚楚只是不爱喝药,没想到她会吐得这般严重,给她顺了好一会的气。
楚楚哪里都不舒服,软软地靠在贺时霆怀中,看着窗外的雪,看了许久,才逐渐缓和过来,揪着贺时霆的手臂道:“霆哥哥,我想出去看雪。”
贺时霆此时恨不得对她百依百顺,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可外面天寒地冻的,他怎敢带楚楚出去?
楚楚见贺时霆不说话,带着哭腔撒娇:“小宝宝都没见过雪,是个小土包子,好可怜的,咱们带他去长长见识嘛。”
贺时霆心疼她,又因她的话失笑,“前几日刚下过雪,他都两个月大了,哪会没见过雪?”
“那怎么能作数!”楚楚义正言辞道:“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还没有好好地和他介绍过什么是雪。”
贺时霆被楚楚缠了半天,最后让人去外面取了几桶干净的雪回来,说是让小宝宝看个意思就成了。
楚楚出不了门,也不嫌弃这几桶雪少,捧了几团雪,在桌上堆成个小雪人,还用水红巾帕给它围了个披风。
远远看着,雪人像个风姿绰约的胖女郎,有趣极了。
玩了会儿雪,楚楚有了些胃口,忽而想吃东街角那家小摊做的馄饨,最好上面再铺一层足足的辣椒。
她还想吃荔枝,要冰镇过,甜滋滋凉丝丝的那种。
东街角的馄饨倒罢了,虽然此时夜深人静,摊主肯定已经睡了,但只要舍得银钱,一碗馄饨而已,总有办法能弄到。
可这寒冬腊月的,贺时霆即便是神仙,也没地方给楚楚寻荔枝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完全没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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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找不到荔枝, 厨房只好调了盏清甜的荔枝蜜水, 又用干荔枝肉煮出甜汤,让楚楚尝个意思。
楚楚不爱喝甜汤,但对荔枝蜜水还算喜欢,抱着葵花金盏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
屋内燃着地龙,方才取回来的雪很快就化了。
屋外大雪飞扬,东街角煮馄饨的摊主从睡梦中被唤醒,攥着一锭金子, 火速赶到侯府,在雪化尽前煮出了一碗辣馄饨。
刚煮好的馄饨热气氤氲,香辣扑鼻, 厨房还给配了一碟酸乌梅和一筐新鲜的大橘子。
楚楚变脸比变天还快,方才还吃乌梅吃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却看都不看乌梅一眼, 只盯着那碗铺了厚厚一层红椒, 煮得浓香爽辣的馄饨吃。
这馄饨光是闻着就辣极,楚楚却吃得很香,若不是贺时霆拦着, 她差点要把飘着辣油的汤都喝了。
吃饱后,楚楚抱着小肚子躺在贺时霆怀里, 主动要求喝安胎药。
贺时霆给她慢慢揉着肚子,话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这么乖?”
楚楚捧着她的蜜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不吃药, 小宝宝会难受。而且我是娘亲,该给他做个表率嘛。”
贺时霆让碧桃去催安胎药,刚吩咐完,转头的功夫,楚楚就开始认真思考该给宝宝取个什么小名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哪个都不好听,问贺时霆,贺时霆只说都听她的。
楚楚叹了口气,忧愁不已:什么都要自己操心,这个家若是缺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她看着贺时霆给自己揉肚子的手,忽而冒出一个想法。
“叫他小西瓜好不好?”
贺时霆给楚楚揉肚子的手顿住,“西瓜?”
楚楚点头,她放下手里的葵花金盏,没轻没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肚子,“你瞧,他长得圆鼓鼓,跟个小西瓜似的。”
贺时霆明知道那不是孩子,是楚楚吃多了馄饨鼓起来的小肚子,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就叫小西瓜。”
楚楚喜笑颜开,过了一会,又觉得小西瓜不好。
若小宝宝是个女孩,这小名也太粗犷了些。
贺时霆任她折腾,什么都说好。
兰芝敲了敲门,道:“侯爷,夫人,安胎药熬好了。”
主动提出要喝安胎药的时候,楚楚是下了决心的。
此时她回想起喝药的艰难,决心又动摇起来,深吸口气,才道:“端进来吧。”
药甫一端进来,她闻到那浓郁的苦味儿,肠胃就止不住泛酸,眼泪也忍不住往下落。
贺时霆立刻让兰芝把窗户打开,随后把楚楚抱到药味最淡的贵妃榻上。
窗户一开,药味很快就淡了,且楚楚喜欢看雪,心情也能舒畅些。
虽然开着窗,楚楚却半点也不冷。
屋内燃着地龙,窗外摆着数十火盆。寒风裹挟着雪花飞扬进来,雪花还未飘到楚楚脸上,就化作水汽,风也变得轻暖柔软。
贺时霆抱着怀里的小娇娇,边给她说故事,边喂她喝药。
楚楚喜欢看洁白的雪被风卷成起,纷乱飞舞的画面,也喜欢听贺时霆给自己讲故事。
那些其实也不算是故事,都是贺时霆的亲身经历,朝堂上的,边境的,幼时的,昨日和今晨在宫中发生的,想到哪就说到哪。
说一段,趁楚楚不注意,就给她喂一口药。
故事说得久了,药往往会凉掉,因此楚楚每喝两三口,下人就要从外面端一碗新熬好的安胎药进来。
此时粗粗算来,她已经喝了大半碗了。
楚楚满嘴的苦涩,即便漱了口,喝了蜜水,涩味依旧凝滞在舌根。
眼瞧着下一勺药就要喂过来了,她的睫毛猛得颤了颤,赶紧接着贺时霆方才的话问道:“那襄王和晋王为什么急着想扳倒你?”
贺时霆略微思量,还是决定告诉楚楚,“你可还记得花灯节那夜,有个道士送了你一卦,算出你是凤命的事?”
楚楚见贺时霆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轻舒口气,道:“记得。”
贺时霆用勺子在药碗中央搅了搅,“见那道士之前,我们曾在莲花灯谜处偶遇晋王,晋王可能听到了凤命之批。”
楚楚见他似乎又要舀药汁了,忙不迭地追问道:“那襄王是怎么知道的?晋王告诉他的?”
贺时霆摇摇头,直接把药喂进楚楚嘴里。
楚楚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被苦得一激灵,抱着金盏喝了好几大口的蜜水。
这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楚楚喝完,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软软地躺在贺时霆怀里,听他给自己解释。
贺时霆解释完,见她实在可怜,便放下药碗,和她说起别的经历。
楚楚听着听着,忽而想到什么,问道:“霆哥哥,为什么那道士随口一算,晋王和襄王就如此相信?若那道士当时算出凤命是你,他们岂不是个个要抢你回家?”
哪有算出男子是凤命的,贺时霆点了下楚楚的鼻尖,“浑说。”
贺时霆将临山道人的来历和他与皇家的渊源详细说明了一番。
楚楚听完,沉默片刻,叹气道:“若他果真如此神算,当初该让他先算算我肚子里的小冤孽是男是女,否则此刻也不至于连个小名都取不出。”
贺时霆见楚楚听了这么多,心里却只记挂着这个,低笑出声。
他喂楚楚喝完最后两勺药,端着温水给她漱口,“原来不是喊的小宝宝,怎么这会儿成了小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