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呢,别看程记才开张不久,这烧饼这蛋黄酥都是一绝,做得真好!
烧饼就不说,今儿个新上的蛋黄酥,说来应该分到糕饼点心一类,说起糕饼点心就要提到香饴坊跟如意斋,刚才排队那些人很多都是馋嘴客,县城里头各式美味他们都尝过,都说这个蛋黄酥不比香饴坊的招牌点心来得差。
一般来说,突然冒出这么一间铺子,它多少都会被同行惦记上,趁没站稳该打压就打压。
县里面卖吃的这些却拿程记没什么办法。
都知道这间店能开起来仰赖的是老板娘的手艺。
而这家的老板娘……是个很不好惹的母夜叉。
之前看他们烧饼生意做得红火,就有不少人眼红,都没敢使坏,现在又来个蛋黄酥。就这天,县里两大点心铺子都听说了程记卖得火热的这款蛋黄酥,听说撞了自家生意,他们就安排了人去打探,还计划买两颗尝尝,过去的时候蛋黄酥早就卖光光,跟他们一样去求购的还有不少人呢。
给客人们包烧饼那个据说是东家的小舅子,他说今天没有了,明天也没有。
“那后天呢?”
“后天的事今儿哪说得好?不买烧饼就让开点吧,别把门堵了。”
……
别人都没认出来,不知道这个卖烧饼和蛋黄酥的就是之前搞出字糖米胖糖那个。香饴坊那头本来也不知道,是听说了程记东家的名字,听说老板叫程家兴,老板娘姓何,这就跟之前卖字糖方子的对上了。
他们也没想好该咋整,只得把这消息往上面递,告诉眼下人没在县里的东家少爷,请少爷拿个主意,最好是能亲自过来一趟。
做这行方子值钱,之前程家就卖了个字糖方子,这还能想出新鲜的来,老板娘的确好本事。
也难怪当初他们卖得如此干脆。
被县里同行惦记的程老板已经晃晃悠悠回到村里了,出去做买卖是二月头上的事,做了二十多天,如今是三月初,南边不冷不热天气正好。乡下又进入到农忙时节,耕田的耕田,育秧的育秧。
程家兴回去这一路就遇上不少乡亲,本来要不是扛着锄头要不是挑着担子,见着他都停下来了,一个个的全拉着他问话。问他们买卖做起来没有?挣不挣钱?问他在县里见没见着官老爷,还有县里面的新鲜事……程家兴也就是“嗯”“啊”“生意还成”,这么对付过去。
村里人又问他咋回来了?
程家兴说有事。
“那你咋还抱个闺女?”
“我怕她出去几个月把家里人忘了,再说店里事情多,我一走谁来带她?我娘我媳妇儿不做买卖?我说你们咋那么闲?该干啥干啥去,别误了事也别误了我。”程家兴摆手让人赶紧忙去,自个赶着牛车回三合院去,路过大哥大嫂家门前还喊了一声。
刘枣花听见了,她抱着七斤出来一看:“我就说听到你的声音,还真是!老三你咋回来了?”
“回来看看家里,也有个事想跟哥和嫂子商量看看。”
出去做着买卖能有啥事?
十有八九跟买卖相关,想到这里刘枣花眼前一亮,问:“是不是要我们帮啥忙啊?”
程家兴说有个挣小钱的活,他说着从包袱里拿了两颗蛋黄酥递给走到跟前来的大嫂:“这是杏儿新鲜琢磨出的,叫蛋黄酥,啥滋味儿就不用我废话嫂子你拿回去尝过就知道,这个我们试卖过了,卖得很好,就是有点麻烦,每颗蛋黄酥里都要包进一颗咸蛋黄,我们现在用的咸蛋黄是直接从咸鸭蛋里取的,取起来麻烦不说,还糟蹋蛋清。杏儿告诉我说可以用鲜鸭蛋滤掉蛋清直接制成咸蛋黄,我回来就是想问哥哥嫂子,这活你们接不接?”
都不用问,刘枣花心知,程家兴提出来肯定会给他们挣头,这个利润那是不能跟外面的买卖相比,到底是个进项!
刘枣花这人上得去也下得来,她头两年是挣过大钱,也还是看得起小钱的。
有钱挣不比坐吃山空好?
“老三你今儿个不走吧?你要不走今晚上我家吃,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聊,你们出去这二十多天我们心里也惦记,也听你说说在县里面的事情。”
程家兴点头:“那麻烦嫂子给我们冬菇做口吃的。”
看他赶着牛车又要走,刘枣花问他还有事啊?
程家兴说要回去看看,还要下一趟河边,有话带给媳妇儿娘家。
程家兴回了他家三合院,前后看过,又进屋去看过,心道爹把院子给他照看得挺好。他把牛拴那儿,让它吃草去,自己抱着闺女往地里去了一趟,跟当爹的打过招呼。
程来喜也没想到三儿子会在这时候回家来,就照着村里人问过那些问了他一遍,程家兴掏掏耳朵:“爹你先别问了,我有点事,待会儿回来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跟你说道。你就帮我通知到二哥二嫂,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个挣小钱的活,我刚才跟大嫂简单说了一下,晚点也跟二哥二嫂说说。”
第96章
等程家兴从河边回来, 他爹已经干完地里活回到院子里, 茶水都喝了一大碗。
“今儿是谁出的船?还是三太爷吗?那老爷子也一把岁数了倒是精干得很。”
“可不是!人还天天带着那鱼鹰出船, 我瞅了一眼,收获很是不错。”
程来喜调侃他, 说每回见着何家人都给女婿塞鱼, 这回怎么没塞?
程家兴颠了颠他抱在怀里的胖闺女说:“是说让我拿两条鱼回来, 这不是抱着冬菇空不出手吗?再说了……我媳妇儿又没回来, 除了她家里谁做的鱼都不好吃,我拿回来干啥?”
“三太爷跟你说了什么?”
程家兴抱了闺女一路,这会儿手有些酸, 就放她下来让闺女自己走走。他拖了条凳子,坐稳当了才慢条斯理说:“还不是那些,问我媳妇儿,问小舅子, 问我县里的生意, 问我回来干啥。我这回来一趟, 见着谁都要这么来一遍, 嘴都要说干了。”
听他这一抱怨,程来喜扫他一眼:“是关心你才会问,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了,有个事我忘了说,前几天老四才回来过, 说他媳妇儿有好消息了。”
乍一听说,程家兴还想是不是太快了点, 又回想起他们成亲都是头年秋天的事,到现在也有半年多,时常亲热着会怀上实属正常。
“等二嫂也怀上,家里孩子就要多起来了。”
提到二房,程老爹就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娘第一盼的就是老二家,在我们乡下哪有到你二哥这岁数还没当爹的?偏偏我们着急坏了他说不来就是不来,杨氏跟袁氏差不多同时进门,这还没动静。”
“这话爹你跟我说没啥,千万别去二哥二嫂跟前念叨。”
程老爹看着蹲在旁边玩石子儿的胖孙女,说他知道。这种事,老二自己总是比别人都要着急,做爹娘的哪里敢催他呢?
“家里你也看到了,还是这样,你们县城里头如何?”
程家兴就把出去之后遇到的种种跟当爹的说了一遍,从卖得火爆的脆烧饼说到今天刚才推出的蛋黄酥,也明白告诉当爹的他回来一是出去有段时间了不放心家里回来看一看,二就是为蛋黄酥来。他把打算说给当爹的,意思是蛋黄酥一卖起来,就要用到不少咸蛋黄,用量大了就不可能一个个的从咸鸭蛋里取,就得自己做或者买现成的咸蛋黄来。
“在吃这一口上少有能难倒杏儿的,她是什么都会做,我却不能把什么都推给她做,我们铺子生意好,现在就够忙了,还要去收鸭蛋来做咸蛋黄不累死人吗?”
程家兴说的时候程老爹没插嘴,等他说完才问:“那咸蛋黄具体怎么做三媳妇跟你说了?”
“是说了,我把原话都记下来了。”
“那就行,挨着几个乡都有养鸭子的,鸭蛋好收,这咸蛋黄你两个嫂子谁有空都能做,你把价钱这些说明白就是。”
程家兴又说每个月还要两大坛猪油。
“让你嫂子熬呗……都是能干人,这点活还干不来吗?我还想问问老太婆,她在县里面咋样?生活习不习惯?”
“娘啊,娘她能吃能睡的,还让我回来好生看看家里,一切都好不,尤其是爹你这头,忙着春耕春种别累坏了,那点田地要伺候不过来就请两个人帮忙。”
程老爹不信这话是老太婆说的!“你娘那抠门劲,摔个碗都要骂半天,能让我请人来种地?”
“娘再抠也得顾及您身体不是?不是我说,爹也不年轻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小伙儿?”
“你小子出去一趟回来啰嗦不少,废话忒多。”
程家兴一摊手:“您当我想费这口水?老娘交代的事还能抛下不办吗?”
父子两个都不是话特别多的类型,程家兴在何娇杏跟前啰嗦一些,在别人跟前也就是得瑟起来会多说几句,平时不稀得开口。程老爹就不说了,他属于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类型。刚才是说正事,正事说完,父子两人相顾无言,一个自顾自喝茶,一个不转眼的盯着自家姑娘。冬菇把她捡来的碎石块拨来拨去,拨烦了抓起来往远处一扔,她扔得真够远……
“早先听你说,这姑娘像你媳妇?力气挺大?”
“跟杏儿还不能比,比别家娃要大得多,我看村里有些一岁半走路还晃,她都能跑来跑去,会蹲也会撑着地面站起来。”
可能是玩得不耐烦了,又或者听出当爹的在说她,冬菇就撑着站起来转身朝她爹看去。
没等程家兴跟她互动,程老爹就给他一下。
“你打盆水来给洗个手,洗干净就抱着往老大家去,再过会儿该吃饭了。”
程家兴把她闺女沾着泥灰的手洗得白白净净,抱着人上大哥家去了,他先过去,不多时当爹的以及二哥二嫂也过来。铁牛本来在其他院子玩,到饭点也回家来,见着三叔他就是一喜:“三叔你回来了?冬菇妹妹也回来了?我婶儿呢?”
“县里呢。”
铁牛是肉眼可见的失落:“哦……没回来啊?”
“咋的,你还挺惦记你婶儿?”
“那是!婶婶回来有好吃的。”
“你叔回来你不高兴?”
“也高兴,叔你回来一趟家里菜色都好了不少,就可惜是我娘掌的勺。”
刘枣花从灶屋探出头来使唤男人拿碗筷去,让他也舀一碗黄酒,说程家兴难得回来也喝两口。
程家富挺喜欢喝的,平时总让媳妇儿管着,听说今天许他吃酒,顿时高兴起来,就要拿碗去装。刘枣花使唤完男人回头扫了铁牛一眼,这要是两年前肯定骂他了,也是习惯成自然,每回何娇杏做了啥好吃的铁牛都要这么念叨一回,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也知道儿子就是嘴上欠收拾,说是这么说,心里没嫌弃爹娘,以前刘枣花不会做人的时候,村里人说她,铁牛听见还跟人干架呢。
“你爹打酒去了你就来拿碗筷啊,就准备上桌去等着吃饭呢?”
铁牛哦了一声,跟着上了灶。
杨氏也去找了个抹布来把大方桌擦过一遍,放下抹布她洗了个手,帮着把一碗碗菜端上桌去。
刚才程家兴已经把县里面的事跟他爹讲过,看大家还想听,他又说了说自家生意:“我跟杏儿商量着咋的还是得挂个招牌,虽然说卖的是烧饼,以后可能还要卖其他直接叫烧饼铺就不合适,她帮着想了几个,说要不叫程家食肆要不简单点就叫程记,我觉得程记挺好,又顺口又响亮,就定下来。”
程家兴说的时候,除了铁牛其他人把筷子都放了,全盯着他。
“都盯着我干啥?边吃边说啊。”
刘枣花端着给冬菇做的宝宝饭,又喂她一口,问:“那烧饼生意有多红火?”
“嫂子你问我有多红火?前面几年卖米胖糖和字糖你亲自去的,该想得到吧。就是全天都有人在排队,一炉新鲜的出来几下就能抢光,做的都不够卖。我们那个脆烧饼抵了一些小摊儿的生意,做其他烧饼的看我们这个好卖也跟着学,这阵子烧饼在县里面卖得火热。杏儿是觉得买的东西太单一了食客天天都吃这一样容易腻味,就想添点别的给他们换换口味,这才想出蛋黄酥来。蛋黄酥嫂子你尝过了吧?吃着咋样?”
刚才刘枣花就切了半颗给铁牛吃了。
在这件事上,铁牛很有发言权,他嘴里塞着肉,直点头说好吃:“其实没有烧饼香,是另外的口味,我吃着都好。”
刘枣花嫌弃道:“我看你吃屎都香……”
她刚说完程老爹包括程家富齐刷刷朝她看去,刘枣花想起这还在饭桌上,闭嘴了,她闷头给冬菇喂饭,程家兴反过来找她说话:“做蛋黄酥要的咸蛋黄还得嫂子给我供应,每个月还得帮我们熬一两回猪油,嫂子你看?”
“那有啥问题?我这都要闲出毛病了,早盼着能有个活干。”
二嫂杨氏是这个家里话最少的,如非必要她都不太开口,这时候也看向程家兴,她跟程家兴往来实在很少,互相之间可以说相当生疏,还在想该怎么说合适,程家兴就看出二嫂的为难,说:“二哥二嫂呢?有空吗?”
听到这话刘枣花稍稍紧张了一下,想着该不是还有啥活?
她竖起耳朵认真听,就听程家兴说做一炉蛋黄酥比一炉烧饼要快,光大嫂做那点咸蛋黄恐怕还不够,加上二嫂就好多了。
“我待会儿把咸蛋黄的做法说给两个嫂子,你们记好,先试做一回,做成了再去周边几个村子联系那些家里养鸭子的,让他们每天送鲜鸭蛋来,这样省了你去收的功夫。咸蛋黄做好之后,你俩记好数,可以归拢在一起给我送来。从镇上有到县里的顺风车,一来一回的车费我给出,就是要耽误干活的时间,这入口的东西总不能托别人带,怕中间给人动了手脚,哥哥要亲自送来交我手里,你们在家就点好数,我拿到就给结钱。还有猪油,我这边快用完了就告诉哥哥,下一回送咸蛋黄的时候哥也给我送坛猪油来……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程家兴回来路上就想好了,也把价钱说给他们,两个嫂子在心里一算,做咸蛋黄的利润是比较薄,胜在店里要得多,他们天天都有赚,算下来一个月总有几两。
这跟程记的生意相比是毛毛雨,甚至连毛毛雨都算不上。